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者們看盾陣再也建立不起,竟然不再勉強,紛紛拿著盾牌散開,所護之處得見天日,居然空空如也,征武王,不見了……
「殺光!」
通里真人大喝間,木凝槍上枝杈繁生,一下多出好多個槍頭,凝射立時紛繁不斷,不計成本地壓榨著五顆木行金丹的真氣,一時間暴雨青花,配合著毒木蟾大嘴一鼓一鼓放出的綠色毒霧,將剛才結陣的所用中覺罩在其中。
他的判斷很準確,征武王並沒有憑空消失,而是貼在一面巨盾的內側,被一個大力中覺拿著,混在中覺之中。
————!!
唰唰唰……
嗖嗖嗖……
十數個散開的中覺都將盾牌磕入地磚,紛紛投擲各種兵器,抵去木凝槍的光雨,而那些盾牌則排成方陣,好似小孩兒玩耍將麻擺得整齊。
這時可以一下看清,那是四排中覺,每排四人,正好四四一十六,他們的身軀飛舞旋轉,每擲出一波兵器,就蕩到了盾牌另一側,並且將盾牌一起帶過,或者直接換掉廢盾。排與排之間往往互沖交換,變幻莫測,一下子將目標分為飄忽不定、不住更迭的十六個!
夜秋的野徑雲黑和風雨令絲毫沒有減弱,卻只能稍稍增加覺者們換盾的次數,而木凝槍揮灑的綠雨,也由于力量分散,不能輕易投穿玄鐵盾。
征武王藏在這些盾牌後,被不住更換,臉上還罩著一副面具,有效地過濾了毒木蟾的綠色瘴氣。覺者們隨意閉氣也可有個把時辰,更無大礙。
「啊——————!!!拼了!!!!」大覺地不斷攻擊下,冷坤真人再也耗不住了,嘴角淌著血,用真氣一聲暴喝,解開了三重天封!
天封?一重,打開經絡之間交錯形成的關口,即腧穴內關。使真氣暢行無阻。風險為經脈逆行,或者受靈玉、丹藥補進的外氣亂竄,故而開啟時必須全力施法,不住往外消耗,才能降低反噬概率。
天封?二重,打開經絡與天地真氣間的關口,即腧穴外關。無論丹修還是方士,或是其他什麼派系,憑真氣施術總要與天地真氣互動。開此封印,易放難收,最後很有可能真氣散盡,氣衰而亡。
天封?三重︰打開先天真元之封,神識可以通過真元與真氣、與天地真氣完美契合,使得施法速度極快、破壞性神通極狠。此時只要法術遭到毀滅性沖擊,甚至僅僅強力的壓制,真元亦會受損,實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拼命舉動。
冷坤,真人級修為,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外力來開封,僅需控著推背皮上的真氣產生相應波動,就直接打開到二重天封,然後真元一提,到了三重。
他身上雖然覆蓋著黃金一般的推背皮,卻仍是掩蓋不住因開封,而產生出的渾身奇形怪狀,有大鼓包、有尖突刺、有曲里拐彎的凹凸好似蛇蟲……如果沒有那層金黃,他還會暴顯出爬滿體表的紫黑脈路。
如今一個真人都還沒拿下,鐵天自覺臉上無光,眼看就要將冷坤真人廢掉,卻沒想到這家伙還有後招,當即不再遲疑,開啟大覺。
入覺四步,初覺四境,中覺千技,大覺無技。
大覺無需任何技法,以絕對的體魄、力量、速度制勝,為了提高本質,除了開覺,大覺還可以開大覺,這才是大覺的真正含義。
所謂大覺,即打破肉身的陰陽界限,將*從相對的陰定物質狀態,直接轉化為陽動能量狀態,完全轉化輕易就可毀滅天地。
但完全轉化是不可能的,真正可用于轉化的,則是大覺體內的真體,與金身不同,金身是以真氣即陽動的能量途徑煉化出真身,而大覺是以肉身即陰定的物質途徑提煉出真身。
鐵天開了大覺,此時才是真正的大覺,帶著自鐵覺以來、所有前任大覺、和他自己一共三十七代,積累出的絕對真身,要與這個解開天封的真人決一死戰。
真身,即去偽存真之身,真正的去偽存真,則是找到最本質的陰陽五行結構。這本質中的本質,即絕對真身。可以說這個真身才是真正的真身,是與其他一切事物沒有界限的,比金丹、金身更為純粹,是丹修中神人所追求的境界,覺術一脈卻後發先至!
