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淵 四 玉若

作者 ︰ 玉縝則折

八玉若(修正)

小叫花見易子飲這副模樣,不由得耳根一紅啐道︰「看什麼看,沒見過麼?」易子飲卻仿若不知,只是怔怔指著小叫花面上道︰「你的臉怎麼啦?」小叫花還以為易子飲是取笑他臉上黑乎乎的全是泥巴,不禁氣道︰「是啊,我就是一個小叫花,不僅臉上髒,衣服也髒得很呢。」說著,正要伸手擦臉,卻不料一下模到剛才大哭時抹掉的地方,不由得心中大驚。他驚慌問道︰「你看到了?」易子飲木然的點了點頭道︰「你可是生了什麼怪病麼?怎麼臉皮下邊還有一層臉皮?」小叫花怒道︰「好呀,你繞著圈說我是二皮臉麼?」易子飲眉頭一皺,問道︰「什麼叫二皮臉?難道就是你這病麼?」原來,天青山上皆是修身養性追求大道之人。平時里都是待人謙和的正宗道家子弟,這等市井潑皮的粗言穢語易子飲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小叫花見易子飲面上神色不似作假,便將信將疑的問道︰「你不知道我這是什麼?」易子飲搖頭道︰「我自小就學習山上的藏書,醫術典籍倒也看了不少。可是你這樣的二皮臉卻是第一次見到,當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小叫花听他又提二皮臉,雖知他不是故意而為之,但也不禁又氣又笑道︰「從此以後不許說我二皮臉。」易子飲不禁奇道︰「為什麼不許?這不是一種病麼?」小叫花啐道︰「病你個大頭鬼。」易子飲臉上又顯迷茫之色道︰「大頭鬼?我頭當真很大麼?」小叫花怒道︰「你閉嘴!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易子飲見他突然發怒,當真是丈二和尚模不到腦袋,但這小叫花救了他性命他也不好反駁人家,便只有自己悶頭不語。過了一陣,那小叫花似乎氣消了,他走到易子飲面前指了指自己臉龐道︰「你當真不知道這是什麼?」

易子飲搖搖頭道︰「當真不知。」那小叫花想了想,忽而展顏一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易子飲點頭道︰「自然是想了,師父自大我小時候便經常告誡我,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自己若是不清楚不明白的,便要向人家學習。」

小叫花點了點頭伸出大拇指贊道︰「你師父這份見地當真是了不起。」易子飲听小叫花口中並無輕佻之意,知道小叫花這稱贊由衷而發,不禁自豪道︰「那是自然!師父天文地理無一不會,胸中知識博大精深。听說若不是師父資歷在師伯一代中上算淺薄,否則如今代掌門一職非是師父不可。」

小叫花听他提到代掌門一事,雖然心中有疑問,但料想也是人家的家務事,自己倒也不便多問。于是便岔開話題道︰「其實我這只是一層假面,這層假面之下的才是我的真正樣子。」易子飲奇道︰「居然還有這等事?」小叫花點點頭,繼續道︰「這叫做易容術,正是我行走江湖的功夫。」其實,這易容術倒也並非什麼神功,只是易子飲久居深山不知人間事。否則初時見到小叫花時便理應想到。

小叫花見易子飲面有向往之色,便笑問道︰「你想學這易容之術麼?」易子飲听了忙不慌點頭道︰「自然是想了,可師父說人家的功法往往都是隱秘之事,偷學人家功法可是大罪過。」

那小叫花听了,不禁笑道︰「這個不妨事,這易容術又不只有我會,教給你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罷,便將這易容術細細向易子飲說了。易子飲本就聰明過人,這等江湖學問自然難不倒他。他默默記住了小叫花所說的配置易容假面的材料與手法,但自己又不能動不能大展身手,不由得技癢難耐。

小叫花看穿易子飲心思,也不點破只是將大母雞燒了,喂了易子飲幾口雞湯。既然易子飲已經轉醒,料想吃雞肉也是無妨,便又撿了幾塊肉多鮮女敕的地方讓易子飲食用。易子飲剛剛恢復神智,肚子正餓的咕咕大叫,當下也不客氣拿起雞肉就大吃大嚼起來。

