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告白以來，我們和平共處友愛團結，前所未有地將五個人擰成了一股麻繩，墨竹居的天是藍藍的天，墨竹居的水是清清的河，墨竹居的飯是甜甜地香。幾日下來，大家都圓潤了一圈。
轉眼清明節到了，這天一早起來，無憂便已守在了門口，轉達他主子的指示，讓我務必呆在墨竹居不許四處惹是生非，末了補了一句，主子回家掃墓了，晚點回來。
自從無憂得知我去過南邊小屋之後，對我更加親近了，不時也會向我透露一些他主子的喜好和習慣，譬如這會他告訴我主子每逢清明節這天都會在夜里去他母親墓前祭拜，通常都是獨來獨往，墓碑就在溫泉西側。
我默默記下，趁著時間尚早溜出後門買了些紙錢香燭水果之類的祭祀用品，本想買些青團和赤豆糕卻因時間太早糕點鋪子都尚未開業。我剛將裝著祭品的包袱放進房里，院子里便傳來響亮而張揚的女子喊聲，「小草，出來。」
這是叫我呢，趕緊換上府里的丫鬟裝，略加整理一頭沖了出去，在這府里得罪誰都是吃不了兜著走，誰讓咱是窩囊表少爺的丫鬟呢。
「讓姐姐久等了，請問有何吩咐？」我朝來人露齒一笑，態度誠懇地仰望著她。
「誰是你姐姐呀，少來套近乎。」她鄙夷地拿眼白溜我一圈，神氣地說道，「李女乃媽命你去即刻去廚房。」
「哦，可是……」可是還沒出口，她就投來警告的眼神，似乎我不去的話就是嫌我小命太長了。
「好，馬上去，容我和無憂他們說一聲。」我懇求道。
「哪那麼多事，趕緊走。」她嫌煩地一揮手，扭轉就往外走。
跟她一路風風火火地趕到廚房，她跟專管雜事的黑子撂下一句「有什麼活盡管讓她做」就娉婷婀娜地走了。
我與黑子打過交道，剛來霍府那會在廚房時曾在他手下做過。他這人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留著絡腮胡子看似凶神惡煞，實則刀子嘴豆腐心。記得有一回我生火時搞得滿屋子煙霧升騰，惹得他爆口大罵，一把衣領將我像小雞一樣拎了出去，罰我在外站了足足一個時辰，後來我才從小花處得知他是為了不讓我吸入太多煤炭煙氣。
我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禮，「黑子大叔，有什麼活盡管吩咐。」
他上下打量一番，悶悶地笑了起來，「你這丫頭，讓你劈柴你劈了椅子，讓你生火你差點燒了房子，讓你提水你差點掉進了井里，我哪里還敢讓你干活啊！」
我不好意思地模模鼻尖，「我現在有進步了，保證不拆您的台了。」
「我這里的活前些日子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要不你去和小花她們一起做青團吧。」他指了指東間。
「好啊！謝謝黑子大叔！」一提小花我就雀躍不已，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
東間正中擺著一個大竹匾，小小圓圓的青團一個個挨著排成圈，四周圍坐著三個人，全神貫注地搓揉著手中的面團。
輕手輕腳地走到小花背後，猛地一聲大喝，嚇得現場幾人渾身一聳，小花更是彈跳了起來，一手不斷地撫著胸口。
見她們反應如此劇烈，我沒有了惡作劇的心情，連聲向她們道歉。她們倒也和善，不一會就和我聊起了天。她們最感興趣的莫過于表少爺，雖然表少爺是公認的窩囊廢，卻是生得俊美非凡，加上冷酷的個性也成了情竇初開的少女們的懷春對象。現下就遇上了一個，她叫春桃，原本是霍大小姐的奴婢，因為不慎踩死了一株寒蘭惹惱了大小姐被貶到了廚房做粗使丫鬟。
「听說表少爺常年身上帶著竹子清香，是不是真的呀？」春桃湊過秀氣的小臉輕聲問我。怪不得花總管說霍大小姐的伴讀都是百里挑一的清秀佳人，光看這丫鬟就長得夠標致的，這春桃年歲尚小，五官還未全部長開，稚女敕的鵝蛋臉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怎麼看也是芙蓉桃李之姿。
「嗯，是有那麼股味道。」我肯定地點頭。
「是用燻香嗎？」。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地問。
「他房間里沒有燻籠之類的，應該不是燻香。」被她一問倒勾起了興趣，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問題呢？
「總不會是天生有的吧？小姐曾經研制過竹香，但始終味道不對，而且不持久。」她沉思了會，說道。
「小姐？霍大小姐？」我吃驚地問。
春桃點點頭，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輕點，別被旁人听了去誤會。」
「霍大小姐怎麼對這個感興趣？」我問。
「小姐說這個香味清爽安神，不似麝香、檀香等濃烈馥郁，還說聞香識人，表少爺並非膽小怕事之人，而是謙謙君子。」她語氣中充滿了崇拜，雙眼中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他就是個膽小怕事之徒，你家小姐抬舉了。」我摘了一小塊面團用力掐揉起來。
「小姐不會看錯人的！」她略高了嗓門沖我說道。
「春桃，小聲些，別讓人以為背後議論主子，萬一被人听到都少不了一頓責罰。」坐在小花旁邊的年紀稍大的大嬸好心提醒。
「你家小姐罰你到這里來，你還幫她說話？」我有些納悶，笑問。
「是我大意做錯了事在先，怨不得小姐。若是換了其他主子，恐怕早就半條小命沒了。對了，挨了五十大板的不就是你嗎？你那還是為了救小少爺呢！」她壓低了聲音說。
「呵呵，是啊，五十大板。」想起那板子我仍心有余悸，要不是無憂搬救兵搬得及時恐怕我的墳頭早已長草了。
「那會李女乃媽到廚房來特地說了這事，听得我當場兩腿發軟了，府里只要挨了五十大板的都沒能挺過去的。疼嗎？」。小花一臉不忍關心地問。
「我命大唄，早就不疼了。」我滿不在乎地說，說話間一個青團已經做好了，還挺有模有樣的。
「你們哪，都還年輕，在這府里要多做事少說話，不然容易惹禍上身。」大嬸偷偷瞟了眼門口，低聲說道。
我們幾個都吐吐舌噤聲不語，專心地做起青團。團結就是力量，一會青團都已上了蒸籠，大嬸和春桃負責照看添火，我和小花趁空溜了出去。
霍氏祠堂設在府里西邊的一個別院，平時鮮有人往，今日清明祭祖本家全到齊了，上房的丫鬟奴僕都候在門口帶路來回奔忙。
我和小花原本想借著忙亂看看熱鬧，畢竟大戶人家的祭祖也是一件盛事，不過想到李女乃媽那凌厲的眼神我的臀部就隱隱作痛，最終攜了小花回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