這種絕對真身可轉化為一切,自然就可以時代相傳,成為大覺無敵的資本。不過,這種絕對真身使用起來,雖然比金身還要耐耗,補充起來卻更加困難,每一任大覺都以增加這種絕對真身為榮,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進行動用。
冷坤開了三重天封,推背皮上放出的金行真氣更加激蕩,絲毫不理會金行強丹的損耗。冷坤知道,如果不抓緊時間施法,光是推背皮也能把他那顆金丹掏空,便毫不遲疑地使出畢生絕學天地凋零。
一圈圈金行氣波從冷坤平伸的雙手中淡出,波及之處無不生命枯竭,附近的修真者們不論敵我,皆成為了無辜。
金主肅殺,在生命層面上對內為收斂,對外為封禁,實是五行中最克制覺者的一行。
可大覺身上有著三十六代前輩的積累,心中更延續著從鐵覺覺醒那一刻而伴生的豪氣,哪里會有遲疑?將絕對真身轉化成純粹陽動,灌注一身寶石鎧甲,以這些堅硬晶石為媒介,使得純粹陽動沒有失控沒有疾散,而是轉化為了重陽火行,要去克那冷坤的金行真氣!
寶石鎧甲,也是自鐵覺開始,一代代傳下,而上面美似寶石的堅晶,正是一代代大覺身軀熔煉所化。幾乎每一位大覺都會產生一小堆這種晶石,只要放在一起,就會自動凝聚,只會附著在具有絕對真身者的身上,形成鎧甲。這種晶體在佛修們的口中,被稱為舍利。但大覺的這種「舍利」,皆為覺術大成者所留,故而品質極為接近,光色彩都是一律在七彩間緩緩漸變,連成一套鎧甲好像渾然天成。
成為大覺真正的苛刻,不是多麼高強的修為,而是真正強大的心靈。無論寶石鎧甲,還是絕對真身,都是最為沉重的背負,如何將這種背負轉化動力,成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而不是被其陰影一般的籠罩,這需要……強大的心靈!
「 啊——————!!!」
鐵天開啟絕對真身之力,就覺身體無限暢快,正是開覺中再次開覺,與天封所帶來的痛苦截然相反,發出暢快的喝叫,燃燒一般,毫無阻礙地破開推背皮綻放的氣場,吹灰一般地穿過天地凋零所罩出的氣波,什麼拳腳也沒出,僅僅是沖過了冷坤真人的身體……
冷坤化成碎渣,推背皮靈氣外泄,凝縮成一團,其中的金丹跑了出來,帶著冷坤慌亂的神識,想要逃之夭夭,卻被鐵天一手抓在手里。
「放我一馬,我一定……啊————!!嗚……」
嘯——————!
金行強丹在鐵天握成寶鑽的拳頭中被碾成了粉末,冷坤的求饒最後化作了尖聲戾嘯。
通里真人連毒木蟾都顧不上收回,直接抓住了木凝槍,借著法寶之速望風逃竄,木凝槍一邊帶著他飛逃,一邊「枝繁葉茂」將通里真人纏繞起來,五顆木丹忽明忽暗好像上面的果實,與木凝槍的靈氣融為一體,催動出極限速度。
————————!!!
通里真人被瞬間來到面前的一團閃耀,直接打回地面。好在木凝槍把他包裹的結實,法寶氣場結合五丹氣場,否則他將直接斃命。
那團閃耀正是穿著寶石鎧甲的鐵天,全身一繃,竟然就以風借力,瞬閃一般地踩到通里真人面前。
啪——————!!!
