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東西……剛才掉的。」
她清楚的看到,當俞洛之的目光落到照片上時,臉色瞬間就變了。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扔了球拍,心急地用騰出的手搶回照片。落地的球拍揚起滿地灰塵,夏佑茗嗆得連連咳嗽,眼淚都給嗆出來了。淚眼模糊中,她看到男生用她從未見過的憐惜動作輕輕拂過相片,然後很小心地把它裝進制服的內兜。懶
「謝了。」再抬頭時,黑色的眸子又恢復了往常的光彩,俞洛之撿起七零八落的球拍,敲敲還在揉眼楮的夏佑茗,「走吧。」
去操場的路上,女孩一直沒說話,俞洛之卻興致高昂,走在前面說個不停。
「你還真是濫好人,這種累活你下次直接拒絕掉就算了嘛。」
「嗯……」
「就因為你總這樣好說話,才交不到朋友,他們都當你是便利貼呢。」
「嗯……」
夏佑茗沒精打采地悶頭走著,冷不防撞到突然停下的俞洛之身上,鼻子疼得直想掉眼淚。
「喂,你怎麼了?」俞洛之似乎有點緊張,眼楮在女孩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從剛才開始你就怪怪的……身體不舒服?」
夏佑茗搖搖頭,低著頭想繼續往前走,卻被俞洛之一把拉住︰「夏佑茗,如果剛才我話說重了,我……我道歉。」不過真奇怪,平時他那樣調侃她,也沒見她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啊。蟲
男生微熱的體溫沿著接觸的肌膚傳來,夏佑茗心中微微一顫,突然有點想哭。從進入學院那天起,她就是孤身一人,從沒想過身邊會出現一個人,形影不離得仿佛摯友,只可惜……
「俞洛之。」夏佑茗慢慢抬起頭,聲音輕得仿佛能融化在淡金的陽光中,「我真的沒拿項鏈,你在我身邊監視多久都沒用的。」
俞洛之愣住了。遠處傳來上課的鈴聲,空曠的校園里,兩人靜靜地相望而立。風吹亂了女孩的黑色長發,她咬了咬嘴唇,輕聲低喃道。
「你說那條項鏈對你很重要,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俞洛之看了她一會兒,低下頭,心不在焉地踢著腳邊的小石子。
「因為那條項鏈的主人,是我最重要的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夏佑茗幾乎是月兌口而出︰「那個人……是你喜歡的人嗎?」
俞洛之猛地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長久的沉默,久到女孩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才听到男生的聲音——那是她從未听過的,喑啞中帶著些許寂寞和恨意的,陌生無比的聲音。
「與其說喜歡,不如說……」他頓了頓,被日光映亮的側臉,竟透出幾分黯然的悲涼。
「她是我,最愛的人。」
5
在夏佑茗心中,俞洛之就像狐狸般狡猾優雅卻難以看透,但就是這樣一個城府極深的人,卻在那個明媚陽光的午後,露出了哀傷寂寞的表情。少年的嘆息宛如幽幽風吟,在她心中繚繞不散。
——因為那條項鏈的主人,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是我,最愛的人。
那一刻,夏佑茗清晰地感覺到心底一閃而過的刺痛。她當然明白這份痛楚意味著什麼,想要逃避,卻為時已晚。有些心情,一旦萌芽,便再也束縛不住,明知他是為了項鏈才接近自己,明知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明知他和自己是天差地別的存在,她還是漸漸開始覺察,那些曾被自己忽略的點點滴滴——
只有那個人,會邊笑著說「把你累壞了我找誰要項鏈去啊」邊搶過她手中的重物;
只有那個人,會邊嬉笑著調侃她老土的發型和衣服,邊冷冷用目光掃退那些又想推事情讓她做的人;
只有那個人,會百無聊賴地抱怨著「好無聊」卻仍在教室里陪她到深夜,然後打著「我可以要監視你」的幌子一直把她送回家。
夏佑茗不是傻瓜,可忍受了太久的冷落和寂寞,她早已不習慣別人對她好。就像被遺棄的小狗,哪怕只是路人一個憐惜的撫模,也會讓它感動和銘記很久。
——所以,別再對我這麼好了。
——否則……我會喜歡上你的。
充溢著苦澀泡沫的夢境注定要被現實的荊棘狠狠刺破,某個放學的傍晚,夏佑茗背著書包走出校門,不經意的轉身,居然沒有看到少年的身影。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自從俞洛之來到這個學院,無論女孩忙到多晚,無論天氣是好是壞,他都雷打不動地陪她一起回家。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夏佑茗遲疑著調轉了頭,朝教室走去。
「少爺,老爺很生氣,您不能再耗在這里了,還是快點回去吧。」
夕陽的殘光投射進走廊,夏佑茗站在教室外,推門的手僵在那里。門內的聲音她認得,正是之前在俞洛之家見過的那個管家的聲音。
「老頭兒的攤子誰愛接手誰接手,與我無關。」俞洛之的聲音顯得很冷很陌生,「找不回項鏈,我就不回去。」
「但據我們調查,夏小姐真的沒有拿項鏈。」管家的聲音頓了頓,「老爺說,您現在根本是在浪費時間。」
「你們怎麼知道她沒拿?」俞洛之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
「因為我們真的仔細調查過,已經可以確信她……」
「夠了!我說她拿了她就是拿了!我現在光費心思拿回項鏈就夠煩了,你少跟我提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吱呀的輕響,俞洛之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到夏佑茗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外。她一只手還維持著推門的姿勢,另一只手則死死攥著衣服下擺,用力得幾乎能看到蒼白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我真的沒拿項鏈。」她微微昂起頭,肩頭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靜默滑落在胸前,凝滯的空氣中泛起壓抑而悲傷的漣漪。
「對不起。但我,真的……真的沒有拿。」
說完她扭頭就跑離了教室。太丟人了,太狼狽了,明明應該沖過去揪住那人的領子大吼「喂還要我說多少遍老娘真的沒拿你那個破項鏈你就快點滾回去吧」,可同那人目光交匯的剎那,一切憤怒全都化成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