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相安無事,仿佛是到了太平盛世了。
除了,每日清早夏平會送一碗湯藥來時,蘇雯伊的心情不那麼愉快罷了。不過,當她忽然感覺到自個兒的身子明顯比以前好了些後,她喝藥時的抵觸情緒漸漸也小了許多。
蘇雯伊擱下藥碗,抬眼一笑,夏平忙收拾著福了身就退出去,和往日一樣,除了請安便只有一句「請二女乃女乃喝藥」,除此之外半句話都不會再有。蘇雯伊對這個丫鬟越來越好奇,好像她的身上有種能讓人寧心靜氣的東西。可是,這與她的年齡,和她所說的個人經歷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二女乃女乃,您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青蓮道。
蘇雯伊回過神,笑道︰「是嗎?」。
「是真的啊,二女乃女乃的臉色比以前紅潤了不少,看著就精神。」
蘇雯伊抿嘴而笑,或許這就是二爺湯藥的功效吧。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那個古怪的男人。自從那一夜听他吩咐完成了他留下的一堆賬冊後,他又像從前一樣,對她若即若離的了,讓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時候不早了,二女乃女乃還要去給老太君請安呢。」紫衣忙完了手里的活兒,瞅瞅窗外,走過來說道。
于是,蘇雯伊也就起了身,扶著紫衣朝永福堂去了。
今個兒的永福堂有些熱鬧,蘇雯伊剛一進屋,就听到五姑娘和六姑娘的聲音,原是這兩個丫頭忙活了一段時日,終于趕在今個兒繡完了繡屏。
「咦,怎麼不見恆兒?」老太君瞅瞅剛進來的蘇雯伊,又瞅瞅門外。心道︰這一家子人好不容易聚個早兒,怎麼獨獨少了這個孫兒。
「回老太君,二爺听說城西新開了一家書齋,今兒還請了很多名士來,所以二爺一早兒就過去討教學問去了。」
「嗯,倒是用心。」老太君微微頷首,大太太的臉上也是喜色微露。
蘇雯伊說完,便上前給老太君,大老爺和大太太請了安,又和三爺,四爺,大*女乃,四女乃女乃以及五姑娘六姑娘見了禮,這便坐下了。
接著,便听到五連好奇地問道︰「對了,不是說二十八的去顧家赴宴嗎?怎麼今兒就要過去了?」
「呵呵,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你可知道那顧大姑娘的夫家是何許人也?」四爺笑笑,見五蓮瞪著迷茫的雙眼,只好解釋道︰「乃是永平侯之子」
「永平侯?」五蓮驚叫一聲,根本顧不上女兒家的矜持了,急急地求證道︰「你是說西南的永平侯?和咱們家一樣,得了祖上的蔭庇,世襲的永平侯?」
「瞧瞧,瞧瞧,女兒家的怎地一點不懂規矩。」大太太微微搖頭,聲音不算大,語速緩慢頗有威儀,但听起來倒沒有什麼鄙夷之意,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吧。
五蓮慌忙退開一步,紅了臉低頭道︰「是女兒失態了。」
「好了,好了,呵呵,也難怪小孩子家的會吃驚了,就連我這個老太婆听說了也給嚇了一跳呢。」老太君和藹的看了五蓮一眼,圓了場後,又說︰「還是說正事兒吧。」
「是,」四爺這才起身來,緩緩說道︰「說起來,永平侯府和咱們邱家也有些淵源,如今又有顧家從中搭線,倒也能夠敘上一敘。」四爺說著說著,眼眸不由瞟了瞟身旁的兩個妹妹。
老太君遲疑了下,見大老爺坐在沒說話兒,也不好接這話茬兒,而大太太已然挺直了腰身,緊握著茶盅的手背上似有青筋蹦起。只是四爺沒有明說什麼,大太太也不想把這事兒挑明白了,只好靜觀其變。
半響,老太君才試著問道︰「可是,今兒赴宴……這合適嗎?」。
「也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今兒也是顧太太下了帖子的,說是在江陵也呆不上幾日了,想請一些女眷們聚一聚罷了……那顧太太本就年紀尚輕,平日里就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一句年紀尚輕,輕易就把老太君和大太太剔除了。似乎是在給年輕一輩的女子制造機會。
「既然顧太太有這個意思,想請江陵的女眷們聚一聚,聊表鄉情,老太君您就讓媳婦們去赴宴吧。」大太太笑得和藹極了,看也不看四爺一眼,只是她這一句話就點出了重點。
老太君立刻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想想也對,哪有尚未出閣的姑娘們到處露臉的道理?這樣的行為不符合一向治家嚴明的邱家規矩。于是,當即也表了態︰「嗯,那就讓孫媳婦去吧。」接著,眸光又一一掃過三個孫媳婦,輕聲道︰「玉兒和那顧家熟絡,就你去吧。」
