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掙月兌我的鉗制,賭氣不肯走,我無奈嘆了口氣,心里暗想,小弟啊,若在以前,你姐還未落魄,別說這一支鐲子,就是這家店鋪,我也眼楮眨都不眨一下買下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咱門還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無憂的小孩心性一展無疑,小嘴高高嘟起,一副恨我不成鋼的樣,氣得一把攥過我手中的小袋子,在櫃台上倒了半天,「噠啦」蹦出一塊小銀子。
郝掌櫃好心地擺出六根手指頭,六百兩。
又是一片嘩然。
此刻我只想帶著這個逞強的小弟弟趕緊溜出去透透風。
無憂還不死心,將小袋子翻了個里朝外,底兜處倒還真粘著一小團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將那東西朝掌櫃一扔。
掌櫃笑呵呵地接住,展開撫平了拿起一看,這笑容更是深刻了,連忙招呼我們坐下,轉而對錢芙蓉小姐深鞠一躬,「真是抱歉,錢小姐,這個鐲子他買了。」
錢芙蓉柳眉一挑,玉指撫上鐲子,沉默不語。
一邊的女乃媽倒是開口了,「自古牡丹配佳人,芙蓉牡丹才是一對,這鐲子我們小姐買下了,去太守府支銀子吧。」
錢小姐嬌俏一笑,在眾人贊美聲中蓮步輕挪,作勢移駕。
看著掌櫃彎腰屈膝如送大佛的模樣,無憂欲上前抱不平,被我一把按下。
我平心靜氣地告訴他,牡丹乃百花之王,豐姿艷麗,雍容高貴,這玉鐲也不適合我。何況那只玉鐲也非極品,不說玉體是和田白玉中的山料,油脂光澤不夠、綿性一般、純度普通,那開口處的純銀便降低了檔次。若由我來定制,首選和田白玉中的子玉,子玉中有種羊脂玉白中透粉,可將淺粉處作為開口,兩端各雕一朵薔薇,這樣整個鐲子渾然天成、風華無雙。
一席話換來一室寂靜,在眾人回神之前,我趕緊抓了無憂跑出店門。
呵呵,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在無憂驚喜崇拜的眼神中,我們自由自在地度過了美好的一天。
那張一千兩的銀票還是團進了小袋子還給了無憂,那一兩小銀子卻是用處極大,不僅付了午飯前,還買了些糧米油鹽雞鴨魚肉蔬菜水果之類的東西。
回到墨竹居之時,夕陽西斜,落日熔金。我吩咐無憂洗菜摘菜,自己則架起火鍋生起火。
無憂對冒著熱氣的鍋子很是好奇,當我告訴他這叫「火鍋」,邊煮邊吃的時候,他就興奮起來,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
我們將火鍋搬到院子里,矮桌擺上碗碟,菜還真不少,雞腿、魚片、肉片、鴨腸、香菇、蘑菇、青菜、白菜、面條。
鍋內每樣放了點,一會便香氣四溢,引得我倆紛紛下筷。
我舉起酒杯,對著無憂笑說,「從今以後,我們有福同享,有吃同吃,有酒同飲,來,干杯!」
無憂一臉肅然,「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姐姐,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著,結結實實地和我撞了下酒杯。
這小兄弟倒是挺講義氣的嘛,我喜歡。
一杯酒入肚,驅走了晚風寒氣,身子熱了心也暖和起來。于是,開始有閑心關心周圍的人,「無憂,你家主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小家伙一談到主子便兩眼放光,這回沒夸夸其談大加贊賞一番,而是神秘兮兮地靠近我,反問道,「你喜歡我家主子?」
一口美酒沒來得及下咽便噴薄而出,灑了他滿臉。
