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之之回到了呂家屯。
抱著回來的孫子呂之之,82歲的呂老太剛強地忍著淚水,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之之的大姑媽站在旁邊,早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呂家屯——確切點說是紫城市小河鎮呂家屯村。離紫城約八十公里遠的一個小山村的名字。名字很普通,不用統計都知道全國會有太多村子也叫這個名字。叫呂家屯一般是該村里呂姓人家較多。紫城的這個呂家屯卻很特別,一百戶人家卻僅有一戶姓呂。
姓呂的這家就是呂儒成家。
呂儒成的祖上來到這里,開荒破土,成為這里的第一戶人家。對于這點,其他各戶都沒有異議,所以上百年過去了,沒听說哪家提出來要改成張家屯李家屯王家屯的。
從全國來看,敢說是呂不韋後人的村子當然也獨此一家,因為「是,還是不是」這個事,誰也說不過呂儒成,因為他正坐著這個史學研究領域的第一把交椅。呂家屯出了個名人呂儒成,呂家屯的人就更以是「呂」家屯的人為榮了。
那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姓呂的還會只此一家呢?這也是這個呂家屯不一樣的地方。
據老人講,從呂儒成這代往上數,呂家已是五代單傳了。
「也真是怪,到了之之這輩,還是單傳。」村民們說起這事時總會加上這麼一句。
呂儒成的父親去世得早,母親把呂儒成和大呂儒成兩歲的姐姐拉扯長大。小時候家里困難,姐姐小學沒念完就輟學回家務農。兩個女人用瘦弱的臂膀支撐著這個家,供儒成上學。呂儒成也確實爭氣,一氣兒念到博士後。他一心鑽研學問,並把呂家的祖先呂不韋挖出來作為研究課題,一舉成名。
呂儒成曾數次要把老母親和老姐姐接到城里來,可這兩個女人就是不肯。按兩人的說法,「去了,呂家屯就變成沒有姓呂的屯了。只要你儒成好,全家就好,呂家屯就好。」
呂儒成當了校長,和市長可以平起平坐了,還有人說,比市長還大半格呢。呂家和呂家屯的地位也跟著提高不少。而全國不少姓呂的人也因為呂儒成的研究成果,經常跑來小小的呂家屯尋根問祖。
呂儒成理所當然是呂家的和呂家屯的驕傲。
除了呂儒成外,呂家屯還有兩個名人。村里的話講叫「文有儒成,武有寶寶,女中豪杰叫嬌嬌」。
寶寶,指的是張寶寶。現在是紫城市有名的企業家,城紫房地產有限公司董事長。「瞧人家這公司名起的,就是大氣,把紫城倒了個個兒,翻了個跟頭,一般人可不敢。」村里人經常這麼說。
張寶寶比呂儒成小五歲,從小淘氣,不愛學習,但為人豪爽,哥們兒義氣。農村政策剛松動,他就帶一幫小兄弟,倒賣木材、倒賣牲口、開磚廠灰石廠,很快成為呂家屯首富。隨著事業的壯大,兄弟也越聚越多,先後成為鄉里鎮里的首富。張寶寶對呂儒成非常尊重,他找到呂儒成希望到市里發展。呂儒成就把他認識的市領導介紹給張寶寶。從此,張寶寶進入紫城市,鳥槍換炮,玩起了房地產。
女中豪杰嬌嬌,指的是代嬌嬌,45歲,紫城嬌嬌會所的總經理。嬌嬌會所是干什麼的,村里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這個女人很有錢。
總能讓村里人想起這三個名人,還因為他們三人幾年前共同出資20萬,給村里修了一條路。從此,村里村外,交通不再阻礙。
如今,世事難料,禍福旦夕,三大名人之首的呂儒成突然就走了。
呂之之已有段時間沒回呂家屯了,以前也只是在春節時才回來看一看。這次他決定在這里住上兩天,陪陪悲傷的老女乃女乃。
他還有一個想法,側面了解一下張寶寶。
呂之之特別愛吃大姑媽做的菜。一大鍋熱騰騰的酸菜粉條炖白肉,呂之之自己吃了一大半。連續數日,他都沒吃一頓飽飯了。親情的呵護下,飯吃得格外香。晚飯後,之之與女乃女乃和大姑媽閑聊。
女乃女乃問之之,那張光 子照片帶沒帶來。之之趕緊把錢夾里的「天體全家福」照片拿出來給女乃女乃看。女乃女乃看到年輕時的呂儒成,又是一陣悲痛,然後嘮嘮叨叨地說︰「你爸這輩子命苦呀,你爺去世得早,你爸是早早就當了家。你爺去世的時候跟你爸講老呂家該出個讀書人了,你爸呢是真爭氣呀,那年你爸還上小學呢,從那以後,他是次次考第一,連第二都沒考過,小學中學大學都是這樣,他一口氣念到了博士,還當了校長。他這輩子是真听你爺爺的,就是學習呀,讀書呀,研究呀,在學校待了一輩子。學習也累呀,可算盼到退休了,可以享幾天清福了,誰能想到啊,好端端的會挨了槍子兒……」
老太太終于抑制不住,嚶嚶嚶地哭出聲來。
哭了好一陣,老太太才又繼續說︰「之之呀,你媽媽要是在你身邊也行啊,你還是個孩子,不能又沒爹又沒媽的。你媽是個好人,女乃女乃的眼楮不會看錯,瞧瞧她這顆痣,都跟毛主席長一個地方。她一定是到外國走丟了,你以後要想辦法找找啊……」呂之之听了直點頭。
閑聊中大姑媽說︰「呂家屯最近又出了個名人。」
「什麼名人?」之之問。
「這個名人可挺特別,誰能想到出家當老道的,也能出息,也能掙大錢。」
「出家當老道?」呂之之不解地問。
「張寶寶的佷子,張小五,從小鼻涕拉瞎的,誰能想到這個二溜子能出息?」
「張小五,在哪出家?」
「叫什麼白山寺啊,還是什麼廟啊觀啊的。」
「他多大年齡?」
「三十多歲吧,現在人家是張道長了。」
呂之之一下想起了大白山白山觀那個點頭哈腰的張道長,白山觀的主持。
白山觀張道長,張寶寶的佷兒?!
呂之之決定,第二天回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