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榮嬪已拍了一下桌子,厲聲道︰「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還有什麼想的呢?難道還想騙我不成?」
我嚇了一跳,忙說道︰「姐姐息怒。這幾日侍奉聖駕的有時候是嬪妾,有時候是薛才人。嬪妾不敢欺瞞姐姐。」懶
榮嬪聲音這才緩和下來,說道︰「听說那許娘子是你舉薦的?」
我知她定是听到了什麼風聲,卻也不敢相瞞,只得說道︰「嬪妾只是提了一次許娘子的古箏彈得好,皇上便召她了。」
榮嬪冷笑一聲,說道︰「皇上倒也听你的話。你得寵還不忘了她,也不枉你們姐妹一場。只是你口口聲聲叫我姐姐,怎麼也不在皇上面前提起過我麼?」
我這才明白她是想借我向南宮玨邀寵,榮嬪已有近一個月不曾召寢,為此事擔憂也是有的。只是我又怎麼甘心被她利用?正不知如何作答,素月已推門進來。
素月先替榮嬪上了茶,又轉身去將淩泉簫掛回牆上。榮嬪見她手中拿著東西,便問道︰「這是什麼?」
素月看了看我,我微微點頭,她便雙手捧簫,回道︰「啟稟榮小主,這是我們小主素日所用的玉簫。」
榮嬪隨手將淩泉簫拿過去,摘去盛著簫的鴉青竹葉錦緞套,擺弄了會兒,說道︰「這簫倒還別致。」
我笑道︰「既然姐姐喜歡,嬪妾本該將這簫雙手奉上才是。只是這簫是賢妃娘娘所賜,嬪妾實在不敢轉贈他人。」蟲
榮嬪冷冷一笑,將簫遞給素月,說道︰「我的東西比這好得多,誰會在意這個?」
說罷,她起身向外走去,我忙說道︰「姐姐不用杯茶再走?」
榮嬪回身瞟了我一眼,說道︰「我可不敢用你的茶。」
我踫了個釘子,便不敢再說什麼,送她出去,便折身回來。
許是下雪的緣故,這天天黑得格外早,我听著如意承恩輿將靈芸接去,車轆壓著積雪,咯吱咯吱地漸漸消失在宮闈深處,心中卻有著一絲釋然。
眼前綠蠟猶卷,窗下紅妝未眠,我手持書卷,卻心神不定,怎麼也看不下去。
榮嬪氣焰愈發囂張,定是疑心我身份有異,想以此要挾我。只是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我此時正當寵,而她日漸勢微,這才不敢輕舉妄動。
想至此處,我不禁愁腸百結。她手中握著我的身份秘密,實在不異于箭在弦上,隨時可以取我性命。
我拈了一塊甘松香塔,放在金鶴博山爐中焚著,怔怔地望著淡淡的輕霧浮繚在空中,只覺抬眼望去,前方是萬丈深淵,身後又無路可退。
我可以除掉一個宮女朝霞,可是我怎麼除掉一個位次比我還高的宮嬪?我並非沒有想過向榮嬪示弱,只是以她恨我入骨的性子,又豈能容我?唯今之計,只有趁我得寵,設計除掉榮嬪,才能在宮中求得安身。
可是,到底怎麼才能做得天衣無縫,不引人猜疑?
我悵嘆一聲,卻苦思無計,眼見夜已深了,只得上床安寢。
許是下雪那日著了寒氣,近日常覺頭暈眼澀,身子滯重。向內務府遞了告病,南宮玨听說,便並不召見我去,只是每日都差了小太監來問安和賞賜東西。我近日連春函苑也不大出,只是躲在房中靜養。精神稍好些,便與珺瑤撫箏和簫,倒也自在。
這一日剛過了晚膳時間,便听見外頭小平子說道︰「啟稟小主,皇上命人送來了雞絲銀耳粥。」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卻倍覺甜蜜。便吩咐素蘭道︰「去接進來罷。」
素蘭打了簾子,接過端盤,又向外說了幾句什麼。少頃進房來,她將端盤放在桌上,笑道︰「小主若還有胃口,過來用些罷。」
我放下手中的書,說道︰「哪還吃得下?」
素蘭笑道︰「皇上每天都差人來問小主呢,可見小主在皇上心中是重要得很。」
我只覺臉上一熱,嗔道︰「又這樣輕口薄舌的!」
邊說著,我便下床趿了鞋子,走到桌前。掀開蓋子一看,只見一大碗雞絲銀耳粳米粥潔白瑩膩,陣陣熱氣混合著香氣撲鼻而來,一旁擺著乳瓜片、醬小椒、甜合錦等數樣小菜。
我嘆道︰「再這樣吃下去,可怎麼得了?」
素蘭掩口笑道︰「小主即便是胖了許多,也是楊貴妃!」
我听她將我比作楊貴妃,便瞟了她一眼。素蘭何等聰明,立刻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忙斂眉垂首道︰「奴婢多嘴,請小主責罰。」
我了無心緒,說道︰「罷了,你又不是存心。」
畢竟是南宮玨賜下的,我雖無胃口,也略嘗了嘗,便命素蘭收拾下去了。
片刻素蘭又折了回來,隔著簾子說道︰「啟稟小主,奴婢方才有一事尚未稟告。」
我放下茶盞,問道︰「什麼事?」
素蘭恭恭敬敬地說道︰「方才上清殿的太監讓奴婢轉問小主一句話,說道︰‘皇上叫問問容小主可好些了,若是好些,還請多去瞧瞧皇上。皇上想念容小主得緊。’」
我一聞听此言,臉頰登時滾燙,饒是素蘭在外間相稟,我仍羞赧萬分。手中不覺得捻了捻帕子,待心神稍定,才清了清嗓子說道︰「知道了。」
次日我便命素月去內務府擱上我的牌子,果然未到酉時就有上清殿的太監來宣侍寢的旨意。我依然只是淡掃清妝,連胭脂也不曾涂,穿了件翡翠色銀蝶紋軟緞宮裝,踏上如意承恩輿而去。
南宮玨見了我,放下折子便起身親手扶我,口中道︰「容兒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