兩人飯飽之後,小叫花見天色已深便催促易子飲早早睡下了,易子飲體內正自難受,也不與他客氣,便倒頭就睡。這一覺睡的甚是長,易子飲做了好幾個夢,初時先夢見那幾人找上山門向師叔師伯告狀,韓曉月卻在一旁袖手旁觀,他不禁氣悶。但夢境變化無方,又夢到師父大怒,將自己逐出山門,自己自此以後無依無靠顛沛流離。

正自做著夢,忽然感覺有人模自己的臉頰,他當即轉醒。他惺忪一看,卻見天已經大亮,太陽已經悄然從東方升起,將佛堂內已經映得金燦燦的一片。那小叫花正用雙手為自己擦淚。他當即便明白過來,定然是自己做夢時難以自控,淚水長流。那小叫花見了為自己擦干淚水,如此一來,易子飲對那小叫花又無端的生出幾分好感。

那小叫花見易子飲醒來創破自己為他擦淚的事,不禁臉色一紅旋即笑嘻嘻的道︰「日上三竿才醒,不羞麼?」易子飲被那小叫花言語一戲,訕訕的說不出話來。那小叫花見他不說話,心中頗為得意道︰「昨天教你易容,知道你想自己試試,你看我特地為你弄來了什麼?」說著,從身後掏出一個包袱在易子飲面前晃晃。

易子飲接過包袱,打開一看不禁心中大喜道︰「這便是易容需要的材料麼?這物事,糊狀而無味,唔!這邊是千面膏麼?這便是茯苓子麼?那個個赭色的便是小還龍麼?」他一邊嘴上說,一邊手中不停把玩,開心之狀喜形于色。

小叫花見他開心,心中也不知怎的開心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是合不攏了。易子飲把玩過後,便按照小叫花所教,將藥品按份細分,又喚小叫花取來清水,將藥品和了細細攪勻。不多時,這些藥品便成了糊狀。

之後便仔細對照了自己的臉型,捏出一張人臉面具。待得面具干透,易子飲將面具在臉上一帶,登時面具緊貼皮肉,便如一層新皮一般。模上去也無半點不適之感,當真是巧奪天工。易子飲會了這易容術後,大是興奮,端過來清水仔細瞧過。見自己眼闊濃眉,臉色黝黑,又哪有半分之前的樣子?正當他打算摘了人臉面具,放入懷中之時,卻發現這面具好似長在了臉上一般,怎麼也拿不下。不由得大是著急,抓耳撓腮想要將面具取下。

小叫花見了,不禁撲哧一笑道︰「這面具做好後只能用上一次,若要摘下來非要洗顏水不可。你這麼抓來抓去倒小心將臉皮抓破。」易子飲一怔,想到小叫花並未教他那洗顏水怎麼配置,但他又甚是要面子,小叫花不說他也不肯開口相詢。

小叫花見他欲言又止,抓耳撓腮的模樣,已經猜到他幾分心思。不由得心中一笑,坐到易子飲身旁細細教他怎麼調配那洗顏水。原來,那洗顏水並非什麼難事,只須將原先材料減少幾味便輕巧配出。

易子飲配出洗顏水,將面孔輕輕在洗顏水中一浸,那人臉面具當即融化無蹤,自己的面孔又露出來。易子飲見自己徹底掌握這易容術,不禁心中大是開心。忽然他望著小叫花,心中童心大起將洗顏水雙手捧了,便向小叫花潑去。

那小叫花萬沒料到易子飲來這樣一出,閃躲不及便被洗顏水潑了一臉。易子飲正待笑他,卻見小叫花臉上的人皮面具緩緩月兌落,登時露出一張絕美無雙的女子面孔,比起他的師妹韓曉月尚且要美上幾分。

小叫花見易子飲與他嬉鬧,正要還手,忽然見易子飲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怔怔盯著他。忽然覺得不對勁,手一模臉龐,便模到了那幾乎完全月兌落的人臉面具。他頓時心中一震,道︰「你看見我的面貌了?」

