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雨成看到一臉驚異的張慶豐,便笑了笑,指著「夜秋」介紹道︰「他叫夜秋,相信你們都知道,這可是征武王建立大庸時的叛軍首領。」
夜秋?!呂白當然知道,對于當時的那段歷史,斗族還是記錄得較為詳細,而且大庸朝也書寫了獨立版本的歷史,甚至大覺鐵天在戰爭中的事跡,都被改編成了評書,城鎮里的茶館經常可以听到,最有名的一段是《大覺斬三真》,那「三真」分別就是夜秋真人、通里真人、冷坤真人,他們都被描寫成了背叛征武王的奸賊。
但斗族的記載非常中立︰夜龍海清理風、雨二族,夜秋和夜家人投奔征武王,夜家為征武王立下不少戰功,不過斗族並未將功勞歸為某個人身上,一直記載到後來,夜秋在登基大典,與其他舊派聯手刺殺征武王,遭到鎮壓。可是,鎮壓的具體過程,斗族也沒有記錄,唯有大庸朝的《大庸太祖紀》中,寫的是大覺宗以及各大派從軍修者,聯手剿滅了三位真人和他們煽動的各舊派掌門、弟子。
呂白曾對這個歷史事件很感興趣,也通過兩份史料的比較,得知「大覺斬三真」和《大庸太祖紀》,都有著明顯的漏洞,無法自圓其說。但由于史料有限,呂白也只能留下個問號,這些開朝舊事遠不及當下的憂患要緊。
張慶豐卻恍然大悟一般,大叫道︰「這麼說!你是覺得我長得像叛軍首領,所以才想抓我,然後把我做成人鼎?!」
本來氣氛十分緊張,一個大庸叛軍首腦,居然長得跟張慶豐一樣,還被柏雨成做成了人鼎,鐵雲嬋和郝彩都是大氣也不敢出,听張慶豐一叫,不由得都翻了翻白眼,要不是郝彩攔著,鐵雲嬋已經在他腦殼上開個洞了。
「哈哈哈哈!」柏雨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惜啊,你們倆長得這麼像,心智卻天差地別……」
說著,柏雨成又深深地忘了張慶豐一陣,突然眼角一擠,納悶道︰「我說,你怎麼就這麼蠢呢?」
張慶豐正被柏雨成看得發毛,聞听此言當即怒了,喝道︰「○!你他□說誰?!」
「你啊,這都听不出來,果然蠢。」柏雨成說著還搖頭撇嘴。
這下可把張慶豐氣壞了,當即就要凝丹一戰。
「慶豐,」呂白叫住了他,見他望來,認真道︰「稍等不遲,我還有話要問。」
張慶豐無奈,只能轉頭沖柏雨成罵道︰「○!算你個傻☆命好,讓你再多活會兒。」
柏雨成本是一臉嘲笑不改,可听到最後,卻失了神,愣住一會兒後,隱隱要怒,又隱隱欲笑,竟就這樣透出了一臉傷感,再也無法壓抑,自嘲道︰「呵,‘多活會兒’,活著就是好命嗎……」
張慶豐本可以反擊柏雨成「活著不是好命,那你為什麼不去死」,可是他沒有,他已經被柏雨成透出的一股厚重,給代入了,代入到一種困惑中……
柏雨成的話還沒說完,他看著呂白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但你要幫我一個忙。」
呂白不禁笑了,對柏雨成拱了拱手,道︰「柏將軍數千年閱歷,神人境界,呂某實在不知有什麼能幫得上,不過……你說。」
「你先看看這些。」柏雨成說話間,從宇囊叫出一架架大櫃子,受真氣操控,浮在空中。
大家仔細一看,那些櫃子分明都是書架,一共十多架,每一架都有數丈寬高,一層一層整齊地填滿了典籍,都受柏雨成真氣控著,蕭夜谷高空風風呼嘯,卻奈何不了它們。
十多個數丈寬高的書架,呼呼呼飛到呂白跟前,也頗顯氣勢,呂白會意地上前參觀了起來。
「我可以看看?」看到這麼多書,呂白不由得有些興奮。
「本來就是要給你看看,請隨意。」柏雨成大方道。
呂白便不再客氣,快速地飛在一個個巨大的書架面前,時不時還會取出一些翻看。
