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墨竹居,無憂蹲在屋前的空地上,手持小竹竿隨意地畫著。見到我,立刻扔了主桿跑來,開心地說,「姐姐,今天我們可以出府了。」
「哦?」來霍府半個多月,還沒機會出府去過,我不由雀躍起來,問道「你家主子什麼時候回來?」
「主子說今天不用等他回來了,如果我們想出去,可以走後門,我剛才看過了,這里有個後門可以自由出入,沒人看著的。」無憂晃了晃圓圓的腦袋,笑出兩個酒窩。
後門?我怎麼從來沒有發現有後門?既然有後門,那家伙干嘛還要我陪著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從霍府正門出去?
不管了,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我簡單收拾了下,跟著無憂來到墨竹居的一處院牆邊,斑駁的院牆早已布滿了爬山虎,遠遠看去一片青綠,一點沒有院牆的蹤跡。
無憂撥開爬山虎,露出一扇竹門,年代久遠,卻很結實。從竹門出去,是漫山遍野的竹林,怪不得無人從這竹門進來,從外邊看,這竹門隱在整個竹林中,猶如大海撈針般難尋。
無憂對這片地勢似是很熟悉,三轉五轉便出了林子,林子外一條小溪,溪邊有少年的浣衣女邊唱著歌邊洗著衣,也有三五成群的婦人聚首說著家長里短。
我像被松了脖子的鸕鶿,貪婪地呼吸著晨間清新的空氣,清風拂面,清香怡人,這就是自由啊!
穿過幾條小巷,人聲逐漸喧囂了起來。無憂指著前方說道,「那里就是郾城最熱鬧的地方了。」
以前翻閱過的《徐氏游記》曾詳細描述了郾城的地貌風情,上頭記載,郾城地處白夏東南,北鄰京都燕京,被素有白夏母親河之稱的白水河攔腰切成南北兩半,便利的水上交通刺激了沿岸商品貿易的發展,這里不光成了經濟中心,也吸引了大批外地來的商人旅客。
果然不假,白水河迤邐蜿蜒直上雲霄,河道中大小船只穿梭,兩岸的街道臨水而建,店鋪林立,鱗次櫛比,房屋大都裝飾得富麗堂皇,一眼望去,像臥著的一條巨龍,不見頭尾。
我拉起無憂一路狂奔,終于一口氣喘不過來,停下彎腰大喘,痛快!許久的壓抑散去很多。
無憂始終笑著看著我,似乎只要我開心,他就也開心。
我寵溺地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子,此刻,他只是我可愛的弟弟。
無憂齜牙做了個鬼臉,從腰間解下一個青布袋子遞給我,笑眯眯地說,「這是主子給的,他說做他的丫鬟不能太寒酸,看中了就買。」
我掂了掂手里的小布袋,很輕嘛,就袋底一小塊銀子般堅硬的東西,這麼小一塊銀子,最多一兩,在這繁華街市能買什麼呢?
口氣倒不小,出手這麼窮酸。我在心里嘀咕。
無憂拉著我進了一家「天下名玉坊」,堂內開闊敞亮,布置雅致華麗,一排排架子上都是上好的玉器,要在以前,我是眼也不眨地隨手拿著就走,自然有人替我付賬。
這會掂量著手心里的小銀子,腳步虛浮了起來,竟有回頭開溜的勢頭。
「掌櫃的,把你們最好的玉鐲拿出來。」無憂稀松平常地開口,就像說,掌櫃的,來一碗小餛飩。
那掌櫃的應聲說好,邊招呼邊暗暗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見我和無憂衣著普通,掛著的笑臉往下耷拉了幾分。也是,听著無憂那聲財大氣粗,走近一瞧也沒幾兩油水。
掌櫃從紅木櫃子里取出幾支成色中等的玉鐲擺在櫃面上,無憂瞄了一眼輕哼道,「這幾支也上得了台面?」
我探頭一看,那些雖是中等貨色,卻也值個五六十兩的,拉著無憂的手就想往外走。
無憂卻似鐵了心要給我挑個最好的,一手將我按下坐在了紅木圓椅上。
這店內尚有好幾位姑娘大嬸在挑著飾物,一听這邊有戲便伸長了脖子圍攏過來。
「郝掌櫃,您這好歹也是郾城數一數二的百年名店,我家小姐都只認準您這一家招牌,可別讓人以為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來看的,這以後讓咱小姐如何還進得了您這店呢?」又是個女乃媽級別的人物,是不是女乃媽都從一個磨子里刻出來的?除了我的女乃媽蓉姨。
笑著看向無憂,小家伙的臉快變綠了,我拍了拍他緊握的拳頭,「無憂,你想做阿貓阿狗呢?我倒是想做阿貓,貓可是有九條命呢。」
無憂也笑了起來,轉頭對掌櫃說,「我再說一遍,最好的玉鐲。」那神色和口吻中竟透著令人不容違抗的威儀。
郝掌櫃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到,但畢竟是精明圓滑,只笑意吟吟地從最高處的櫃子中取中一只五彩八寶錦盒。盒內躺著數只玉鐲子,質地做工均屬上乘。
無憂略一瀏覽,取出其中一支羊脂白玉鐲遞我手里,玉鐲通體柔白瑩潤,鐲體圓潤光滑,沒有一絲瑕疵,玉鐲一反傳統的圓環造型,設計了一個開口,開口處瓖著兩朵純銀的牡丹花。
很雅致的一支鐲子,簡單而不失華貴,恐怕價格也很不菲,沒有五百兩銀子是買不下來的。
我正準備放回錦盒,一只皓白素手接了過去,那手的主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滿身珠光寶氣、翠玉環繞,卻也姿容嫵媚,艷若桃李,鵝蛋臉柳葉眉,杏眼瑤鼻櫻唇,身形曼妙婀娜,只是脖頸高高昂起似只天鵝。
我正看得入神,那個女乃媽樣的又開始發威了,「看什麼看,我家小姐也是你這丫鬟看得的!」見我一臉霧水,她繼續釋疑解惑,「我家小姐可是太守千金,郾城第一美人,你再看也比不得我家小姐分毫。」
哦,這位小姐在霍府也有所耳聞,是大少女乃女乃錢淑德娘家人,兩人應是堂姐妹,若我記得不錯,這位有名的小姐閨名錢芙蓉,確實有芙蓉之姿,但是否心也美如芙蓉就不得而知了。
無憂狠狠白了一眼那女乃媽,不屑地一哼,這小子這麼會哼哼,遲早會變成只小豬,光想著那光溜溜地小豬我就樂呵起來。
無憂見我莫名其妙發笑,以為刺激過度,朝著錢芙蓉縴縴手腕上的玉鐲子一指,「這鐲子我們要了,包起來吧。」
我一驚,這小子空手套白狼啊,這可是真金真銀要拿出手的,擺闊也不能這麼沒譜啊,連忙站起身拉著他往外走。
身後一陣嘩然大笑,不用回頭我也知那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