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安天下 霍府篇 第二章 竹林初見

作者 ︰ 早起的小貓

一夜輾轉反側,直至凌晨才淺淺睡去。這一睡,竟睡過了頭。小花平時就有睡神的名號,我醒來時她還蒙著被子做夢。

我倆連洗漱都顧不上,拉扯上衣服直接沖向廚房。剛前腳踏進門檻,飛奔的身形頓時嘎然而止,往前的沖力未消,兩人又小蹴了兩步。

平日里寬敞的廚房現下站滿了人,氣氛緊張,似一張滿拉的弓,弓上的鐵箭隨時離弦待發。而兩人的闖入,無疑成了眾矢之的。

此時,我腳底像踩著蟑螂一樣,既怕殺生,又怕禍害,進退不得。

「這就是花總管管教出來的丫頭?」一道清亮的聲音打破寂靜,這音色很悅耳,卻帶著不屑和嘲弄。

此人膚色白皙,一雙生情丹鳳眼閃過幾絲凌厲,五官細致得有些尖銳,紫紅色繡裙綻開著朵朵金色蓮花,整個人略顯暗沉,雖然形態稍微有些發福,不過風韻猶存,想必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李女乃媽,我這里的都是粗使丫鬟,怕是入不了你的法眼,你還是往別處去吧。」花總管邊說邊將二人推向人群一角。

李女乃媽是霍府老爺霍正氣現任夫人顧惜香的陪嫁丫鬟,也是顧惜香所生一男一女的女乃媽,在府里除了見到主子和順謙遜,對于下人是頤指氣使、好不霸道。

這府里的下人中,也就花總管能和她對上幾句。花總管是霍府老夫人的遠房佷女,深受老夫人喜愛。

「我這可是奉了老爺之命,特為表少爺物色個貼身丫頭。」李女乃媽言辭間頗為得意,眼尾掃了我一眼。

听小花說過,表少爺自小生活在霍府,由老夫人親自撫養,一直長到七歲方才離開,直至前兩年才每年回來小住一陣。之前一直由春香服侍,但去年末春香被大少爺納為小妾,這次表少爺回來便缺了個丫頭。

為表少爺選丫頭這事花總管也有所耳聞,但由李女乃媽負責倒也新鮮,不知這老妖婆又使什麼絆子。

「就那個丫頭吧,看著挺老實的。」李女乃媽涂著血紅丹蔻的手指遙遙朝我指來。

「這丫頭初來乍到,選了去怕會丟了你的眼力。」果然是黃鼠狼,大白天地做惡人都做得這麼囂張。

「能在花總管手下做事的,能差到哪里去?況且,老爺說了,只要老實本分就可以了,表少爺也是這個意思。」李女乃媽輕哼一聲,隨即揮揮手,「小菊,帶那個丫頭去墨竹居。」

穿過幾曲廊亭,小菊說了句「就那了」,便丟下我扭著肥臀走了。

墨竹居處于霍府西南一角邊隅,入眼處修竹亭立,楠竹、佛肚竹、大佛肚竹、寒竹、湘妃竹,這里居然還有鳳尾竹和小琴絲竹,這兩個品種在天景幾乎已經絕跡,竟在這里見到。

我大喜,翩飛于竹林間,像極了一只剛從籠子里放飛的小鳥,流連忘返,全然忘了來此的使命,一時詩興大發,「我有胸中十萬竿,一時飛作淋灕墨。為鳳為龍上九天,染遍雲霞看新綠。」(鄭板橋)

身後傳來沙沙的落葉聲,該是有人來了。來人走到一丈開外,便雙手抱胸斜倚在竹竿上,墨發如絲,膚色如玉,薄嘴微抿自然上揚,鼻翼挺直如刀刻般,狹長的鳳眼中綻放出琥珀色的光華,竹綠色衣衫在風中勾勒出完美的線條,淡泊的氣息散發出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

極品男人!終于遇見一個能打擊小弟的人了。平日里那個不討喜的小弟自恃「天景第一美男」,常常取笑這長姐,這回可以挫挫他銳氣了。

良久,終于意識到失態,我不好意思地向美男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臉上飛起一道酡紅,自己如今長相和丑女媲美,此刻人家怕是把自己當成想吃天鵝的懶蛤蟆吧。單看那一雙鳳目,冰冷似千年寒潭,清澈凜冽,令人不敢直視。

