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不管別離久,情在相逢終有——
晏幾道《秋蕊香》
那騎在桀驁黑馬之上,英挺俊朗的男子,正是她牽掛已久的未婚夫婿。方善婷臻首轉向別的地方,她急促地呼吸了數次,再轉回來,果然那夢中人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是那般的真實。
只是長孫凜卻沒有那麼多風花雪月的思想,他甚至眼楮里只有那倒在地上的病人,並沒有看到旁邊的少女是自己已有媒妁之約的未婚妻。原來長孫凜在進城以後不久,他正準備問人打听大哥長孫沖所在的官署,卻見到有一群人慌里慌張地從一個方向紛亂逃離。他再一詳細打听,才知道長街方向發現有人得了疫病。
長孫凜也來不及打听大哥的住處,便撥轉馬頭,身下黑馬揚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往長街方向奔去。他一路上眼楮一直在往前搜索,見到前方有兩名女子正欲走向一癱倒在地上的人,便知道這里就是疫病發現現場。
這疫病患者可是最大的傳染源,長孫凜見其中有一少女這般冒失靠近那病人。他便急忙勒住馬韁,匆匆滑鞍下馬,一身飄然,腳不沾地地猛沖了過去,將那呆呆愣愣站著的少女一把推開。這時他才看到那少女閉月羞花的面容,尷尬地笑著說道︰「是你?」
慕容無雙早就看到那馬上之人竟是那個有過一面之「緣」,與善婷妹妹有媒妁之約的登徒子,再一看那家伙飛身下馬後竟然是魯莽地把方善婷猛力推了個踉蹌。頓時以為這家伙又要欺負柔弱的善婷,氣急之下她便毫不客氣地蓮足微步,身軀盈盈落到妹妹身前,氣鼓鼓地護住身後之人。
方善婷先是被長孫凜這一突然動作給嚇得一陣驚慌,而後卻又見他沖著自己蔚然一笑,宛若春風拂面般,心神漸漸鎮定。四目相對。竟如電光石火進撞。稍稍安定的心不禁又是一陣心慌,兩朵桃花霎那間飛上粉頰。
「你這魯莽之人,以前傷我妹妹還不夠嗎?今日竟還對她做出這粗魯動作!」慕容無雙厲聲喝道,在她看來,以善婷這縴弱嬌軀,宛若秋風中的一片落葉弱不禁風。而善婷因為慌張而身軀微微顫抖,在無雙眼里就像是害怕得瑟瑟發抖一般。
隨著一聲脆鈴般的怒喝聲,映入長孫凜眼簾的自然是慕容無雙那張容貌端麗的粉面。長孫凜沒有原來的記憶,自是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害了自己前身地慕容無雙。只是覺得這位身著一襲黑色花邊的勁裝。有著出水芙蓉般容貌的漂亮美人,烏黑的瞳孔卻閃爍著一股凌厲的光芒。加上她那一個擰身飄然而至的動作,更顯出這一女子的武功不凡和翩翩英氣。
長孫凜來到唐朝也見過不少漂亮女子。但是較之長樂和憐卿這樣久居上層社會的女子,眼前的少女多了幾分江湖氣息。而相對于長孫凝那樣冷冷漠漠地冰美人。她又多了幾分感情,盡管那份怒意是沖著他而來的。
只是現在可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長孫凜也沒有理睬慕容無雙地呵斥。他對著兩位嬌艷似玉的妹妹拱了拱手,然後將身上背著地包袱解了下來,嘴里還不忘記叮囑她們道︰
「這疫病傳染性很強,你們千萬不要接近這躺在地上的病人,不然很快就會染上疫病。」
方善婷經過原先的一陣慌亂後,已經全然鎮定下來。她不由擔心地問道︰
「那這位大哥一直躺在這冷冰冰的街上。那不就是雪上加霜,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怕,有我在這,一切都會沒事的。」長孫凜微微笑了笑,一邊從包裹里取出一些奇怪之物。其實現在陽光正當頭,鼠疫桿菌在日光直射45小時即死,即使病人體內病菌依然存活。但是也能對其殺殺體外病菌。
「呸。你這浪蕩不堪的世家少爺,怎敢夸下此等海口。這疫病連江南的大夫都無法醫治,更別說你這一平日游手好閑的登徒子。」慕容無雙嘴上毫不留情地諷刺道。雖然再見這家伙只覺得他確實有了許多變化,譬如說初見時那因縱欲過度地蒼白的臉此時卻是顯得剛毅俊朗,原來瘦干無力的身軀也變得偉岸強健,但是這也改不了她對他的偏見之
