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B超室曉鷗第一次從電腦屏幕里看到了那粒小生命,那麼小一點,還沒硬幣大。
醫生一邊拿儀器劃過她的小月復,一邊絮絮地說,「寶寶很健康,是個優良胚子。
夫人是希望男孩還是女孩?」「我希望…女孩吧,貼心一點。」
「呵呵,女孩的話一定是個漂亮,像夫人。」
「像我?不好!我只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其他的…平凡一點就好。」
孩子,媽媽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僅此而已。
曉鷗走出醫院,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今天看到了她素未謀面的孩子,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跟澤旻就好比兩只刺蝟,越是想靠近互相取暖,身上的利刺就會把對方扎得越疼。
而澤旻和陳高宇之間的戰爭,憑她一個女人的力量並不能阻止,她何必趟這渾水,有心無力之余還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要為孩子著想。
這個孩子,如果一直被自己的父親帶著懷疑的眼光看待,出生後第一件事情不是得到父親的親吻,而是被父親抱去做親子鑒定,這是多麼諷刺的事情!不行,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忍受這種待遇。
她沒有叫車,而是自在地在街上走。
中途路過百貨商場,二樓懸掛著的嬰兒用品廣告分外惹眼。
曉鷗放慢了腳步,幻想著和澤旻一起選購嬰兒用品,可是,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而已。
走過紅綠燈,對面就是赫然屹立的金城集團大樓,「金城集團」四個黑色的大字沉穩而內斂,歷經風霜卻依然威嚴,無不顯示了統領者的霸氣與豪邁。
爺爺,您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豪情壯志?曉鷗停下腳步,仰起頭看著大樓的頂層,她的丈夫正在那里運籌帷幄。
回想與澤旻初認識的時候,他是那麼陽光與可愛,儒雅健談、溫柔深情、體貼細心,沒想到才大半年而已,深情不足霸道有余,體貼不足自私有余。
豪門本身就是一種禍害,身處其中的人將會被無窮的**和斗爭牽絆。
曉鷗的心靈從未如此明朗,豪門之外的人拼命往門里擠,豪門之內的她偏偏向往門外的風景。
——「你要是受不了了,只要一句話,我隨時可以帶你走,回到我們以前的地方。
不知怎麼,曉鷗忽然想起沈弘男的話,還有陳高宇,他也說過要帶她走的類似的話。
也許在別人看來,她真的不適合金家。
不如,我真的離開吧…這個念頭忽然跳進她的腦海,而且越來越強烈。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曉鷗回頭看,是陳高宇,沒來由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車在她身邊停下,陳高宇似乎有些驚訝,「金城的總裁夫人怎麼在自家大樓前發呆?」後邊堵著的車響起陣陣喇叭聲催促著,他往後一看,急急地說,「上來,這里不能停車。」
「不需要吧,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曉鷗撇過頭,徑直往前面走。
陳高宇慢慢開著車,與她齊行,「你忘了?我可是救過你一命!你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曉鷗看也沒看他,輕笑著,「你也別忘了,你害過我不止一次。」
後邊堵著的車越來越多,喇叭聲此起彼伏。
可陳高宇不依不饒地說,「我還救過你孩子一命,這沒錯吧?」曉鷗轉頭看了他一眼,心服地點點頭,看著後面越來越多的車,她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問,「找我有什麼事?別說是你跟蹤我…」「這倒沒有,我只是路過這里,湊巧看到你。」
陳高宇見她不肯上車,只好退而求其次,「這兒有家咖啡廳,咱們坐會兒吧…就這樣,我把車停前面,你先進去。」
「誒…」曉鷗沒來得及拒絕,他就把車開前面去了。
她一看街邊的門面,這家咖啡廳都是巨大的落地窗,就坐在窗邊好了,這他總不會做什麼了吧。
于是,她推開咖啡廳的門。
咖啡廳里彌漫著陣陣香味,吧台處的伙計正在煮咖啡,濃香四溢。
曉鷗選了個靠窗的位置,沒過一會兒,陳高宇就來了,他逗趣著說,「就知道你會選這里,放心吧,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我不會做什麼變態的事情。」
突然被對方說中心中所想,曉鷗不禁有些難為情,反問著,「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變態啊~」陳高宇一聳肩膀,「沒辦法,誰叫老天安排了一個變態的人生給我~」曉鷗從未見過有人毫不在意地稱自己的人生變態,聯想起他的經歷,也對,變態的人生,可悲的人生。
這時,服務員拿著菜單上前,有禮貌地詢問,「先生小姐需要什麼?…我們這里最近推出了一款情侶咖啡,兩位有興趣試試嗎?」「沒興趣!」「有興趣!」兩人同時答道,服務員一臉尷尬。
陳高宇笑了笑,「你覺得我們像情侶?」他的表情像一個受到表揚的小學生,意外的喜悅無言以表。
服務員害羞地點點頭,「像啊,先生小姐很般配。」
曉鷗一瞪陳高宇,「你少佔我便宜。」
她轉頭對服務員說,「我跟他可沒一丁點關系…給我一杯白開水就行了。」
「呵呵,我就一杯黑咖啡吧~」服務員彎腰,「好的,稍等,馬上就來~」曉鷗發現,陳高宇喝咖啡不加女乃也不加糖,苦澀的黑咖啡喝下去眉頭都不皺一下。
「找我什麼事?」陳高宇放下咖啡,「沒特別的事,這麼難得在路上遇到你,就想听听你的聲音啊,我很想你。」
他自然而真誠地表達著內心的情感,「你會想我嗎?」「想,想你是怎麼傷害我的!」曉鷗一點也不客氣,澤旻的懷疑還不是拜你所賜麼。
不過,她發現今天的他與平時有些不同,似乎柔和了,似乎…溫柔了。
「也對…」陳高宇還是笑著,透露著淡淡的憂郁。
然後,兩個人都沒開口,沉默了好一會兒。
曉鷗暗暗嘀咕,怪了真,他今天是怎麼了?!良久,陳高宇抿了一口咖啡,終于開口,「今天是我媽的祭日,」語速很慢,「正好二十年了。」
原來如此,曉鷗恍然大悟。
「對了,你為什麼站在金城對面發呆啊?」陳高宇立馬轉開話題。
「我剛才去醫院產檢,順路經過,就看看嘍,看看我上班的地方。」
陳高宇毫不避諱地看著她,這眼神似乎他們真的是情侶一樣,「听說…金澤旻最近天天加班,你們關系不好?」曉鷗沒好氣地回,「這還不是你害的?!」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不說,拿自己的孩子說事兒,沒意思,「算了,我不跟你們男人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