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騫將春香抱回了墨竹居,詳細地將經過向主子一一稟明。主子的目光落在了春香微凸的月復部,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陰霾。在他吩咐之下,子騫大步流星地前往正院通知主子們。
半柱香不到,腳步聲紛至沓來,主子丫鬟奴僕一下子來了二十多人,將墨竹居斗大的地兒圍了個水泄不通。
從來沒覺得春香在這府里有如此興師動眾的能量,此刻身故了倒是受了重視。這人心可真是匪夷所思!
女眷們見了春香那模樣嚇得不敢靠近,夫人更是撥弄著頸項間的佛珠喃喃念著「南無阿彌陀佛」。霍老爺在震驚之下最先鎮定,他著府里的大夫驗了春香尸身。那大夫上下里外一番仔細查看,最後斷定溺水而亡。
霍大少爺神情怪異,從最初帶有一絲痛楚的驚愕轉為怒意橫生,視線也從春香移向他表弟。「她怎麼會在你這里?」
「這也是我想問的。」面對霍大少爺咄咄逼人的質問,主子一句擋了回去。
「嚳兒。」霍老爺適時制止了霍大少爺揚起的雙拳,對著主子開口,「修兒,是怎麼發現的?」
見他眼神飄向我,我主動出列一五一十地將來龍去脈細細描述了一翻。霍老爺听後一直沉思不語,在場眾人在老爺未開口之前均不敢妄下斷論,一時間院子里靜寂得有些可怕。
「此事定要嚴加調查,不過死者為大,先行安葬了吧。」霍老爺終于講話了。
「唉,好好一個人,怎麼這麼薄命呢,可憐了我那尚未出世的孫兒啊!」霍夫人眼中噙著淚花,一副暈眩的樣子,身旁的李女乃媽忙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斷幫她搓揉著後背。
「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妹妹啊!你說胎兒有些不穩,我今兒一早還特意煲了安胎藥,這會藥都熬好了,你卻……」大少女乃女乃哭得梨花帶淚,說到激動處沖到了春香跟前,哭得呼天搶地。
霍大少爺看不過去,走過去將她扶起,輕聲安慰。大少女乃女乃癱軟的身子全倚在了他身上,忽然那身子一僵,蹲下從春香身上拉出一條絲帕,遞給了她相公。
霍大少爺一見那絲帕赤紅了雙眼,怒氣沖沖地奔向主子,一拳揮了過去。
主子紋絲不動,不偏不倚,在挨近臉側之時子騫一掌握住了那個橫勾拳。霍大少爺用力掙開卻不松分毫,這回徹底地被激怒了,他飛起掃堂腿直攻子騫下盤,子騫不避不閃,硬生生地接下了攻勢。下一刻,子騫神色自若地退到了主子身後,而霍大少爺卻齜牙咧嘴地躺倒在地,抱膝痛呼。
下人趕忙上前將他從地上攙扶起,拍落衣袍上沾惹的灰塵。霍大少爺怒瞪兩眼,神情狠絕,一瘸一拐地走至霍老爺跟前,將絲帕抖開在眾人面前,「這兩人早就私通**,這肚子里的野種就是證明,現在這賤人死在了這里,和這奸夫月兌不了干系。」
「嚳兒,別亂說。」霍夫人輕聲斥責。
「娘,嚳兒說的千真萬確,此事關系咱們府上的聲譽,嚳兒一直深埋心里。試問不同房哪里來的身孕?」霍大少爺萬般委屈,比竇娥還冤。
「真有此事?你這個傻孩子啊!」霍夫人摟著兒子又哭了起來。
大少女乃女乃紅著眼過來安撫婆婆,哽咽著說,「娘,是真的,其實春香對相公一直冷冷淡淡的,洞房之夜相公就發現她早已不是處子之身,之後就再也沒有踫過她。想不到她對表弟倒是一往情深,至死都隨身攜帶了這方繡著竹子的絲帕。」
霍夫人掏出絲帕拭了拭眼淚,遙指了佷子哭訴,「我們霍府哪里對不起你了?自幼你沒了娘親我們收留你照顧你,吃穿用度等同嚳兒。你為什麼要如此恩將仇報?」
「夠了!別再說了!」霍老爺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嚴,霍夫人當下閉了嘴。老爺子沉重地走到佷子面前,「修兒,我想听你的解釋。」
「舅舅,春香與我清清白白。」主子絲毫不避諱霍老爺深沉的眼神,坦然地回望。
「好!有你這句就夠了!」霍老爺喊來了賬房的明叔,吩咐他厚葬春香,並給春香娘家送去白銀一千兩聊以安慰。
霍大少爺一听大為光火,不顧他娘的勸阻一個箭步沖到他爹跟前,「爹,您老糊涂啦!那個賤人傷風敗俗人盡可夫,您還厚葬?您寧願信這奸夫一句話,也不信您兒子?若那賤人心里沒他何必繡了這竹子?」風卷起高揚的絲帕展露出幾支秀竹,那針線一看就比較蹩腳,疏疏密密連勻稱都談不上。我心中疑慮頓起,曾听府中人提起過,這春香在霍府的繡工算得上一流的,如今這副竹繡這般粗劣,明擺著栽贓陷害!
只听「啪」的一聲,霍大少爺臉頰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霍老爺氣得怒不可竭,「你這逆子!來人,給我拖回去一個月不許出門!」
家丁們面面相覷不敢動手,但又不敢違抗老爺子的命令,杵在那猶豫不決。老爺子又重復了一遍,才有兩個膽大的上前扭住了少爺。
這大少爺瘋了般地掙扎,嘴里不停地大喊大叫,「霍府表少爺!哈哈哈哈!什麼人養出什麼東西,你娘下賤,未婚生子,你更下賤,你就是一條反咬主子的惡狗!還有你那窮酸老爹,沒錢裝斯文,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滾你的祖宗十八代!……」
子騫滿臉肅殺,雙眸熊熊燃燒著怒火,渾身蓄勢待發猶如一顆引爆的炸藥。那霍大少爺在家丁的拉扯下很快出了院子,但咒罵聲依然不消停,越往後言語越難听。子騫忍無可忍,風馳電掣般飛離開去直直地襲向那扭捏的身子,那一刀大有氣吞山河力拔山兮的氣勢,眼看長刀即將落下,霍大少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癱軟在家丁身上。滿院驚呼尖叫聲不絕于耳,主子及時出聲喝停。
子騫極不甘願地揮刀入鞘,臨走前狠狠瞪了眼霍大少,走到主子前單膝跪地,「主子!」
「退下吧。」聲音低沉,有著說不出的疲憊和無力。原來忍是費神的體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