這些巨大的書架,每一架都裝著幾千本典籍,被分門歸類,有修煉功法、神通法術、覺術覺技、方術劍道、丹方藥典、煉器論著、鍛造圖譜、各種禁術……等修真方面的各種典籍,藏量巨大;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佛修經卷、道家典藏、百家學說、聖典各版、滅典大全……等稀有的上古典籍。
這柏雨成的書藏無所不包,甚至有幾本還是遠古諸神所留,圍繞太古而著。
呂白只覺一下子闖入到一個玄妙之極的世界,竟開始從那些上古典籍開始,仔細閱讀起來,暢游在書海之中。
呂白已經拿起一本書,看了足足兩刻鐘,柏雨成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先不要急著看,等下這些都會是你的。」
呂白正在對比三本不同版的《五千言》,听柏雨成此言,馬上眸光雀躍地問道︰「你確定?」
「是的,不止這些,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所有這典籍,所有金丹,所有宇囊……這蕭夜谷所有的一切,還有我心中所有的秘密,都是你的。」
柏雨成表情嚴肅,不似開玩笑,四人卻愣在當場。
蹙眉想了一陣,呂白終于小心地問道︰「什麼事?」
柏雨成看著呂白,眼中閃爍著期許,聲音不住顫抖地說道︰「幫我回到過去,逆天改命!」
……
許久,張慶豐終于意識過來,大吼道︰「開什麼玩笑?!蕭夜老怪!你少做白日夢了!送你回到過去,那整個九州的今日就完了!呂白!別上他的當!!蕭夜老怪!你去死!!」
叫喝著,張慶豐雙丹已經凝出結卦,呂白直接閃到近前,按住他肩膀阻止道︰「慶豐,先別急,讓我來說。」
鐵雲嬋和郝彩也趕忙上前,拉著張慶豐,讓他不要胡來,雖然她們也覺得不能讓柏雨成穿梭時空,但也體會得出,好像那柏雨成並不是她們想象的那樣,身上分明不見絲毫邪、殺之氣。
呂白轉身對柏雨成道︰「就這件事啊?你那書架上有著易、宇、宙三術秘法,比我知道得還全,為何你不自己修習?還要我來?」
柏雨成搖了搖頭,道︰「宇術還好說,你以為宙術和易術是想學就能學會的?當年我不把你爹做成人鼎,就是因為他是千年不得一見的易術奇人!」
听到對方提起自己父親,呂白立刻屏氣凝神,眼楮直勾勾與其對視著。
柏雨成繼續講著︰「易不佔可是懂得易術?他是易家正統的易術傳人,可是他能算出什麼?給凡人算算妻賢不賢、子孝不孝、什麼時候有災不小心死翹翹之類的小事還行,但一牽扯到略有修為之人,甚至他自己的事情,就什麼也算不出了,更別說逆天改命,所以他才會瘋瘋癲癲,用易術跟你爹換劍修法門,你爹才幫他入了劍修,再看他劍修上的修為,足見資質過人,卻偏偏用不起易術!」
呂白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不懂得易術,只能憑借連番奇遇得來的一些方便,短暫的逆轉時空而已,可以說只是在某個有限的空間內逆轉時間,在整個時空中不過是一個細小的褶皺,這種褶皺無時無刻不再發生,雖然我留下的褶皺改變了未來,可是我不留褶皺一樣改變著未來,但無論如何,我無法改變過去,無法重新選擇此刻,而未來,即便我改變得了,也無法預測,因為每個人,每個事物都能改變,說白了,我不會逆天改命。」
「不!你絕對可以!」柏雨成不住搖頭,滿臉的不信,然後將一個書架叫到自己身旁,略微查找下,趕忙抽出一本典籍,打向呂白。
呂白接來一看,《宿命輪回通》,翻開閱覽其內容,竟是結合易、宇、宙三術而創出的逆天改命之法。
柏雨成見呂白又沉入到書中,趕緊解釋道︰「你看那字跡,記好了,那就是續帝的字跡,這本書是續帝親手所寫,他燒掉了許多典籍,可偏偏這本沒有燒,說明他算出來了,這本書必須留給後人,在將來的某天發揮巨大作用,影響未來!他已經算到今天啦!可能就是算著要給你學啊!呂白!」