「表少爺?」听說墨竹居人煙稀少,表少爺時常獨來獨往,看這架勢該是他莫屬。誰讓咱是在他的屋檐下呢,那就讓咱這個丫鬟熱臉貼上去吧,但願別是個冷。

他嘴角輕微抿了下,算是默認,旋身往林子深處走去,臨走前不冷不熱地丟下一句,「來吧。」

面試通過了?連名字都不用問?不是說完美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嗎?自己和沙子比起來,簡直就是石子嘛。

行至深處,竹林漸漸稀疏,地勢緩緩高起,下坡處入眼滿是三色堇和金盞菊,紫色和金黃如水波般流動蕩漾,比五彩朝霞更加絢麗奪目。

前方竹制的一進式四合院,正中間懸掛一方匾額,上書「墨竹居」,字體獨具一格,遒勁飛揚,恣意灑月兌。

比起先前住的下人房,這也袖珍了一些吧,和表少爺這身份不是一般的不搭。莫非屋里另有乾坤?急急地踏門而入,未曾注意前面的腳步放慢下來,一頭撞在前人後背。

流年不順往往出師不利啊,我撫著額頭,眼神哀怨地看向表少爺,在觸到那眼神時立馬別過了頭,千年冰山也比不得那眼中的寒意,「對不起」三個字也凍結在喉頭,終于發現痛死比凍死幸福多了。

一天的相處倒也平安無事,最多受了幾記冷眼,在心里閃過的最多的一個念頭便是,這麼好看的一個男人,算是廢了。

月光如練,靜靜地流瀉。初夏的夜,涼意絲絲襲來。主屋隔壁,一個身影翻來覆去,竹床發出有節奏的吱嘎聲。

輕薄的床單卷得再緊實,還是敵不過夜涼如水。這個該死的男人,竟然只給這麼一條薄如蟬翼的床單。你整我,我也不讓你睡安穩。如是想,如是做。猛地翻身站穩,重重地踩下,高高地跳起,竹墊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在靜夜里更顯得刺耳。

驀地,像被點了穴一樣,跳躍的身影僵立原地。一股暖流從小月復經由**往下,濕潤滑膩伴隨著腥味蜿蜒出來。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第一反應,找棉花。在家的時候,老媽每個月都會用棉布和棉花做很多條狀物,用她的話說,那是衛生巾。出嫁之前,老媽特地縫制了很多放入棉被中。

放眼屋內,除了一張竹床一條被單,僅剩一方竹桌孤零零地靠著窗台。

硬著頭皮敲響冰山的房門,每敲一下,便像戳在心里的那面鼓上,鼓聲如雷。

在敲第十下時,手指落空了,一股冷氣迎面撲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當務之急先將漏洞堵上,哪里還顧得了禮義廉恥。

「表少爺,你有沒有多余的棉被?如果沒有,棉花、棉布也可以。」我小心翼翼地滿臉陪笑地問。

那少爺一臉嚴峻,冷若冰霜,隨手便將門合上。

他可是唯一的指望,如果不想血流成河,就只能豁出去了。趁著門還露一絲空隙,我奮力推門而入。

四方棉被整齊地疊放在床尾,久旱逢甘露,我笑了,風卷殘雲似地抱起來便跑,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般流暢,甚至與半倚房門之人擦肩而過都未停留半步。

第二天清早,天色淺青,尚未放白,清風侵染了竹香在鼻尖縈繞。自從變故以來,我便習慣了淺眠早起。

簡單梳洗後,用竹盆打了半盆溫水過去伺候。這隔壁的房門依然緊閉,沒有一點動靜。心中長嘆一氣,還是少爺的命好,睡覺都踏實。想當初,好命的日子過久了,都膩味了。現在淪落到丫鬟命,權當紅燒肉吃膩了換個咸菜小粥。現下最尷尬的怕是棉被的解釋問題,整了整應對的言辭,嘴角掛起了職業的微笑。輕敲了幾下,無人應答,門並未上鎖,推開門,床上一塵不染,人影兒都不見。

四下找了一圈,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唯有小鳥兒突兀地飛離枝頭的幾下顫音。莫非是被凍得睡不著尋溫柔富貴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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