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修恭敬下拜道︰「回娘娘的話,據奴婢派出去的人多方打探後確信,今日天黑之後,罪囚劉雲霄正妻劉柳氏、劉藍氏往鎮撫司大牢劫走罪囚,如今正在逃竄,錦衣衛毛鎮撫和五城兵馬司韓將軍正在全城緝拿。然,劉雲霄下詔獄後,應天府衙門為防止劉府一干人等走月兌屆時無法查找相關人證物證,故而派人欲將劉府上下監控,不想劉府上下奮然反抗,無奈之下起了沖突,劉雲霄四房劉康氏,于劉府正廳自刎;四房劉葉氏帶著十個通房丫頭往劉府內宅敞心閣躲避,但不知何故劉府起火,敞心閣中躲避的一干人等俱葬身火海,劉葉氏身懷六甲,于火中海誕下一男一女,也同樣……殞命;劉雲霄一名外室于秦淮河上畫舫中舉火自沉。其余子女人等不知所蹤。」
「噗!」馬秀英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暈了過去。
朱元璋慌了,連忙道︰「闞無極!快來!」
闞無極快步上前,顧不得許多虛禮直接把上了馬秀英的脈搏,皺眉良久,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上磕頭道︰「微臣死罪!皇後娘娘一日兩次急火攻心而嘔血……又負氣于心不肯服藥……恐怕……臣……臣當竭盡所能……」
朱元璋呆住了,看著躺在病榻上的馬秀英,半天說不出話來。
…………………………
雲霄三人出了鎮撫司地牢的大門就躍上了牆頭往東門疾走,不多時,後面錦衣衛就揮舞著兵器追了出來。過了幾條街,眼看就要到城門口的時候數千甲冑鮮明、刀槍整齊的兵馬結結實實地圍了過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韓清。
雲霄止住腳步,盯著韓清道︰「韓清,讓路!」
柳飛兒扯掉臉上黑布,厲聲道︰「韓清!你可記得大帥栽培!」
韓清不答,緩緩地抽出了腰刀。後面錦衣衛也追了上來,毛驤遠遠地看到韓清持刀帶兵堵在雲霄前面,跺腳大罵道︰「老韓!呸!韓清!你這個時候反水,還有沒有良心!」
韓清握緊了手中的刀,沉聲道︰「五城兵馬司拱衛京畿,乃是萬歲皇後安全的第一線,當防亂臣!然,大帥之恩可比再生父母,清不敢以大帥性命邀寵求榮!」
毛驤咧開嘴笑了起來︰「這他娘的才是好兄弟!今兒在場的都是當年的兄弟,只要大家管住嘴巴就行,若是誰走漏了風聲,鎮撫司的大牢給他留個單間兒!」
「讓路!」韓清低喝道。五城兵馬司的兵丁立刻分開一條通往城門的道路,可雲霄卻不動了,因為他跟柳飛兒都看到了沖天而起的火光。
「侯府!」毛驤失聲道,隨後就轉向自己的手下痛罵了起來,「誰干的?他娘的誰干的?給老子站出來,當著大帥的面兒說清楚!讓老子揪出來還不活剮了他!」
雲霄三人知道這火是因何而起,三人的身軀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雲霄只覺得心里一陣劇痛,捂著心口倒了下去,口中喃喃道︰「朱元璋,你好狠……」
柳飛兒和藍翎大驚失色,連忙扶住雲霄緩緩地坐了下來,只見雲霄臉頰通紅,渾身滾燙入火燒,喉間不斷出「咯咯」的聲響。
「不好!真氣岔了!走火入魔!」柳飛兒驚呼道。
「怎麼辦!」藍翎也急了,這里絕不是推宮過血療傷的地方。
柳飛兒一咬牙,運氣真氣朝雲霄後背渡了過去,藍翎見狀也連忙跟進。誰知兩人不動真氣倒還罷了,真氣一動,雲霄身上立刻傳來一股反彈真氣,將兩人全都震翻在地。狼狽地爬起來時,藍翎看到雲霄的瞳孔已經開始紅。
「不好,要入魔道!」
「帶他出城!」柳飛兒斷喝道。
兩人扶起雲霄匆匆往城門趕去。韓清目送三人遠去,轉而對毛驤道︰「老毛,這事兒怕是瞞不過去……」
毛驤淡然笑道︰「咱們受了大帥的大恩才有了如今的富貴,替大帥擋一次刀子,又有何懼?不就是個死嗎?老毛什麼時候怕過?」
韓清搖搖頭道︰「老毛,你不能死,這次大帥被人算計,咱們總要查個水落石出,你死了鎮撫司就交給了別人,咱們還有什麼指望替大帥報仇?」
毛驤吃了一驚,連忙道︰「老子我老家有宅子有地,幾個兒子也有出息,這輩子沒白活!你小子只有一個兒子,還得好好活著再生幾個,可千萬別亂來!」