呂白點了點頭,他看了幾頁,這本書玄奧之極,字跡神異,應是續帝親筆。想不到能有幸目睹續帝真跡,呂白突然有種沖動,這麼多典籍,實在是太寶貴了,太有吸引力了,但他很快被書中一段文字提醒了︰
今足下,或行,或止;或正,或偏;或空,或執;或靈、或痴。
來日之,或幸、或悔;或喜、或悲;或樂、或苦;或清、或亂。
今朝欲,或幸、或悔;或喜、或悲;或樂、或苦;或清、或亂。
往昔須,或行,或止;或正,或偏;或空,或執;或靈、或痴。
今今往往,來來今今,宿命輪回,安而不息。
「對不起,我不能幫你回到往昔。」呂白的眼神略帶愧疚,看著柏雨成。
柏雨成一臉不解和無辜,即是辯解又是懇求地說道︰「為什麼?我只想回到過去,回到那段時光,永遠停留在那里就行,我看過《宿命輪回通》,里面明明說可以把人困到一環輪回里,無限重復,我只要你這樣做就好,我不需要改變現在和未來!」
「你說得是輪回無間,續帝說此術是所有法門中,最為殘忍和罪大惡極的,不僅僅是一種法術,根本就是最嚴酷的刑罰,受術者從此月兌離大道輪回!」呂白早就知道柏雨成的意思,但施術幫人月兌離人道甚至是大道,這不是呂白的道,所以他拒絕了,即便柏雨成要用一切來交換。
「我不在乎啊,而且對當下來說,僅僅是我消失了,等于死了而已,對未來也沒什麼影響,不信你可以再看看這本……」
呂白打斷道︰「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而且我也不需要另外制造時空,黃龍扳指里即是妙門。」
「對對對,我怎麼把這個忘了,你直接把我倒退回去,然後放在妙門里隨便什麼地方,把我封禁起來,與妙門也斷絕聯系,從此……」
「我說過,我不會這麼做,你不用再說了。」呂白再次打斷。
「為什麼?!」柏雨成仿佛突然間變成了個叛逆的孩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說得很清楚了,這是打亂大道輪回的,你以為自己憑空消失就行了?你的言行、你的肉身,你的這些人鼎,都要重入輪回,你消失了,你的肉身就月兌離了輪回,你可知你的肉身,是多少人、多少事、多少物,歷經千萬輪回才匯聚而成?你可知你肉身的每一粒微塵都是一個宇宙,你也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是宇宙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你就這樣消失了,誰知道會對大道有多少影響?」
柏雨成的臉一下陰沉下來,他不再一臉堆笑了,更不再懇求了,而是任由自己放出一身邪氣。
又是許久,呂白干脆把那本《宿命輪回通》扔回給柏雨成,開口道︰「還是進行我們最初的協議,我打敗你,然後你告訴我太晶地圖的事兒。」
「哈哈哈哈!」柏雨成一臉嘲笑,收起所有的書架,「打敗我?你還差得遠呢!!!」
不知何時一個人鼎已經飛來,還沒等大家看清他面貌,就被柏雨成直接吸在掌心,壓縮成了一枚拇指大小的凝血。
凝血術!!郝彩自然為之震驚。
但呂白卻比她還吃驚,因為剛才書架上雖然也有許多方術典籍,可確實不見《大羅天成功》甚至《真陽殘卷》。也就是說,這個柏雨成一定是從血僧、血梟或「杜世元」那里得到此術,這讓呂白不得不聯想到,「杜世元」收到的那封隨風而散的信,以及隨風兒而散的太晶地圖……
只是一陣驚異,柏雨成已然將那枚凝血捏碎,變成無數黑紅渣屑。
呼、呼、呼、呼……
柏雨成竟瞬移起來,一下月兌離了「行」龍的游繞,原來那凝血是宇媒!那個人鼎是修煉的雜宇媒,雖然不能施展宇術,可是壓縮成凝血後,雜宇媒得到了純化,成為了凝血宇媒!