五顆金丹一同抵擋,才勉強攔下這一踩踏,從冷坤求饒前,通里真人已經無數個念頭閃過,除了逃還是逃,他想也不想,用五顆金丹化作真氣殼,又將木凝槍生發出無數枝杈,千蛇一般爬滿了真氣殼,一面護著,一面又試圖飛離。
可這樣也不起作用,鐵天雖然收起了絕對真身,卻仍是天神踢球一般,將想要逃離的通里真人不住踢回地面,砸出一個個大坑。
那些各大派修真者,早就開始逃散,卻被不知埋伏在四面、還是陸續趕來的征武軍全部包圍,就如一窩老鼠,受腸內黃豆泡脹,痛苦而無助,恐懼而瘋狂,怎麼也逃不出去。
夜秋沒有絲毫退意,仍是對那變幻的盾陣猛攻,甚至一點慌張都沒有。
通里真人趕忙用真氣擬聲道︰「夜真人!你我聯手,逃出去再說!!」
「沒用的東西。」夜秋淡淡一句,干脆飛來對大覺下手。
通里真人這才明白,如果夜秋想逃,早就可以逃了,這里除了大覺誰還能攔住他?可大覺偏偏就追著通里打。
看夜秋這架勢是要與大覺死戰到底,通里真人有了計較,忙配合夜秋對大覺還擊起來。
兩個真人,一個真丹,一個五丹,風雨令、毒木蟾一同助陣,雖傷不到大覺,卻也令他一時攻勢頓減。
巔峰之戰,夜秋漸漸以攻為主,而通里真人則憑借五丹,均勻分攤著大覺的進攻,承擔起防守任務。
見大覺始終沒有使出剛才斬殺冷坤的法門,通里真人暗付︰看來那法門使用有所限制,我當瞅準實際,趁他把目標轉向那小子,立即遁逃!
他當然不懂得大覺的絕對真身和寶石鎧甲,也就不會明白,鐵天這是覺得沒有必要,才未使用大覺之術,因為已經沒有誰可以對征武王構成威脅了,而計劃也一切都在進行中。
鐵天閃躲中根本不會吃到夜秋所攻,說白了還是一味追著通里真人在打,這其實就是計劃中的事情……
可就在這時,有人打破了計劃!
「夜秋————!!」一團火球急速壓來,正是火氣大綻的柏雨成。
夜秋眉頭一鎖,卻看了鐵天一眼。
鐵天無奈,只好咬牙提出一絲絕對真身,這會通過寶石鎧甲轉化所成的,確是金行真氣!只一下金光四射,一連破去淬不及防的五層木行真氣殼,通里真人肉身便灰飛煙滅。
五顆木行金丹帶著裂痕,五散而逃,鐵天一瞬間斬碎四個,腳一落地輕盈一點向著天邊那顆追去。
夜秋望著大覺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將一時露出的鄙夷神情收住,看向柏雨成。
「夜秋?!為何如此?!!為何?!!」柏雨成看著下方許多夜家人的尸體,一腔責備。
「你知道我不會解釋,我和征武王只能活一個。」
「為什麼?!你他媽給我說清楚!!」柏雨成知道夜秋不會解釋,卻還是不能自控。
柏雨成有燒神術培養出來的強大神識,超乎意料地迎來了凝丹的迫切感覺,當即沒有遲疑,便先後吃下四顆鯤翅丹,終于丹成,又一口氣吃下剩下的三顆,突破到了升丹期。可誰知他一出來,發現夜家人統統不見,一番打探,趕上這場殺伐的末尾……
「跟我一起殺了征武王,或者殺了我。」言罷,夜秋看也不看柏雨成,只管放出風雨令,將乾坤宮一座座大殿輪番掀起,終于扒出一條地道,征武王正被覺者們護送逃離。
夜秋毫不遲疑,所有火力全開,立時打翻了幾個中覺,他們被從地道里翻出來,陣型受到限制,又加上出其不意,被動不已。
「快住手!!」柏雨成再也看不下去,抬手就是一條烈焰長龍打偏了懸空的風雨令,征武王的「盛世」正是柏雨成的夢想。
可夜秋絲毫不理,穩住風雨令繼續配合野徑雲黑,攻擊更猛,又有兩個中覺被打翻在地,還剩下七八個,而征武王就藏在其中。
「夜秋!!你混蛋!!!」柏雨成趕緊再施火龍,百多條分成兩股,一股打偏夜秋的追殺,一股打向夜秋。
「好!!」夜秋終于憤怒,調轉矛頭,全力向柏雨成還擊。
柏雨成沒想到夜秋會對自己下狠手,可風雨令與野徑雲黑融為一體,絲毫沒有收勢地朝自己打來,分明不容多想!