韓清淡然一笑︰「老毛你好歹是個蔭職,雖有大帥提拔,可也有你老父在朝中的人脈提攜。我韓清不過一介布衣,能得大帥賞識,悉心教導才有了今時今日,如今大帥蒙難,韓清豈有不報之禮理?咱們兄弟兩人,我做得公孫杵臼,你可做得程嬰?」
毛驤一怔,旋即明白了韓清的意思,連忙紅著眼圈道︰「老韓你別沖動,鎮撫司手段多的是,隨便從死囚里拉一個出來都能頂包……」
韓清搖搖頭,將腰刀橫在咽喉上,沉聲道︰「老毛,小弟的家小就拜托你了!小弟先走一步,閻王面前替大帥討個人情!」又轉而朝所有兵丁高呼道︰「雲字營的將士們,韓某先去了!好生護衛大帥!」手臂一拉,鮮血噴涌而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老韓!」毛驤大吼一聲,拄著道單膝跪地道,「老毛我就是死,也不負所托!定讓那賊人九族夷滅!」
「將軍!」所有的兵丁齊齊跪下,嗚咽不止。
毛驤站起身,走到韓清的尸身邊,將韓清的手掰開,取下了韓清的腰刀,又在韓清身上砍了幾下,扔下腰刀,高呼道︰「賊人作亂,韓將軍力戰陣亡!」
所有兵丁齊齊痛哭了起來。
街角氣喘吁吁地跑來一個總旗,湊到毛驤耳邊低聲道︰「都堂,方才已經打听到,去侯府的是應天府的人,據說是受了胡相的暗示,帶頭的好像就是胡相的兒子……」
毛驤的臉上頓時抽動不已,眼中閃出一道寒芒︰「胡惟庸,老子先查查你九族有幾口人!」
柳飛兒和藍翎扶著雲霄走到城門口,看著高聳的城牆和緊逼的城門,一周莫展。短暫的遲疑之後,柳飛兒咬牙道︰「翎兒你扶好雲哥,我去開鎖放絞盤!」
黑暗中響起一陣腳步聲,柳飛兒望去,一個守門老軍面帶微笑地站在絞盤前,一動不動。柳飛兒模了模懷中的短刀,緩緩靠了過去。
老軍呵呵一笑,掏出鑰匙打開了絞盤上的鎖,緩緩地放下了絞盤。柳飛兒咬咬嘴唇,拱手道︰「多謝!還請老人家留下姓名,我等來日相報!」
老軍淡然笑了起來︰「紅巾老兵而已!」說著,一伸手揭開面具,露出同樣蒼老的面容,看了看已經神志模糊的雲霄,喟然道︰「劉福通還你一個人情!」
「劉……帥?」柳飛兒吃了一驚,準備繼續追問,卻被劉福通抬手制止。
「一根繩子而已,想把我捆到鐵錨上還沒那麼容易!無需多說,且先出城去吧!」
柳飛兒躬身向劉福通行了一個禮,扶起雲霄出了城門。劉福通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早就說朱元璋不是什麼好東西……唉!」說罷,轉身回到自己的小屋,將供奉的靈位一個一個取下,用布包好,扎到身上,走出了小屋,消失在黑暗中。
三人出了城門就急急忙忙往江邊渡頭靠攏,剛剛很快,就听到路邊草叢中一陣顫動,柳飛兒厲聲道︰「誰?」
「娘!」劉麟從草叢中躥了出來,劉舟和劉妙言也跟著一起跑了出來。
柳飛兒心里一松︰「你們逃出來了?很好!」旋即眉頭一擰︰「怎麼回事?有血腥味兒!」
妙言眼角尚有淚痕,抽噎道︰「我們被怪物追上了,護衛的叔叔死了兩個,其他都傷了……」
「怪物?狼人?」藍翎吃驚道,「你們居然還能活下來?」
劉舟道︰「一個道長救了我們……」
「呵呵,些許小事,不值一提!」草叢中走出一個中年道士,「貧道算得天象,曰今日當有劇變,故而請出了先師法器,嚇退了妖魔。」
「紫霞真人!」柳飛兒激動道,「多謝真人相救!」
周顛臉上浮現一抹愧色,嘆息道︰「慚愧!慚愧!本想保全小友家眷,奈何晚到一步,終致人倫慘禍!想要斬妖除魔,卻又不知法器如何使用,眼看妖魔遁去,唉!」
柳飛兒勸慰道︰「真人何必介懷,能有此心,我等已經感激萬分了!」
周顛微微搖頭,從懷里取出一粒珠子,掛到了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雲霄身上︰「貧道空有此物而不知用,實在是明珠暗投,當年此物救得小友一命,想來此物亦是與小友有緣,如今小友正在神魔之間徘徊,希望此物可助小友一臂之力!」
「風雷水火珠!」柳飛兒吃驚道,「仙家法器凡人如何使得!此物太貴,還請道長收回!」
周顛微微一笑,搖頭道︰「毋庸多言,仙家機緣豈是我等能夠看透的?」說罷,轉身施施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