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你們，誰來可憐我啊？趕緊收拾東西走人明天一早我再看到你們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房東大嬸不耐煩地甩手，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一下癱軟在地，心里前所未有地難過，比被毀容扔在霍府門口時更覺無助。
「媽媽，別傷心，有璃兒陪著你呢。」璃兒捧住我的臉，伸出小手替我擦拭淚水。
見他這般懂事，心中猛地一陣抽痛，緊緊地將他摟在了懷里。
夜晚很快來臨了，璃兒強撐著耷拉的眼皮默默地陪著我，這孩子越是乖巧我這心里就越是歉疚，我哼起了他最愛听的兒歌《小毛驢》，唱到第三遍時，他終于抵擋不住綿綿而來的困倦睡著了，睡夢中還牢牢地攥著我的手指。
原來杭州城的夜這麼地喧囂，從月上中天到天際發白從未停止過人聲和車鳴聲，突然很懷念以前的日子，至少那時的月光是那麼的澄澈，那里的夜是那麼的寧謐。恍惚間，已不知今夕何夕。
一夜輾轉反側，前世今生如過眼煙雲漂浮而過，卻是什麼都抓不住，人生變得一片空白虛無。天色漸漸亮白，璃兒依然睡得香甜，我翻身下床準備收拾行李。
拿起旅行袋，才發現能裝進去的很少，除了牙刷毛巾、換洗衣物還有一只兜兜熊就再無其他。
拉上拉鏈的那一刻，仿佛心內脆弱的大門被關閉，從此以後我就是璃兒的保護傘，哪怕那份力量如蟬翼般薄弱，我也會堅持到底。
「砰」地一聲，大門毫無預兆地被用力打開撞在牆壁上，房東大嬸走了進來，四下仔細檢查了一遍，冷聲說道，「把包打開，給我檢查。」
聲音很響，將璃兒吵醒了，他迅速地穿衣下床，默默地靠在我身邊，靜靜地看著房東將包里碼得整齊的東西全倒了出來，隨後又胡亂地塞了進去。
「走吧，我這兒等會還有人來看房呢。」房東氣勢洶洶，將包往地上一扔。
「狗眼看人低」璃兒不屑地說，那神情自由一股王者氣象，皇子畢竟是皇子啊，比我這現代與古代文明雜交培養出來的公主要有氣勢多了。
「你說什麼？小小年紀罵人了？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房東臉色漲成了豬肝紅，恨恨地將旅行袋一腳踢到了門外。
我嘆了一口氣，和她計較只會傷了自己的心氣。我沖她一笑，牽起璃兒的手，撿起地上的旅行袋，挺直了腰身離開了這個住了三個月的屋子。
此後的幾日里，我x著在路邊發傳單每日掙個十幾塊錢勉強填飽肚子，但管了溫飽就顧不上住宿了。雖然是春天，但是乍暖還寒的時候，每到深夜寒露降臨就分外地冷，我和璃兒只得找了銀行ATM處借宿。
原以為日子總算能平穩地過下去了，但璃兒患上了重感冒發起了高燒。無奈之下我只得學著路邊行討的那些人，寫了一張大字報，跪在了街頭。
「喲，這麼年輕也出來要錢，真是想錢想瘋了。」
「是啊，有手有腳的不找份活干，現在的人啊」
「看看穿得也挺整齊的，怎麼就出來要飯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想著不勞而獲。」
……
一上午，冷言冷語听了不少，面前的小簍子里卻只有幾個硬幣，還是一毛和五毛的。我長嘆一聲，動了動跪得已然麻木的雙腿，看向身側躺著的璃兒。這孩子自從早上出來就一直睡著，現在將近十二點了也沒不見醒來。
我拍了拍他蜷縮成一團的小身子，「璃兒？醒醒了，餓不餓？」
他依舊一動不動，一種強烈的不安襲來，我慌忙模向他額頭，比早上時更燙了，還有那小身子，就跟小火爐似的，我用力搖晃他，「璃兒，璃兒，醒醒啊，媽媽在叫你，听見了沒有？」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璃兒依然昏迷不醒，心里的恐慌化為無底的黑洞，眼淚不知不覺傾瀉而下，滴落在地，濕了一片。
「阿姨，別哭了，這個給你。」一名小女孩將一張十元面值的鈔票遞到我面前，一雙大眼如水晶般清澈純淨。
我胡亂抹了抹眼淚，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此刻我竟淪落到接受一個小女孩的施舍，在窮困和病情面前，以往所受的教養蕩然無存，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連街頭流浪的狗都不如。
就在我伸手接過錢的時候，一股強勁的力道猛然落在手腕上，鑽心地疼，抬頭一看，一名矮胖的中年婦女正凶神惡煞地盯著我，那眼神流露著極度的厭惡和唾棄。
「連小孩的錢都拿，你還是不是人啊少在那里賣可憐，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人前裝得可憐兮兮的，轉身就人五人六地吃吃喝喝，比咱們還活得逍遙自在。趕緊滾，不然我叫城管來抓了，騙子」說著還不解恨，她一把抓起大字報撕了個粉碎，用力一丟，正好砸在我臉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憐憫，有譏諷，神色各異。世界好像安靜了下來，那些冷嘲熱諷全都隔離在我的世界之外，耳邊只有一片模糊的嗡嗡聲。
我費力地抱起璃兒，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璃兒了，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要救他。眾人可能見我神色決然，紛紛讓開了道。
此時正是上下班高峰，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很多，顧不得許多，我一瘸一拐地來到路中央，一曲腿跪了下去。
眼前一輛銀白色的汽車急速駛來，近了，越來越近了，我咬牙緊閉上眼。一道尖銳的剎車聲響起，臉上劃過一股熱風，睜開眼，車頭與我只有一臂之遙。
車上下來一名漂亮的年輕女子，一身淺粉色低領套裝，性感而不乏知性。她顯然是驚魂甫定，臉色有些發白，見了我和璃兒眉頭緊蹙，「怎麼搞的，不要命啦？」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快不行了。」我緊抱著璃兒哭喊，當初不顧一切地攔在這馬路上也是因為一個念頭，開車的大多是有錢人，或許能遇上個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