四女乃女乃劉氏忙起身應「是」,隨後又重新端正地坐下了。話說到這份上了,五蓮和六蓮看了一眼不再打算爭取的四哥,只好咬著唇低著頭,一語不發。
蘇雯伊靜靜地听著,思索著,腦子轉的飛快。心道︰怪不得邱家人會如此看重顧家了,不僅是顧大公子在襄陽為官,可以幫助邱家在襄陽的分店生意,原來竟還有和永平侯府攀親的念想啊……
只是,她想不明白,邱家只有兩個庶女,如何能和世襲的侯爺府攀上親?莫非,做個小的也沒不打緊?如果真是這樣子的話,那麼其中不會這麼簡單,應該還有些其他的利益牽扯才對。
就在蘇雯伊自個兒想著心思的時候,忽然一直悶不做聲的大老爺看了大太太一眼,開口道,「讓伊兒也一起去吧,也好和玉兒做個伴。」大太太這才有了笑臉。
「是。」蘇雯伊在紫衣的暗示下,猛地回神,然後起身應聲。大概是為了掩飾剛才的心虛,蘇雯伊又隨口問了一句︰「不知,可要備什麼禮去?」
大老爺輕輕搖了搖頭︰「倒也不必麻煩了,先前早已打點過了。」
大太太笑了︰「伊兒一向識大體,我倒也不怎麼擔心你們兩人會在人前失禮。只是這回顧家請的恐怕不止我們一家,說不定是個人滿為患的場面兒,伊兒不是江陵人,只怕看到的都是些陌生面孔兒,玉兒就費點心思給伊兒多介紹介紹,有事兒也要相互商量著,知道嗎?」。又說,「人多,可別走散了,最好還是呆在一起為好。」
「是」
蘇雯伊應了聲,抬眼見大太太正注視著自個兒,心里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大太太是在暗示自個兒,監視四女乃女乃呀。頓了頓,蘇雯伊投去一個了然的眼神,大太太這才放心地轉移了話題。
回到悅心閣,青蓮听說了此事後,驚訝不已,跳起來問道︰「二女乃女乃真要去赴宴?」
蘇雯伊點了點頭,紫衣正在給她換上大太太送來的新服。大太太這回倒是下了本錢似的,一共給她做了三套新服,正式場合以及像今兒這樣的隨意聚會的服裝都有,樣式新穎,做工精美,不愧是錦繡坊的出品。
「可是,這也未免太突然了吧?」
「有什麼突然的?」蘇雯伊哪里不明白,大老爺是因為三爺才願意照顧大太太的心情,破例讓她出頭的。而大太太則是為了讓她監視,牽制四女乃女乃才波不得已的吧……
真是麻煩的一家子
「這一去也不知到什麼時辰才能回來,晚了天氣就會轉涼,二女乃女乃還是多帶件披風吧。」
「唉,不就隔著一條河嘛,能有多遠?」蘇雯伊笑嗔青蓮一句,其實能夠出府走走透透氣兒,她的心里也是愉悅的。不過,她和青蓮的擔憂一樣,畢竟對邱家以外的世界都是陌生的。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門外的小丫鬟來報,說何姑娘來了。
「 ,來的倒是快。」蘇雯伊喃喃一笑,便示意小丫鬟把人帶進來。
在永福堂,何滿月永遠是躲在暗處的,蘇雯伊每次去請安時,都見不著她,只有出了永福堂時,才有機會和這個丫頭踫個面。如今听說了她要去顧家,那何滿月怎麼可能沒有行動?
「二女乃女乃安。」
「姑娘來的可不巧了,我這會兒就要出門了,馬車還在外頭呢。」
何滿月看了蘇雯伊一眼,嘴角邊噙著一絲笑︰「說來我還真是叨嘮二女乃女乃了,正巧我也要出去給老太君買藥材呢。」
「哦?那正好可以同路了。」
「呵呵,那敢情好啊。」何滿月笑笑,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遞過來,道︰「這不滿月剛繡好了一個荷包兒,老太君看了說這種顏色只適合二女乃女乃,便叫滿月給送了過來。」
「是給老太君繡的?」蘇雯伊接過來瞧瞧,「繡得真好看。顏色倒還好呀,就這一小塊的顏色太女敕了些。」
「可不是沒有線了嘛,我原就想著一小塊女敕色也沒有什麼關系的,可老太君就不依了,非說顏敕了,不適合她老人家,呵呵。」
「你倒是有心了,還把這一塊兒繡了個小花兒。沒線了怎麼不去補?」
「府里的一切都是有定例的,我哪有那個能耐弄到這麼好的絲線?這還是老太君賞賜的一點兒線呢,用完了後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就補了這點粗線兒……二女乃女乃,您不會也看不上吧?」
「繡得這麼好看,哪有看不上的?」蘇雯伊笑著,便把荷包放進了腰間。
沒有多做閑聊,蘇雯伊迅速換好了衣裝,和何滿月一起出了府。
「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去顧家,那邊的情況我現在也不清楚的,不過你放心,到時候我能幫的一定盡全力就是了。」蘇雯伊知道何滿月的心思,沒等她開口,就安撫她。
何滿月輕輕一福︰「二女乃女乃一路順風。」
門口一輛馬車上,四女乃女乃听到動靜,忙挑了簾子,「二女乃女乃來了。」
蘇雯伊朝劉氏笑了笑,四輪的馬車還是第一回坐,還有十幾個家丁前呼後擁的,這感覺還真是不賴。
只是,蘇雯伊萬萬沒有想到,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