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的聲音忽然冷漠下來︰「母妃不要常寧,把常寧一個人丟在房里,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煙……」
我猛然一抖,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待要問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常寧轉身坐在秋千上,宮女輕輕推她蕩著,只听她口中似乎念念有詞,我站在她身旁,只听到只言片語——懶
「母妃只要弟弟,母妃不要常寧……」
「常寧害怕,嚇得跑不動,母妃推開常寧,抱著弟弟跑出去……」
斷斷續續的,我听得卻是心驚肉跳,那一夜我听到婉妃的說話,便已覺得不對,只是因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竟再不曾多想。
想到當時錦煙宮中的場景,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靈芸等人離得遠,並不曾听見常寧的說話,見我怔怔地立著不動,靈芸便上前來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角,說道︰「姐姐,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麼,咱們走罷。」
一路回去,我翻來覆去想著常寧的話,連姐妹們的閑聊,都不曾留心听,只是隨口敷衍。
常寧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若是這樣,婉妃豈止是南宮玨所說的薄情寡義,竟是如此狠絕!
從常寧的話中不難推斷,失火時,常寧正在永稷所在的偏殿。當時婉妃孤身一人跑進房中,本想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可是常寧害怕,嚇得跑不動,婉妃又無法同時抱兩個孩子出去,竟推開常寧,只抱了皇子出來。蟲
我的身上微微發抖,實在不敢相信婉妃竟如此狠心。
若是保得皇子,她便有最大的資格成為皇後,因此永稷皇子的存亡,是她能否登上權力頂峰的重要籌碼。
可是,常寧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這後宮中的女人,為了爭寵,為了地位,難道連什麼都可以犧牲嗎!?
我實在不肯相信這樣殘酷的事,它卻明明白白地擺在我眼前,常寧的沉默,常寧的悲涼,涵良媛的死,婉妃的絕情……
我心中悚然,只覺得這層層巍峨宮殿之後,卻不知隱藏著多少秘密和絕望。
正在暗自心驚肉跳之時,忽然前面的珺瑤一個踉蹌,惜文忙扶住她,問道︰「許姐姐,沒事罷?」
珺瑤點點頭,輕聲道︰「還好,多謝妹妹。」
我卻見她面色蒼白,以手扶住額頭,似乎渾身無力。
靈芸關切地說道︰「許姐姐臉色這樣難看,可是身子不適?」
珺瑤強笑道︰「不妨,許是悶了一個冬天,猛地見了太陽,有些頭暈。」
我說道︰「去那邊坐下歇歇吧,走了這一會兒,倒有些累了。」
尋個背風的地方,靈芸將帕子鋪在一塊平整些的大石上,說道︰「許姐姐過來坐。」
珺瑤推辭道︰「這怎麼行,沒得污了妹妹的手帕。」
靈芸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過來坐下,說道︰「一條帕子值當什麼了,姐姐的身子才最重要。」
珺瑤沒法,只得坐了,剛要說什麼,卻猛地俯去,以帕掩口,干嘔起來。
我們在一旁正有些擔心,惜文忽然略帶喜色地說道︰「許姐姐難道是有了?」
我听了這話,忙問珺瑤道︰「妹妹來過月信不曾?」
珺瑤別過了臉,卻仍可從側臉看到一抹嫣紅,過了片刻,她才極輕地搖了搖頭。
我們三人大喜,我說道︰「八成真是有了!」又向惜文道︰「虧得妹妹細心!」
惜文笑道︰「不過是上次薛姐姐的事情之後,我便多留了心。」
我和靈芸極快地交匯了一下眼色,便不再說什麼。
惜文又說道︰「姐姐慢慢地回去,還得讓太醫進來請脈確診一下才好。」
靈芸笑道︰「若是皇上和太後娘娘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麼高興呢!我這就去慈仁宮稟告!」
我笑道︰「偏你就愛搶頭功!」
珺瑤忙止道︰「還是等太醫診過了脈,再去說罷。萬一……萬一是場空歡喜……」
我說道︰「不許胡說。」又向靈芸道︰「瑤兒說得有理,咱們也別差這一會兒。」
惜文吩咐采荷道︰「快去請太醫來。」
幾人小心地擁著珺瑤起身,緩緩向杏雲殿而行。
進了雪瑢軒,我們忙將她扶上床,又喚茶遞水,又催太醫。珺瑤被我們弄得頗有些過意不去,說道︰「我還不知是怎樣呢,姐姐妹妹們別這樣,倒讓我生受不起了。」
惜文說道︰「姐姐快別動,凡事小心為上。」
說著話,羅致軒已進了房,我們三人便離了床邊,向桌旁坐了。
靈芸嘴快,說道︰「羅大人請好好診診,許姐姐可是有了?」
我輕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聲笑道︰「哪有這樣問的?可不羞麼!」
靈芸這才回過神來,臉上一紅,悄聲道︰「我可不是歡喜得什麼都忘了麼!」
幾人斂氣低聲,都齊齊望向羅致軒,等得委實焦急。
過了半晌,羅致軒才放下手,含笑向珺瑤道︰「恭喜小主。」
珺瑤頓時羞紅了臉,卻仍掩不住喜不自勝的神色,側了臉說道︰「多謝羅大人。」
靈芸拍手笑道︰「這可太好了!咱們快去告訴皇上去!」
我笑道︰「快去快去!沒人搶你的頭功!」
惜文亦笑道︰「恭喜許姐姐。」
靈芸已等不得,帶了蘭馨猶如一陣風般的出去了。我向珺瑤道︰「瞧薛妹妹樂的!」
待靈芸去得遠了,惜文悄聲說道︰「若是薛姐姐的孩子還在,若是涵姐姐還在,咱們杏雲殿現在指不定多麼高興呢。」
我听了不禁黯然神傷,回頭看了看珺瑤,見她正用心听著羅致軒的囑咐,我便低聲向惜文說道︰「咱們別說這些了,免得珺瑤听了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