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極殿出來,太子率眾到了坤寧宮。
雖說霍府老夫人是太子長輩,太子此行亦是請安,但錮于君臣之禮,老夫人等早已候在了宮門外。
老夫人見到如此端莊貌美又身份尊貴的太子妃自然是又敬又喜,在孫媳婦敬茶時幾口喝了個干淨,更是將霍府的祖傳之寶飛天流雲玉璧送給了新人。
霍老爺和夫人神色間除了恭敬還是恭敬,一點兒都沒了「天上皇帝大,地上娘舅大」的氣勢。太子對這位舅舅是極為尊敬,難得地流露出脈脈溫情。
霍少爺和錢淑德則像是夾緊了尾巴的兩只狗,平日的趾高氣揚和頤指氣使蕩然無存,雙手奉上了赤金送子觀音像,其意不言而喻,但實為弄巧成拙,新婚哪里有人送這玩意?這兩位的腦子真是倒著長的。
這些人中就數霍小姐最為不卑不亢,在給太子夫婦行禮時神色自若、得體大方,絲毫不嬌柔做作,難以想象這是一介商賈之家培育出來的小家碧玉。
而這名化著濃妝的太子妃,從頭到尾都隨在太子身側,一言一笑,一舉一動,無不彰顯出一國公主的風儀和氣度,比我這正牌更像那麼回事。
寒暄了一陣,已近晌午,一名小太監進得殿內報說午膳已備妥,眾人移至西花廳用膳,皇家的禮儀規矩甚多,一頓飯用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方才撤下。
趁著太子妃回宜小憩,我瞅了個無人的空檔,閃進了書房。
「想我了?」他從堆積如山的卷宗中抬起頭,對于我的偷襲一點都不驚訝。
「老沒正經的。」宮里也就這書房最有安全感了,我大搖大擺地來到他書桌前,端起一盞銀耳燕窩吃了起來。
「沒吃飽?」他靠著椅背,面容疲倦。
「吃飽了,你這個比較好吃。」眨眼間吃了個精光。
「以後想吃了就過來吧,不過注意著點。」他袖子輕揚,下一刻已跌落在他腿上。
臉上一熱,條件反射地推開他,「說話就說話,別老是毛手毛腳的。」
「我餓了。」他摟得更緊了,將頭靠在了我胸前。
「餓了不早點吃?」男人是不是也愛撒嬌?
「是啊,是該早點吃了你!」他作勢襲向胸間。
「別鬧了!我是有正經事找你呢!」揪住他的發冠,弄亂了一頭黑發。
他抬起頭,懶懶地斜靠在椅間。
我從懷里掏出那卷金黃布帛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奇地問,「這是什麼?還用火印封得這麼嚴實。」
他嘴角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得到他的應諾,拆封解帶,三下五除二,搞定!布帛里料是白色生蠶絲,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四個墨色小篆「開卷有益」,隨後是序言「天地、鸞鳳和鳴,金風玉露、天上人間。」
「這是禁書?」我詫異地問。
他但笑不語,勾起眼尾示意我繼續看下去。
一端握緊,另一端向外拋灑開去,卷冊在空中劃開一道長虹,屋中頓時春色旖旎桃花綻遍。
男男女女或赤身或僅披薄紗,或相擁相抱或相交相纏,一百零八式由簡入繁由淺入深,那畫面上的人兒嬌喘咻咻,活靈活現,似是下一秒便會從畫中躍然而出。若是往常與老媽一起欣賞之時,我定會細細看個究竟,畢竟這麼高水平的畫作舉世無雙。
「靳尚宮給我這個干什麼?」深深呼吸,定了定心神。
「洞房前學習之用。」他附在耳邊低語,聲音低啞。
「本能的東西還用學習?」明知這樣的話題只會徒增尷尬和曖昧,但忍不住還是回了一句。
「這是宮里的規矩,皇子大婚前都會選派司帳、司寢等幾名宮女親身教導,若是游刃有余的,這**便可起到催情之用;若是半生不熟乃至未曾有過經歷的,這可就太重要了。你說對吧?」
「你是屬于哪一種?」紅暈彌漫到耳際,我想此刻應該像極了熟透了的隻果。
「你還欠我一個洞房!」他移開話題,呼吸短促而粗重。
「喂,注意場合!」我將他稍稍推開,試圖離開他的腿上,一動才發現他的身體早已劍拔弩張。
「別動,再動我可不敢保證不在這里……」他緊閉著雙眸,竭力地控制著某處的血脈賁張。
「對了,這宮里誰還會自稱本王的?」忽然想起昨夜那名萍水相逢差點誤認先生的男子。
「這個時候你還想著別的男人?」他嘶啞地低吼,懲罰地在我露出的頸項間重重咬下一口。
「不是啦,只是見過一面,好奇他的身份。」我撫了撫後頸,牙印都出來了,這家伙的醋勁怎麼這麼大?
「以後見到他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他嚴肅地交待。
「嗯,他究竟是什麼人?」這人似乎挺難纏的,若是惹到他,就算他出面也會比較棘手。
「赤幽國二皇子。」他幽幽地說。
「都說赤幽二皇子不管政事游手好閑,年近雙十拒不娶妃納側,卻時常流連于青樓勾欄之地。干嘛要躲他?」
像他這種見慣了風月美人的,哪里會看得上我這樣的?
「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換換清淡小菜也不錯。總之,听話,別惹他。」他耐著性子勸導。
「你不會也是這樣吧?」我狐疑地看向他。
他敲了敲我的腦袋,「給我安分點,嗯?」
「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添亂的。」嘴上這麼說,另一個疑問卻在心頭盤旋,這二皇子的手為何和先生一樣冰冷呢?男人的體溫不是都該像他一樣溫暖嗎?何況現在已經是初夏了。
回到宜,玉蝶備好了溫水在外間靜候,看來太子妃尚未睡醒。
雖然和玉蝶相處時間不長,但她干活麻利,回話爽快又善解人意,深得太子妃贊賞。見我進來,也不問我去了哪,只微笑著示意我輕點兒聲。
我報以一笑,敬她為姐姐,默默地站在她身側。
少頃,畢青和嚴謹也到了,點頭和我們打招呼。
畢青自幼入宮顯得老成穩重,連站立的姿勢都一板一眼,絲毫不帶一點馬虎。
嚴謹站定後有些無聊,推了推畢青,低聲問道,「青哥,你說平常人家嫁女都有一兩名丫鬟陪嫁的,這天景公主怎麼一個都沒有呢?」
「你還一口一個公主,應該尊稱太子妃了。」畢青壓低了嗓音糾正。
「嗯,多謝青哥提醒。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啊?」小伙不死心地問。
「主子的事,咱們做奴才的還是少議論。」畢青唇形微動,乍看之下哪里有說話的痕跡?
「哦。」嚴謹只好收起了好奇,肅然而立。
若是他知道這天景公主光桿一個獨自出嫁只是為了日後越宮逃跑時更為方便的話,是不是還會這樣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