呂白雖然能推理出柏雨成這宇術的莫名來歷,卻一時應付不來柏雨成突然的發難,他正瞬移在八個方位,八個方位正好將呂白四人罩在中間,而柏雨成還在憑借火雷神戒灑出的金骨真液,同時在八方施展起神通!
不能多想了,呂白神識念動,準備帶大家月兌離,卻突然感覺與外面的宇陣失去了聯系,就連「行」龍也感應不到,想要閃出去,又發現自己已經處在了一個結界中。
柏雨成一刻不停,仍在八個方向揮灑真液,施展神通,還展出真氣問道︰「呂白!怎麼樣?我就這樣把你們困在結界里,不等于你們也從此消失了嗎?不是也就月兌離那什麼大道輪回了嗎?你說是永遠禁錮你們,對大道破壞的多?還是禁錮我,破壞的多?!要不要做個交易?!」
結界內已經一片黑暗,呂白馬上開啟天罡罩,以劍仙級的天罡罩為基礎,將黃龍化天融入其中,幾番增大,將張慶豐等人一同罩住。
這個結界讓呂白想到了封禁應龍的地魂結界,如今看來那結界很可能與柏雨成有這麼莫大聯系,可是應龍分明困在那里萬年,這柏雨成也不過存世三千多年,又如何聯系?
呂白一邊想,一邊將負劍上的黃龍符點亮,卻並不激活,而是用真氣投射在黃龍天罡罩上,只要願意,隨時可以把天罡罩上的真氣兌現為「臨兵斗者,皆數組前行」九字真龍。
柏雨成布下結界靠的是那枚凝血宇媒,而他此刻忙碌在八個方位,竟然開始結卦!
呂白看得清楚,一個黑暗的結界空間中,除了自己的黃龍之光,那就是外面一圈光華,八方、八彩之光華。
張慶豐知道事情不妙,已經凝出水、火強丹,游動在呂白的天罡罩內,道︰「快用黃龍化天。」
呂白也不客氣,放出來兩條黃龍,戲那火丹,卻不吞化,僅是慢慢提取其中真氣。
鐵雲嬋的金行真氣一未結丹,二會耗土,故而就沒有綻放,僅是拿出異鐵娥眉刺,並將神識探在宇囊中幾面重盾和幾柄兵器上,以便隨即應變。
郝彩則開始向各個方向打出小型法陣,再將它們連成大陣。
幾人正忙,就見粉光一閃,九尾天狐也出來了。
這狐狸一看鐵雲嬋在此,便不敢賣弄了,向大家微微屈膝算是行了禮,然後四根金尾圍著張慶豐的水丹轉悠起來。
「搞啥?騷狐狸?!」張慶豐就覺得水丹一陣震顫,搞不懂什麼情況,罵了起來。
「切,不知好歹,你不知道金生水啊?老娘這是要生你。」狐狸知道張慶豐個性,也不客氣。
張慶豐嘴一翻,怒道︰「我這麼大你都敢生,不怕把你那☆給撐叉啊?!」
「都收聲。」呂白平靜道。
狐狸撅嘴癟鼻的瞪了下張慶豐,便收回三根粉色金尾,只留一根,小心地供給著金行真氣。
張慶豐剛忙控制水行強丹吸收轉化著,同時沖出水行真氣,注入郝彩法陣。郝彩努力將之轉化成木行,再凝出綠柱,導向張慶豐的火丹,以木生火,而火丹正再被黃龍轉化……
其實呂白的黃龍化天,直接轉化金、水、木都可以,但效率相對較低,不如按照五行相生更加自然快捷。
就在這時,八方光彩各異,大肆閃耀,柏雨成大笑道︰「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八卦易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