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贊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素月小心地替我戴上兜帽,免得壓壞了發髻,口中說道︰「到底是因為小主得寵,她們才這樣的上心。奴婢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她們就記在心里,連著趕出來幾套鮮亮的衣服送來。」
我點點頭,說道︰「走罷。」懶
素月向來不多口,亦不問,只是拿了燈籠隨我出門,一路上時時提醒我當心腳下。此時秋末冬初,饒是穿得嚴實,猶自覺得身上微冷,夜霜凝寒。
拐過一處假山,素月停住了腳步,猶疑道︰「小主……這是要去梅清院?」
我放緩腳步,說道︰「嗯。有件事我若不問問,終是心下難安。」
素月並不問是什麼事,只是緊著兩步跟上了我,說道︰「榮嬪向來與小主不和,只怕小主也問不出什麼來。」
我苦笑道︰「我又豈不知是這樣?只是沒法子,哪怕能探探她的口風也好。」
素月听出我憂心,便不再多言,只是與我繼續前行。
南宮玨連日不曾召幸榮嬪,如今梅清院門前亦是清淨,素月扣了扣房門,半晌才有個宮女出來應門。素月說道︰「煩請通稟榮小主,容貴人來了。」
房門應聲而開,想是宮女以為是听錯了,特意開門看看。見我立在門外,才行禮道︰「奴婢參見容小主。」
我點點頭,不欲多說。那宮女便進去通稟了。蟲
想起初次來到梅清院所受的冷遇,這次竟也大不相同了。
少頃兩個宮女出來打開-房門,躬身說道︰「容小主請進。」
進了內廳,榮嬪已在上首落座,我抬眼瞧了瞧她,見她雖清瘦了些,那氣勢依然不減。便上前福了福,說道︰「嬪妾見過榮姐姐。」
榮嬪冷道︰「起來罷。真是難得的稀客啊。」
我听若未聞,徑自去東首坐了,這才笑道︰「姐姐近來可好?」
榮嬪輕哼一聲,說道︰「多謝你記掛著,我好得很!你今兒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笑道︰「姐姐說的哪里話?嬪妾不過是看關貴人沒了,怕姐姐寂寞,這才前來與姐姐閑話家常。」
榮嬪見我提到關貴人,臉色一變,轉而說道︰「關貴人的事,難道是你搗鬼?」
我不答,轉頭接過宮女所上的茶,拿起茶盅蓋撇了撇茶葉,說道︰「真是好茶。當日關貴人在春函苑喝的茶,成色可比不上這個。」
榮嬪冷道︰「你趁夜前來,到底有什麼事?!」
我笑道︰「嬪妾從前不懂事,得罪了榮姐姐,這次是想來講和,化干戈為玉帛。」
榮嬪冷笑道︰「講和?如今你正得寵,怎麼會來放段與我結交?」
我沉吟了片刻,說道︰「姐姐既然不肯相信,那嬪妾也沒有辦法。只是當日關貴人中毒之事,其中頗多疑點。嬪妾近來也時常思量,只可惜關貴人和朝霞都已去了,想問什麼也苦于無人告知。想著姐姐與關貴人交好,若是關貴人有什麼事情,定是不會瞞著姐姐的。」
榮嬪恍然大悟,笑聲中帶了些許得意︰「原來如此!」
她的笑聲如此肆無忌憚,我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榮嬪止住笑,悠閑地說道︰「你道我不思量這件事麼?不過我也是苦于死無對證。不過若說疑心嘛,總是有一些的。」
我裝作無意地問道︰「姐姐疑心什麼呢?不妨說出來听听,看看是不是和嬪妾所想的一樣。」
榮嬪說道︰「我只是奇怪,怎麼你入宮這麼久,尚書府竟連個嬤嬤都不曾派來看望你?」
我听了這話,一顆心直沉到底,一時竟說不出話。
榮嬪看了看我的臉色,更加有恃無恐,繼續說道︰「這倒也沒什麼。許是阮尚書事務繁忙,抽不出身來,也是有的。不過你可曾听說過,朝霞臨死之前,曾有過發瘋的事情?」
我點點頭,全神貫注地听著,生怕漏下一絲一毫。
榮嬪笑著說道︰「那一場可真把我嚇壞了呢!朝霞說不出話,一臉的血,大家都制伏不了她。她上來就撕扯我的衣裳,還扯下我的衣帶,將扯下的緞邊和衣帶都拿在手上,一個勁向我揮著。只可惜她無法說話,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誰都猜不出。不過近來我閑著無事,倒常常想起這件事情來。」
我听得冷汗涔涔,只得一動不動,強作鎮定。
榮嬪端詳了我片刻,又說道︰「前幾日我才想起來,那日我穿的衣裳是素白梨花瓖邊,難道朝霞扯了這衣角,是想說個‘梨’字?不過這衣帶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就參詳不出來了。不如妹妹也幫我想想?」
我見她問,只得強笑道︰「姐姐如此聰明,尚且想不通透。嬪妾愚魯,又怎能明白此中關節?」
榮嬪說道︰「你也太自謙了。這後宮中誰不知道你的聰明伶俐?如今又蒙聖上寵幸,日後我還要多靠你提攜才是。」
我情知她是借此事威脅我,卻只得含笑應道︰「姐姐太客氣了。時辰不早了,嬪妾先行告退。」
出了梅清院,听著身後宮門吱呀關上,素月看了看我的臉色,遲疑著問道︰「小主……」
我抬手止住她,拉緊披風,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榮嬪的話已說地明明白白,雖然不曾提及關貴人是否說過朝霞喚我夏梨容一事,卻分明是指她已疑心到這上頭。我本以為令朝霞說不出話,就不會透露出我身份之事。沒想到陰差陽錯,到底讓榮嬪知曉了此事。
我此刻雖已得寵,卻因這件事而被她挾制。若是稍微不小心,以榮嬪的脾氣,定然是不會放過我。即便是日後我凡事逢迎她,這樣大的把柄落在她手中,終歸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必須想個法子,除掉榮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