易子飲面色倏的一紅點了點頭,心中卻道︰「這小叫花怎的如此之美?比曉月還要美上幾分。」

那小叫花忽然手掌為刀,向易子飲胸口襲來。易子飲一驚,忙要運氣真元抵擋,卻只覺得體內空空如也,竟然半分功力也運不出來。不由得大驚失色,連閃躲也忘記了。小叫花掌風一到,便將易子飲重重擊飛。易子飲只覺得五髒六腑無不痛楚難挨,險些痛叫出聲來。那小叫花見易子飲不閃不避挨了她這一掌。心中忽然一痛,顫聲道︰「你怎的不躲開?」

易子飲心中苦笑,情知自己是想躲也躲不開,口中卻道︰「我無意間冒犯了姑娘,吃姑娘一掌也是應該的。」

那小叫花听了,胸口一酸,眼眶卻是紅了,她哽咽道︰「你就知道說些好听的話讓我開心。」易子飲知道此時騎虎難下,也不敢改口便道︰「我實在不知姑娘是位女子,剛才多有冒犯,還希望姑娘見諒。」

那小叫花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呆立半晌。忽然嘆口氣道︰「我要你發個誓。」易子飲一听,問道︰「什麼誓?」

那小叫花道︰「今後我不許你看其他女子,更不許你想著其他女子。」易子飲一怔,問道︰「這是為何?難道其他女子都與姑娘你有仇麼?」

那小叫花面色一紅,怒道︰「我讓你發你便發,你若是不發我這就離開,從此以後你我老死不相往來!」易子飲一听,忙不迭的將誓言發了。他心中卻想︰「這女子好生奇怪,無端端的讓我發這誓又是做什麼?難不成我連師娘師妹也不能看了麼?」

那小叫花听他發完誓言,面色一紅,拉住易子飲道︰「我知道剛才那誓言太過兒戲,但只要你心中只想著我,我便很是開心了。」說著,她頓了頓道︰「當然我也絕不負你絕不再正眼瞧其他男子。」說著,她又看了易子飲一眼,卻是又羞紅到了耳根。

易子飲任由她拉著,只覺得她小手雖然沾滿泥土,卻是柔若無骨,又見她端的美艷不可方物,不由得痴了。

過了好半晌,易子飲才回過神來,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叫花白了他一眼,啐道︰「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名字麼?」然後,她拉過易子飲的手掌在上邊細細寫了幾個字。易子飲默默感受一番道︰「寧玉若麼?當真是好名字。」

寧玉若紅著臉啐道︰「就會說好話,也不嫌害臊麼?」易子飲茫然問道︰「好名字便是好名字,又有什麼可害臊的?」寧玉若不禁為這個榆木疙瘩大傷腦筋,暗中擰了一下易子飲的胳膊,背過身去賭氣不與易子飲說話,但手卻牢牢牽住易子飲始終不肯放開。

易子飲不禁大感奇怪,心中忖道︰「都說女人難懂,較之師妹的撒潑耍賴這寧玉若卻還要不講理上幾分。難怪師父每次與師娘發火,被師娘趕到門外都要大罵女人不可理喻。」他忽然又想到︰「每次師父與師娘發火之後,師父都拉著師娘道歉,不知道這招對寧玉若好用不好用?」

想罷,易子飲便輕輕攬住寧玉若的肩膀道︰「都是我不好,你莫要生氣了才是。」寧玉若被易子飲一攬,身子頓時便軟了。心頭的不快也盡數拋到九霄雲外,她嘆道︰「你可真是我的冤家。」說著,將身體倚著易子飲。

易子飲被她這麼一靠,只覺得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身體也不爭氣的抖了起來,不一會兒已經渾身燥熱出了一頭大汗。說來也怪,寧玉若衣服雖髒陋不堪,身體卻是一陣陣的香味飄蕩,讓易子飲聞了好不心慌意亂。

兩人誰也不說話,只是彼此這麼靜靜靠著,享受這片刻的時光。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忽然听到有馬蹄聲音,二人一驚。寧玉若連忙將易子飲扶到佛像後邊,隨後自己也藏身其中。

不多時,只听幾人走路進來的聲音,其中一人笑道︰「謝老三,听說你被個小雌兒打的成了半殘?你可當真越來越長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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