飛雲訣 潛龍在淵卷 第五章 生死之間

作者 ︰ 醉拍闌干

人世間的悲摧鏡頭往往定格在慘烈的畫面,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正確,雲霄就有著自己的不幸。譬如一個饑渴已久的漢子,突然有人樂呵呵告訴他,兄弟,你的春天到了,前面除了有個女人之外,什麼都沒有,你去。當這個漢子高高興興地走到前面的時候,發現面前站著的是虎背熊腰的如花。強叉與被強叉,有時候確實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第二天雲霄準備進洞的時候,竺清叫住了他︰「讀書這麼久了,練字還是要的。」

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差點把雲霄樂暈過去。一直以來,雲霄在給自己挖「宅第」的時候,都是在地上練字,反正懷里揣本字帖,照著字帖的筆勢給自己挖。隨著雲霄越來越「熱」,如今挖「宅第」已經不再是師命所致,轉而變成每日鍛煉身體的習慣,每天不挖這麼兩下還真不習慣。今天師父讓自己練字更是求之不得,執筆總比挖土練起來強。

「我去給你取筆。」竺清轉身進了兵器間。

取筆?沒有紙、墨?都在兵器間?雲霄一腦袋漿糊。

竺清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支精鐵打制的判官筆。雲霄一翻白眼,登時明白了師父的用意。

「時下已經入冬,你自己取冰為紙,用這筆在冰上練字好了。」竺清一臉笑意,「明天來看你字寫得如何。」

「師父,冰怎麼能當紙用呢?何況天氣酷寒,取冰不易……」雲霄心存最後一絲僥幸。

「臭小子,林子里野果早吃光了,你每天都破冰吃生魚,我鼻子再差都聞到你每天進洞的那股子魚腥味兒,弄得這些孤本藏書臭不可聞我還沒教訓你呢!你還好意思說取冰不易?」

「你又不讓我生火……」看到竺清要咬人的目光,雲霄脖子一縮,「我去,我去……」

數九天氣里,水潭中早已冰厚寸許。幾個月來雲霄為了抵御寒氣,心訣勤練不輟,破冰不是難事,可是這寫字卻是難上加難︰手腕用力少了,只能在冰上留下一道白色劃痕,一狠心多用些力,冰「紙」就立刻四碎,雲霄苦惱不堪,只得再去破冰,如此反復,直到執筆的手指磨出水泡殺人利器精鐵判官筆總算在冰上點了一個還算馬馬虎虎的「點」,而潭邊早已堆滿碎冰。但是問題接著就來了,點還好辦,接下來的其他筆劃有長有短,起筆、行筆、收筆所用的力度都在不停變化,又該怎麼辦呢?

發愁半晌,突然想起自己每次挖土累極的時候,就將流散在全身的熱流都引到手上,通過控制熱流的強弱來控制挖土的力度,練字又為什麼不可以用熱流的強弱來催動冰塊融化呢?一試之下果然成功,趕忙掏出字帖尋字臨摹,的確不錯!既然能如此寫字,那以後在冰上作畫不也是輕而易舉?想到此處,雲霄不禁抱著字帖傻笑起來。

笑過之後才發覺,眼前潭水上的冰已被取盡,看來要繞到另一邊破冰了。雲霄站起身,剛剛邁步便踩上一塊碎冰,身體一滑朝潭水里栽了進去。雲霄大驚,這種天氣就這樣掉進潭水,不死也得感染風寒,閃念之間看到,剛剛取冰只是在潭邊取,稍遠一些的並未破開,于是半立半倒之際,雙腳一蹬打算落到冰面上,順勢滑到對面去。可惜雲霄千算萬算,偏偏忘記了自己腳下踩的不是實地,而是碎冰,一發力碎冰又是一滑,這一下力道不夠雲霄落到冰面之後滑到潭中心便停了下來。

耳邊傳來咯啦一聲輕響,雲霄腦袋嗡地一響,「完蛋」兩個字還沒閃進腦海,整個人就嘩啦掉進了冰水。水潭很寬,縱是雲霄平時盥洗也沒去過潭中間,雲霄在水中雙腳往下一點,不好,夠不著潭底,無奈只好踩水一蹬,鑽出水面打算游上岸。誰知雙腿突然遇寒,抽筋了!

雲霄忍著劇痛的同時又苦笑不已︰那塊「宅第」恐怕終究還是替自己挖的。萬幸雙手還能用,目下只能用一只手扶住冰面,一只手下去推拿小腿。潭水冰冷刺骨,雲霄只感覺自己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吃力,身體似乎已經擋不住寒意,越來越冷。此時雲霄才突然想起那套心訣,因抽筋而蜷縮的小腿也不知不覺地擺成了打坐的模樣,身體里的那古暖流終于運行了起來,抵御這外面的寒冷,可是這里和自己用枯草鋪就的草窩不同,剛剛運行的暖流還沒產生一絲熱氣便被冰水帶走。嘩啦一聲,自己攀住的那塊冰終于碎裂,雲霄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絲絕望緩緩沉進了潭底。

