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錯,犯錯,怎麼犯錯,而且還得能被皇上接受的錯誤……」錦嬪一整天都在想這一個問題。靈光一閃,想起曾經媚妃的所作所為,心想︰「只要不比媚妃過分就應該是安全的吧?」
卓狸忘記告訴她犯錯需謹慎,計劃需謹慎。
也許是因為最近事情太順利,也許是因為錦嬪心思還不夠縝密,她果真犯了「錯誤」。
就在那日清晨,錦嬪剛剛起床不久。正在動手刺繡,打算親手繡個荷包送給金正。陽光燦爛,似一道霞光照進院子。
金正悠悠走進來,見錦嬪一臉鄭重,問道︰「如此認真,在繡什麼呢?」
知道金正來了,錦嬪心下一喜,卻沒表現出來。
她舉起手中的繡布對著陽光,說道︰「在繡我喜歡的東西,皇上不必知道。」語氣中透著嬌縱和放肆,她甚至沒有行禮。
金正皺了眉,他最討厭別人瞞著他什麼。他喜歡的是錦嬪的自然直率,可才短短幾日的寵愛她就變得恃寵而驕了。
走到錦嬪旁邊的矮凳上坐下,他問︰「我不必知道……不是繡給我的嗎?」。
顯然還沒發現皇上態度上的變化。錦嬪因紅了臉扭過頭不看金正,說︰「自然是不能讓你知道的。」
金正不快更濃,「那你繡吧。等你有空了,我再過來。」
「犯錯」兩個字又映入錦嬪的腦子,她繼續低下頭繡起來,故意無視金正的存在。
金正在錦嬪身邊是來尋找輕松的,可現在他根本找不到原來的那感覺。他什麼都沒說,站起身徑直離開,連頭都沒有回。
直到听不到皇上的腳步聲,錦嬪才抬起頭,深深呼出一口氣。她剛才緊張壞了,該怎麼「犯錯」?剛才那算不算「犯錯」?不知道是否符合那位高人提點的「犯錯」。
錦嬪心心念著的「高人」正在她面前的高牆紅瓦上蹲坐著嘆氣︰「這個錦嬪是怎麼在宮里混到現在的,連最基本的察言觀色都不會」卓狸也是很詫異,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吐掉嘴里的果核,又嘆了口氣,她懶得再看錦嬪,單手撐地,翻身轉向。另一只手吸納住房頂,放低吸力,緩緩落地。卓狸未停留,腳腕輕扭,身體前傾,飄飛向金正的方向。整個動作下來形如流水,迅速利落。
挽救,應該還來得及。
金正在一個行宮走廊行走,拐角廊下草叢後傳來兩個宮女的對話聲。他至了腳步,心中犯意更重。身後的總領太監怎會沒有察覺,正要出聲訓喝那兩個不受規矩的丫頭。
一個「繡」字進入了金正的耳朵。伸手攔下太監,他細听。
「你每天熬夜繡那東西,白天根本沒有精神你自己算算,被嬤嬤罵過幾次了?」
柔柔的甜美聲音響起︰「不能告訴你為什麼繡那個的」
「為什麼?你如果不告訴我,我以後就不替你望風了。看你還怎麼繡」
「好姐姐,你不懂。」猶豫半天,那宮女終于說︰「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不能說。我的家鄉流傳著一個傳說,凡是一心一意親手繡出的荷包送給心上人便能夠讓心上人一生快樂。這傳說有個禁忌,就是不能讓心上人知道此事,否則就不靈了呢」話中包含著濃濃的愛意。
「哼,都說了是傳說,還這麼較真回頭被嬤嬤發現懲罰你,可別後悔」
「我只希望他能夠快樂,就算只是傳說我也想試試。」根本沒有把另一個宮女的後半句听進去。
兩個宮女的談話聲越來越小,似是走遠了。金正站在原處,凝望一處,又像是透過去望向更遠處。他身後的人都屏息凝氣,靜立等候。總領太監也不敢打擾金正的思緒去追那兩個跑掉的宮女。
突然,金正笑了。
