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被人從慧玉宮帶出去,她是知道的,對于自己的那一場劫難,其實並沒有真正過去。
傅承徽命她跪在慧玉宮外,直到明日惠妃給她降罪為止。
轎子已經停在宮外,宮女扶著傅承徽正要上架,卻听見有人的腳步聲急促地朝這里跑來,傅承徽不免抬眸看了一眼。
月白色的光,照在來人的身上,瞧出來了,是個公公。
「慌什麼?」她站住了腳步,擰了黛眉問著。
來人忙給她行了禮,面上卻是一片驚慌︰「回娘娘,不好了,冷宮傳出了瘟疫!奴才正趕著來稟報皇上此事呢!」
听聞是瘟疫,傅承徽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幾乎是有些本能地退開了半步,生怕面前的太監從冷宮那邊過來,還在衣服上,沾染了不干淨的東西。
那太監已經不再停留,抬步朝慧玉宮里頭沖進去。
如今冷宮里,還住著幾個廢妃,也難怪這太監要那麼急著來問皇帝的意思。
傅承徽的杏目一轉,很快就落在了地上女子的身上,舞衣的事情惹得她很不愉快,皇帝居然在惠妃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著,還好她不是下人,不必默默受氣。她有氣,可以撒在別人的身上。
比如,她。
這個弄壞她舞衣的罪魁禍首。
櫻唇微啟,她只低言著︰「今兒出了事,本宮也便不罰你了。如今冷宮想來是人手不夠,你就去冷宮幫忙吧。」
置于膝蓋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好個傅承徽,這麼快就開始公報私仇。
沒有任何的波折,亦不會有任何人來替她求情。
在她被推入冷宮大門之後,很快,皇帝便命人封鎖了這里。太醫已經匆匆撤出去,隨身帶來的幾個藥箱也沒來得及帶走。
誰都明白,這里的一切,可能染上瘟疫的一切,都只會永遠地停留在這里。
緩步,踏在青石板上,從石縫間長出的綠草都幾乎齊膝那麼高了。她沒有心思去觀摩這些,到處哀怨的哭聲交織在空氣里,也不知是從哪里傳過來。
有宮女和太監跑了出來,朝門口處沖去。
守衛的禁衛軍個個面無表情,亂闖的,一律處死。
她沒有心生畏懼,看見那些藥箱還沒安然地放在桌上。走上前,抬手打開,里面的藥物,一應俱全。她只略微俯身,輕輕一嗅,這藥箱之內,大抵有些什麼藥,便一清二楚。
耳畔,似乎響起師父的話,醫者,若是連什麼藥都分不出,只會比病者死得更快。
走了神,才定心,便發現已經有另一人入了殿內。
來人是一名女子,只一襲輕紗制的衣衫,全身上下不見一點飾物,她的臉上,因為感染了瘟疫,已經有紅色的點開始蔓延。
她沒有退卻,只朝來人福了身子︰「奴婢給主子請安。」她不知道她是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面前的女子不是宮女。
那麼,只能是冷宮內的一名廢妃。
但,哪怕是廢妃,她可以不恭敬,卻不能不稱呼她一聲「主子」。
來人略皺了眉,冷宮內的宮女太監早就逃命去了,可她從她的神色里,沒有瞧出一絲的驚慌。那里反而,有著一抹從容的淡定。
她往前了一步,輕聲問︰「你懂醫術?」
沒有否認地點頭。
她又說︰「如果你能醫好我,他日,我必當有求必應。」在冷宮的一年多時間,她從天天的期盼,到最後的絕望。而現在,生死攸關,她才猛然覺得,是該為自己做點什麼了。
「主子……」她跪下去,卻見那布滿著紅點的手朝自己伸來。她沒有躲,削尖的下顎被女子扼住,听她的聲音傳下來︰「告訴我,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