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醒了!」玉蝶輕喚。
四人立即抖擻了精神,各司其職,端盆倒水遞茶漱口連貫有序。
「太子妃,您的頭發比綢緞還順滑,真漂亮!」玉蝶輕柔地梳理著太子妃一頭烏黑長發,真心贊嘆道。
太子妃抿嘴一笑,「你說今日梳個什麼發式?」
「您是今日晚宴的主角,奴婢覺得鸞鳳髻比較適合。」玉蝶略一沉吟,答道。
「鸞鳳髻固然尊貴莊重,但是太呆板了,換一個吧。」太子妃看著銅鏡里的容顏,有些失神。
「雙環髻飾以八寶琉璃鳳釵呢?」玉蝶建議。
「本宮自己來吧。」太子妃拿起象牙梳,挑發挽髻固定,動作流暢一氣呵成,青絲高挽,發髻娥娥,靈蛇出洞,獨步天下。
靈蛇髻!她居然會靈蛇髻!要知道,這款式可是老媽受了眼鏡蛇的舞姿啟發而創,而這一扭一旋一挽,也忒正宗了,而那抬手間,我恍若看見了秋櫻——專為我梳頭的貼身宮女。
秋櫻!算來跟了我已有整整五個春秋,四名貼身宮女之中,也就她的身高和我齊平,身材也差不多,有時裁制新衣時,我也會讓她代我量身。
會是她嗎?心底涌起陣陣心悸,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若要證明是不是她,其實很簡單,只要看一看她的肩上是否有顆紅痣便真相大白了。
「太美了!奴婢今日真是長眼了!太子妃真是心靈手巧,這是什麼發髻?」玉蝶望著銅鏡驚呆了,似乎不敢相信時間還有如此美妙的發髻。
「靈蛇髻!」太子妃溫和地說。
這三個字猶如平地驚雷,駭得人心底發 。這太子妃似是忘了銅鏡中的那張臉的身份,竟然一時得意用了她自己的聲音,而這聲音就是天天催著我起床的那個女子所特有的,那個我視為姐妹不分尊卑的女子——秋櫻。
自她到了我宮中,我自認從未虧待過她,天天同桌用餐,同室沐浴,偷偷溜出宮吃遍皇城小吃,一起女扮男裝逛妓院嚇嫖客,一同逛大街評美男。她為何要背叛于我?甚至要將我置于死地?
「小草?小草?」有人拉了下我的衣袖。
「對不起,太子妃,這發式太美太新奇了,襯得您就如天仙下凡,奴婢看得一時走了神,還望恕罪。」玉蝶投來責怪的眼神,示意我將手中的首飾盒遞給她,看來我已讓太子妃等久了。
「看你呆頭呆腦的,說話倒是挺伶俐的。」太子妃端坐在銅鏡之前,目不斜視,任由玉蝶將一雙鳳釵斜斜插入發根,又在發髻最高處別上五彩圓珠流蘇。
「多謝太子妃寬容大量!」我略一下腰,施禮謝恩。
「听說你之前是在霍府做丫鬟的?」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這絕非隨口一問,其實我最擔心的莫過于我入霍府的時間,雖然如今面目全非,但若是有心人追根究底,還是有可能泄露了身份。
「想必太子殿下挺信任你的,對嗎?」。她稍稍抬頭,從銅鏡中瞥過一眼。
「其實奴婢在霍府時經常受欺負,太子殿下應該是可憐奴婢。」我懦懦地說。
「哦?為何會欺負于你?」她好奇地問。
「因為……奴婢長相丑陋。」我低下頭,聲音越說越輕。
「呵呵呵呵,你也別太妄自菲薄,這長相都是天定的,以後好好做事,本宮不會虧待你的。」她低笑著說。
「多謝太子妃隆恩!奴婢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表衷心,我不由地表起決心來。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該出發了。」她在鏡前左右一照,似乎覺得臉色太白,又拿起玫瑰胭脂在兩頰涂抹了一層,方才滿意地起身。
今日晚宴名為答謝宴,設在太極殿,按特等國賓等級操辦,听說與席的都是身份顯赫之人,太後和皇帝親臨主持。
出了宜,一名候在宮門口的小太監稟報說太子下朝後被皇上宣去了御書房,請太子妃直接去赴宴,庭院里已停了輛紅綢雲鳳紋的輿轎,轎蓋四周垂下杏黃色的流蘇,一看便知是太子妃專用。
這回到太極殿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原來從這毓慶宮到太極殿,還有一條捷徑。我就說呢,上次在閣樓明明看到只是一牆之隔,偏偏用了半個時辰去繞個圈,這規矩禮儀有時真是小腳老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太極殿的四扇楠木高門大開,每道門柱邊上都躬身站立著一名小太監,見了太子妃便高聲宣道,「太子妃駕到!」
這殿內已坐了不少人,但正中主位和兩側首位尚都虛席以待,看來我們來得還算早。
右側前邊坐著幾名妃嬪,品階應該不是很高,最多是昭儀、才人,陰貴妃和瑩妃尚未列席。左右前邊是白夏皇子和公主,霍府除了老夫人和霍老爺坐在稍前,其余的都靠近了門口。從服飾來看,中下首的應是朝中大臣。
眾人見了太子妃紛紛起身參拜,太子妃自踏入殿內,一直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一一點頭致意,居然能將白夏官員全都認了個遍,看來為了勝任這個太子妃之位,她是下足了功夫的。
入座後不久,安德海和唐卿都到了,唐卿一見到太子妃身後的我,眸中掠過驚訝和擔憂,瞬間被一抹笑意掩蓋。作為天景送嫁的欽差,他倆坐在了太子妃下首。
隨後進來的是景英小弟,這小伙今日頭攢紫玉簪,一襲深紫色錦袍外罩一件粉紫色鏤空紗袍,鏤空處一只只金絲蝴蝶翩然欲飛,真是人見人愛的美少年,只是這美少年一如身上掛滿的金蝴蝶,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往花群里鑽,也不管那些都是誰的女人。
「赤幽國二皇子到!」門口傳入太監高調尖細的通傳聲。
又一名公子進來了,他也是一身深紫色錦袍,居然和景英小弟撞衫了,只是同色的華服穿在他的身上頓時黯然失色,誰讓他五官僅僅只是端正呢?若是不和小弟站在一塊,說不定還能評上一個姿色中等。這人,就是經不起計較。
他徑直走到右側首位,目光一直落在了檀木矮幾上的果盤間,兩指輕夾,摘了顆紫玉葡萄送入嘴中,在吐皮的瞬間,驀然抬眼,正好將我赤果果的視線逮了個正著。
心中一慌,趕忙別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