柏雨成很清楚,夜秋真丹級,自己不全力施為根本攔不住,只好一面放出上千條火龍、催活幾百張火行符,一面迅速祭出千百法器,如今他只在修煉的同時祭養了火雷戒,一個法寶都還沒有。
而夜秋那邊,有了風雨令,剛出關才幾年的他,也沒有祭煉法寶,但風雨令可比火雷戒下多了功夫,不可同日而語。
兩方這一對撞,柏雨成雖然還沒用火雷戒,就算用了也未必能有多少起色,立馬被夜秋刮起的陰寒黑風吞掉了所有法術,近千樣法器碎去大半,柏雨成遭了猛烈沖擊,經脈隱隱要斷。
這是夜秋嗎?竟然毫不留情?柏雨成心如刀割,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夜秋要殺征武王,更行不明白為什麼夜秋如此恩斷義絕。
「啊————!!你這是要做什麼?!!」柏雨成叫出火雷戒,一面戴在手上,一面將強丹級真氣灌注其中,靠著燒神術修煉出的分境神識,同時施展出三千火龍,同時催動兩千火行符,同時將身上三個宇囊中的法器三百三百地不斷放出!
柏雨成好像一下子要將剛剛凝成的火行強丹用光,竟一時抵住了夜秋那克制火行的水行神通。
「夜秋!!你到底怎麼了?!」柏雨成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沒怎麼,如果你幫我殺了征武王,我還是當你朋友,我們一同坐擁天下。」
「你變了!!你什麼時候對天下感興趣了?!」
「對的,你說對了,人總是會變的。」
「不!你不可能變!夜秋!你一定有什麼事情!」
剛有些輪廓的豫州城,就在這突如其來卻又沒完沒了的大戰中,入了夜。而此時夜空上,一水一火兩個真人,正放著青黑與赤紅兩種「煙花」,激撞在一處,掩蓋了他們的神情和語言。
「別胡思亂想了,接受現實。」夜秋直接用法術帶過去話語。
「什麼現實?!!你什麼時候關心現實了?!你不是一心只會修煉嗎?!!」
「我越來越討厭你了,你總是很吵……」
這是柏雨成活著時,從夜秋那听到的最後一句話。
言罷,夜秋干脆一手握著風雨令,一手凝出水行真丹,將兩股神通一同使出,匯聚一處。就見左手風雨令施風雨,右手水真丹施水術,以強過之前數倍的勢頭,均勻對稱地在中間融為一體,勢要將那殺來的數千條火龍、火符、法器統統打碎,一鼓作氣殺了柏雨成……
「混蛋!!」柏雨成大喝一聲,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抵抗得了這一下,罵了最後一句已然死得無怨。
柏雨成放棄了前面那些法術,而是將所有神識灌注在強丹之中,又把強丹干脆打入火雷戒指。
這火雷戒指雖是神器,卻不是能夠融丹的法寶,柏雨成完全是在亂來。金丹一探入火雷戒指,柏雨成的神識立時被帶進這奇異晶體,內部純淨的物質,正以一個個相同的單元規則排列著,每一個單元雖然一樣,卻極為復雜,將兩端的火、雷之氣進行轉換。
饒是柏雨成神人級的神識強度,也沒空憑借火丹在夜秋殺招撲來前,徹底解讀其中結構。
柏雨成覺得有些失望,如果早點發現這里面的秘密,此時的最後一擊一定可以讓夜秋印象深刻。
可最後一擊還是要放的,在夜秋面前,總要死得漂亮點。
在所有的火龍、火符、法器被那無情的陰寒黑風吞吃之際,柏雨成舉起了那枚吞下半顆火行強丹的火雷神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