「敢下海者自能降龍,敢上山者便能伏虎。我雖不才,但還是對這疫病略知一二,自信能鎮住。」長孫凜除了口中一邊反駁慕容無雙的片面之言,他還給自己穿上了專門制作的防護衣,戴上了棉布棉花口罩,穿上一雙奇怪的靴子,手上也戴上一雙膠狀地手套,甚至連眼楮也被一塊透明地膠體給蒙住。
事實上長孫凜在大軍行駛途中,他也做好了一些準備工作。比如說隨身攜帶著一些紡織工匠,從沿路的城鎮中購買了許多地牛羊內髒腸衣,再讓士兵們從山林里找來一些天然樹脂,如松香、琥珀、蟲膠等,這些東西都是用來取代現代防護裝備所需要的原材料聚乙烯和橡膠。
經過紡織工匠的加工和巧于女工的婦人合力編織,也就做成了長孫凜現在穿上的這一身最原始的防護裝備。而且一路行軍的伙食,每頓都有將生蘿卜切碎,用食鹽拌浸兩點鐘,再以生麻油拌的菜,這是或多或少可以達到預防鼠疫的效果。
慕容無雙和方善婷見長孫凜這番慎重嚴肅的奇怪裝扮,也意識到眼前男子也許真有個法子能治療這疫病,都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佇立在遠遠的地方觀看。方善婷雖然想對長孫凜多幾分信心,但是眼眉愁斂,秀麗的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嘴里還不忘了囑咐他要小心為妙,完全沒有了之前勇敢走到病人的那份無畏。
長孫凜做好防護措施後,他便神色凝重地蹲了下來,見這病人身上出現了多道傷痕,看來是之前被人打傷的痕跡。他伸出手來翻了翻病人緊閉的眼皮,只見其眼瞳里充滿血紅。再伸手模了模病人的額頭,盡管是隔著厚厚的腸衣手套,但是也能感覺到一陣溫熱。再往下看,那已經被撕破地衣物里頭,胳膊上和大腿上是布滿了青黑色的皰疹,探入其腋下能感覺到里面有腫塊。
「看來的確是鼠疫發作。」長孫凜嘆了一口氣,他雖然在後世不曾經歷過鼠疫橫行的時候,但是由于公司主營環保產業,對這一方面也有所研究。他甚至在非洲某些偏遠部落里,見過感染鼠疫的病人,因此在這一方面雖然不算得上權威,但也有一些經驗可使。
「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這位小哥雖然年紀不大,卻能看出此疫病乃是因老鼠而得,果然是不簡單啊!」
正當長孫凜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病人身上,只見一個身穿百衲道服,足登麻鞋,手搖塵尾的老道飄然而出,他邁著輕巧步伐氣定神閑地走在空空蕩蕩地大街上,一直往長孫凜的方向靠近。
長孫凜聞言不禁心中吃驚,這年代能知道現在這猛于虎的疫病便是鼠疫的人卻是難得。他站起身來,急走兩步,深施一禮,問道︰「敢問師傅可是浸婬醫術多年的神醫?」
「不敢,不敢。」老道頷首答禮,伸手作了個揖,甩了一下拂塵,然後說道,「老道自峨眉山下來到附近鎮上購些閑物,卻听聞越州發生這等疫厲,我雖在山中數年,卻也不忘了身為一位醫者就應盡救死扶傷之責,此次前往即是想盡老道微薄之力,望能制住這等鼠疫。」
長孫凜見這位道長一副仙姿道骨的模樣,氣質談吐都平和無俗,雖然一身樸素打扮,言語中卻是充滿了自信。他便意識到眼前這位道長也許是醫術高明之人,便再深深作了個揖,恭敬地說道︰「道長真是仁心仁德,恰好鄙人正是奉皇上之命專程前往越州處理這疫病,能踫上道長可真是萬福。」
那道長向布褡又甩下拂塵,仿佛拂去世間的俗氣,他听了長孫凜的話後便好奇地問道︰「請問少年人可是趙國公長孫無忌府上的長孫三郎?」
「鄙人正是,不揣冒昧,敢問道長道號是……?」長孫凜點頭承認後,想到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便小心問道。
「老道道號文妙,只是大凡人熟悉老道之人都稱出家前的名號……」
「那是……?」
「老道姓孫,俗名思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