他傻笑著起身,跑去洗臉了。
這孩子有潔癖,我想。
雙手抓起雞腿,肉女敕鮮美,邊飲酒邊啃雞腿,甚是滿足。
「喜歡你家主子?我有毛病喜歡他。」我自言自語。
身後有人過來,近至身邊時,我揚起泛著油光的雙手猛然往那人衣袍上一抓,哈哈,讓你有潔癖。
衣袍下腿型修長、肌肉緊實,不像十三四歲少年的樣子。
我順著那身墨綠色銀絲繡邊外袍向上看去,其實,在看到這身衣服顏色的時候,我的心就漏掉了一拍。
所以,在看到胸膛位置時,我便不再往上看了,深深地耷拉下了腦袋,恨不得能鑽進桌子底下。
沉默,他居然一言不發。我可是等著他開口,哪怕是大聲責罵也好啊。
半晌,他慢慢蹲子,蹲得比我還低,直到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腦袋正下方。
我被迫與他的視線交接,狹長的雙眼微眯,濃黑似墨,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心虛地別開眼,直起腰緩緩拉開距離,就在我剛想舒口氣之時,他出其不意地伸手勾住我的脖子,我的腦袋只得又一點一點地往下壓,直到鼻尖滿是溫熱的氣息。
美色當前,我的意志開始薄弱,注意力停留在他吐氣如蘭的唇畔,薄唇稜角分明,紅潤瑩亮,如醇香的葡萄酒般誘人。
許是我眼中輕薄掠奪的鋒芒過盛,他竟自動放開了我,在無憂的竹椅上安然入座。
入眼處,滿桌狼藉,鍋里白浪翻騰,鍋下煤炭滋滋,碗碟交疊四散,雞骨菜葉零落,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我諂媚地遞上一副干淨筷子,「表少爺,這是火鍋,請品嘗。」
這回是眉間微微抽搐,看來馬屁拍到馬腿了。
我又取過一個干淨酒杯,斟滿女兒紅,雙手遞上,恭敬地說,「表少爺,這是好酒,請品嘗。」
面無表情地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唇角沾惹了些許晶瑩,一下春色無邊。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給他斟滿,又給自己滿上。
月如娥眉,夜色如水,繁星點點,誰都沒有再打破夜的幽靜,只是對酒舉杯,直至月朦朧、鳥朦朧。
次日醒來,頭似灌了鉛般沉重脹痛。所謂有得必有失,就是如此吧,美色美酒當前,宿醉算什麼!
不過,美酒喝了不少,美色呢?
天已大亮,我偏身起床,頭重腳輕有些站穩不住。
推開竹窗,竹林的薄霧悄然散去,朝陽從東方展翼騰空而起,暗淡的房間灑落一地金黃。
雖然身體不適,心情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看著遠處郁郁蔥蔥的竹林,趴在窗欞上不由呢喃起來,「綠窗春睡覺來遲,誰喚起,窗外曉鶯啼。」
突然眼前一暗,竹林被一個圓圓的腦袋擋住,正咧嘴笑嘻嘻地與我對視。
好吧,本姑娘的眼楮比你大,但是沒有你的圓,撇開頭不看他。
怎麼覺得這小子笑得很奸詐呢?這笑不和昨晚跑去洗臉時差不多嘛,虧得我當時自認為是傻笑。
敢情他早就看到他家主子了,就挖了坑讓我跳呢。
虧我自詡聰明伶俐有大智慧,原來就是後知後覺又遲鈍。
隨手就連給幾個毛栗子,直敲得他「啊啊」抱頭鼠竄。
「喂,你家主子呢?還在睡覺?」遠近不見人影,該是也醉沉了吧。
竄出一丈開外的小子立刻抱不平,撫著腦門嚷嚷,「才不呢,我家主子天不亮就出門了。」
「出去捉鬼啊。」騙三歲小孩呢,我的酒量是千杯不倒、萬杯不醉,我都睡到現在,你家主子還不知道咋地了呢?
小家伙突然又滿目光華崇拜地看著我,驚奇地問,「姐姐,你怎麼知道?」
我這剛覺醒的小花頓時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