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睫毛上,投下零碎的陰影,遮掩了眼底的情緒,此刻的我,該是整個人透露著傷感吧。
他必與白夏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我被調包也必與皇室有關,若非白夏皇室和我天景里外呼應,是不可能如此順利得天衣無縫的。
我還不確定他的身份,而我就像飄蕩在大海里一葉孤舟,任何風浪都可能讓我頃刻覆滅,尸骨無存。
聳聳肩,笑吟吟地看他,有些無奈地講道,「其實我姓景,家父是天景皇族旁支的一位郡王,由于母親出身低微,我這庶出的女兒受盡欺凌,加上我長相丑陋,一直無人上門提親,最近鄰鄉一個年近半百的土財主死了老婆,托媒婆上門提親,我大娘居然一口應允。」
說著說著,我竟語帶梗咽,眸中霧氣氤氳,硬是凝成一滴傷心淚滾落下來。那廝安靜地躺著,側耳傾听,等待我的下文。
我抬手拂去淚水,繼續聲情並茂地說了起來,「那土財主我見過一次,遠遠看去像個大圓球,近看那渾身的肉走一步抖一下,突眼厚唇,活月兌月兌一只大蛤蟆。雖然我娘出身並不高貴,但也是知書達理之人,想我自小受她詩書禮儀、琴棋書畫的燻陶,也算有些才華,要我與這樣的人共結連理,還不如直接一刀砍了我。所以,我就逃了出來。」
說完,我輕輕吐出一口氣,低下頭數著腳邊的小草,神色淒然。
「原來如此。」他玩轉著手中的竹葉,悠然地問,「那你入宮為何?」
我順溜地輕聲答道,「大娘出身名門,眼線遍布,天景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于是,我來到了白夏,若想與大娘爭得一席之地,唯有得到白夏皇族的庇護。」我頓了頓,繼續說,「我娘在府里也是受盡侮辱嘲諷,以前都是她護我周全,以後,該是我保護她了。」
終于說完了,這說書的本領是老媽的拿手好戲,我只學得半分,不過也能糊弄糊弄人。騙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告訴人這謊話是真的,而是先讓自己相信這謊話是真的。
顯然我已經達到了這個境界,毫不心虛地抬頭,對上一雙清洌洌的鳳眼,似能穿透人體讀懂人心。
我越過他的視線看向他身後那片沙沙作響的竹林,遠遠地听見他吐了一個字,「哦」。
成交!
為了籠絡人心,不讓他反悔食言,我勤奮地當起了名副其實的丫鬟,大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架勢。
當第一聲雞鳴劃破黎明之時,我已穿戴整齊推開竹門,茂林修竹,薄霧繚繞,翠鳥輕啼,來到霍府後第一次感到活著是多麼的美好!
三月的風春寒料峭,帶著濕冷直往衣襟里鑽,我裹緊了外衣,一頭扎進了迷你廚房。布置很簡單,西牆一座兩鍋的灶膛,一口水缸,一口碗櫥,還有我改良的一口火鍋。
灶膛邊上已整齊地碼著兩堆干柴,想起昨日無憂幫我劈柴的笨拙樣,心間流過一陣暖意。
自小我就愛往廚房跑,那些御廚見我總免不了干笑,每回我都捧著老媽提供的菜譜去,新鮮的菜名和無名的材料總讓御廚大師們嘆為觀止,嘗試改進了若干次後,又總能做出令大師們自慚形穢的菜肴。
而我對于自己的廚藝是很有自信的,這也是我敢于和表少爺談交易的法寶之一。
輕車熟路地煮沸了兩大鍋水,將墨竹居的所有暖瓶都灌滿。一天的第一件事情總算完成了,我望了眼屋外,天色已亮,雲間溢出了五彩霞光,我隨手將散落的發絲捋至耳後,提著暖瓶來到主屋耳房。
我端著銀盆絲巾侯立在外,未幾,便傳來一句低幽幽的「進來」,將銀盆擱在桌邊的花架,繞過竹雕對扇屏風,對上一雙慵懶的鳳眼。
從衣架上取過衣物,一件乳白色襯衣掉了出來,蹲下撿起,很是納悶,這襯衣怎麼跑這里來了。
他已坐直了身子,紫色蠶絲睡袍松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一片白女敕瑩潤的胸膛,見我近到床邊,這才慢悠悠地掀開棉被下了床。
我逮了襯衣就往他身上套,他皺了皺眉頭,指了指睡袍,示意我月兌下。
呆愣了片刻,我扯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有些顫抖地伸手解開他腰間的綢帶,拇指和食指拎住領根迅速往下一拉,動作干淨利落,不就是免費欣賞美男嗎,那也是我的福氣,不是嗎?
這身材也忒好了吧?可以同世界最上乘的美玉媲美,質地柔中帶剛,色澤溫潤明淨,造型巧奪天工,若是能有個縮小版,我定天天貼身掛著,有空就拿出來把玩。
就在我的魔爪在不知不覺中快踫觸到美玉之時,一聲低沉地干咳硬生生地將我拉回了現實。
「口水。」他說。
我訕訕地收回停在空中的爪子,抬起衣袖狠狠地擦擦了唇角,干笑兩聲,算是對他的回應。
突然想起他此刻該是一絲不掛的,努力回想剛才的審美過程,好像沒有看到關鍵部位嘛,這關鍵點到哪里去了呢?
之前在宮里常和老媽討論美男,老媽甚至拿出了珍藏的男女寫真圖冊,用老媽的話說這是生理教育,于是,我從一個小蝌蚪和一個卵子相遇的故事開始接受啟蒙,一直到女圭女圭是從哪里出來的。
目光下移,定定地停在他兩腿之間,恍然大悟,原來他還穿著一條平角大褲衩。
干咳聲又響起,這回比剛才響亮了很多。我抬起眼,又干笑幾聲,繼而掩嘴大笑起來。這家伙臉色白里透著詭異的紅,他在害羞。
我強忍住笑意,為了入宮,得忍。于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正色,正兒八經地一件件套上。
束發挽髻我是搞不定的,那頭柔亮順滑的烏絲到了我手里便有了青春朝氣,總是調皮得從指縫里逃月兌,在揪下了幾縷發絲後,那位表少爺就不再指望我了。
一番洗漱完畢,表少爺有事出門,我恭送到大門口,不忘在背後高呼,「奴婢恭送表少爺,祝面如冠玉、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堂堂正正、正氣浩然的表少爺高高興興出門、平平安安回家。」
山風低回,似有一聲輕笑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