遇上這種事還能活下來的小強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英雄,一種是惡魔。英雄必須留下性命,因為人生的路還很長,未來還有很多不平路需要你拔刀相助,還有很多江湖女兒在等你,記住,不是江湖兒女,是江湖女兒;惡魔更不能死,惡魔之所以變成惡魔,那是因為他必須要出去禍害百姓,向好人下毒,威脅無辜生命,挾持英雄的朋友或女朋友當人質,或者是想獨霸天下,危害社會,收藏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等等,最後要在眾望所歸中,先將英雄打到重傷,然後被小宇宙爆發的英雄殺死,所以惡魔也沒那麼容易嗝兒屁。最終論證,雲霄不會死,無論他是英雄還是惡魔,至少現在不會死。

不對!怎麼我閉氣了這麼久還沒覺得胸悶?我好像還在水里?我還沒死麼?雲霄覺得周身暖暖的,盡管很長時間沒有呼吸卻安然無恙。不管他了,反正我現在很舒坦!此時身上的暖流已經沸騰不已越聚越多,以往到這個程度雲霄就算不再運行這些暖流也會讓他一夜燥熱無比,可現在他坐在冰水之底,全然沒有燥熱的感覺,反而覺得那些沸騰暖流讓他很舒服。

竺清正站在洞口盤算著明天如何聲色俱厲地教訓雲霄,然後給個甜棗安慰一下之後傳他一套內功心法讓他邊修煉邊練習在冰上寫字。突然發現,亂葬崗方向升騰起陣陣白霧,暗道一聲怪事,便飛身前去一探究竟。來到潭邊不看則已,一看就驚得目瞪口呆。只見一個死水潭里熱氣蒸騰,熱水翻滾,原本沉在潭底過冬的魚早已經翻過肚皮浮上水面,潭底隱隱約約坐這一個人,正是劉雲霄!

雲霄在潭底發現漸漸地沒那麼舒服了,周圍的冰水似乎也和自己體內的暖流一般沸騰起來,一時間熱力反噬,讓自己體內原本沸騰不已得暖流更加洶涌澎湃,那些擋住暖流的「巨石」已經搖搖欲墜。猛然間這些「巨石」轟地被澎湃的暖流沖開,失去了阻擋得暖流霎時灌滿了「江河」朝著「大海」高歌猛進。雲霄全身此時又脹又痛又酸又麻,偏偏這種滋味有讓他覺得有說不出的快意。「大海」內的暖流越聚越多,雲霄卻始終沒有感覺到他要聚滿的跡象,而「大海」又將暖流反哺到周身,結果暖流越來越滿越來越強,無論是當初的「溪流」還是後來的「江河」都在被這些暖流不斷沖刷、拓寬。恍惚間雲霄只覺得身體傳來陣陣脹痛,肌肉骨骼傳來微微的 啪聲,于是周身一用力雙足一蹬四肢用力伸展,整個人沖出水面。

雲霄自己都沒想到,隨便這麼一踏居然能飛出水面兩丈多高,在空中一愣,又大叫一聲落入潭中。

雲霄連滾帶爬游上岸,卻只見竺清正忙不迭撈魚。一邊撈還一邊喜滋滋地絮叨︰「冬日里能吃到如此鮮魚,浪費了就是罪過。」原來竺清看清水底的人是雲霄之後,反而放下了心。如果雲霄真出了什麼意外,絕對不會如此泰然在水底打坐。以竺清的智慧,看到沸騰的潭水,立刻便意識到多半是雲霄在心訣的練法上有所突破,自己貿然下去拉他上來,恐怕非但不是救人沒準還會要他的命。想到這里,竺清反而樂了起來,從二代祖師到自己一直都沒在心訣上有什麼突破,而雲霄卻在心訣上走出了新路,他怎能不喜,于是竺清非但不救,反而在潭邊撈魚打發時間,同時也是密切關注水中的雲霄,如果發現有入魔跡象再著手施救。看到雲霄從潭中一躍而出,竺清更是歡喜無比,想起自己也是練功二十多年之後才能在水中閉氣如此之久,從水中一躍而出看似簡單,但由于介質不同出水之後能再上兩丈之高的,當世已經非常罕見,若是說到能將一潭冰水變成開水,恐怕除了雲霄,誰都做不到了。此刻就連竺清都模不清楚雲霄的內力到底是深是潛,不過從他落水的姿態來看,恐怕這小子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當下按住心中狂喜之情,繼續撈魚。

「師父,我都差點淹死了,你還撈魚……」雲霄無不郁悶地說。

「撈魚算什麼?如果不是你在里面,我都打算喝口魚湯了。」竺清沒有抬頭繼續撈魚,倒不是真嘴饞這麼點東西,而是因為竺清實在不想讓雲霄看到自己狂喜不已的表情。

「……」

听到沒回音,竺清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抬起頭剛剛看了雲霄一樣,他就再也裝不住了。原來雲霄這一番折騰,竟然比早上長高兩寸多,皮膚也變得細白,雖然才只九歲多,但臉上已是楞稜角分明,雙目熠熠生輝,散發出深遂靈動的光芒,這前後模樣一比,分明就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月兌胎換骨、洗筋伐髓。當下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大聲問道︰「臭小子,老實告訴師父,你的心訣是怎麼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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