草叢後還隱身而立的卓狸松了口氣,她倒不是怕這個計劃不起作用,而怕金正出奇招扒開草叢過來查探。不過還好金正屬于正常人範圍,不然皇宮里就要鬧出大白天鬧鬼事件了。
卓狸心想,又給金正加了一個強心針,錦嬪的問題應該不大了。這件事不一定是件壞事,正好打消了金正心里對錦嬪還存在的一絲猜疑。
……
進了宮,隱著身,還是獨自一人。卓狸不禁又想起那個人,向那座破殿走去。
殿里一切如常,門還是歪了半邊,院子里依然亂糟糟。可是卓狸來這里的原因已經不在了。郭鼎奕離開了這。
心中有些悵然,「去哪里了?」卓狸退了出來。站在高牆外,她閉上雙眼,微抬起頭,張開雙臂。身上的靈氣向四處散發,她想要感知,感知郭鼎奕在哪里。
靈氣漸漸變得淡薄。卓狸收回靈氣,放松身體,緩緩睜開雙眼。她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去了哪?」宮里已經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
城外無人的森林中,白軒左手按在右肩上,左手緩緩下移,一直到右手腕處才停止。隨著左手的移動,右手臂上的血管會凸出一塊。最後,右手手背的血管破了一個小口,粉紅色血液冒了出來。
白軒左手置于右手背之上,將血液吸控而出。
右手背傷口不知什麼時候已復合如初。他雙手保持同一水平面,控制著抽出的血液,粉紅色血液在空中開始膨脹、翻滾、扭動,最終形成一行小字。
白軒一臉凝重,迅速將血液再次攪亂。血的顏色開始變深,漸漸歸于暗紅色,再到黑色,濃似墨汁。
他將黑血擊射到身邊的大樹桿上,一眨眼的功夫,大樹將黑血全部吸了進去,干干淨淨,絲毫看不出異色。
做完這一切白軒準備回城。
那棵大樹此時在悄悄發生著變化,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它在變高變粗,葉子變得更加繁茂,甚至開始長出新的枝椏。
……
「這是他約的那個地方嗎?我記得他說的地方沒有這麼高大的樹啊。粉木,你確定是這里?」
白軒離開的那棵大樹下,青姬在粉木的服侍下靜靜坐下。
「是這里沒錯的不過好奇怪,我來過這里,不記得這里有這麼棵大樹。」粉木抓著後腦勺,搞不清狀況。
「竟然說我不來就要去金府,他真是……」青姬低下頭說著。她心里說不上是煩憂還是喜悅。
「小姐,朱公子對你的……」
「咳咳,」青姬揉揉鼻子,打斷她的話,「他說什麼時辰來?」
粉木抬頭看看天,「我們來的早了點。他應該快到了。」
……
「小姐,來了」
遠遠的,就能看到一個高大清瘦的男子向這里趕來。步伐急促,衣衫飄飛,不但不影響他的內雅風度,更為他增添了幾分男子氣概。
「我晚了」朱清錄歉意道。
粉木扶著青姬站起來,然後退到一邊。
「是我來早了,什麼事情,這麼急著要見我?」青姬保持著一貫優雅的笑容。
「別對著我這樣笑。」朱清錄喜歡青姬的笑,但不是這做作的笑。
朱清錄的話讓青姬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收起招牌笑容,恢復了自然表情。「習慣了,不好意思。」
朱清錄凝視青姬片刻,向林子深處走去。青姬微楞,抬起腳跟了過去。
粉木自動留了下來,朱清錄和青姬之間的感情她雖是個局外人,可她感受得很真切,兩個人之間那深沉的愛意根本藏不住。這樣的一段情,在粉木——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的眼里,她真心期盼他們能「有情人,成眷屬」。
……
「離開金賓」沒有溫情,沒有蜜語,只有直言。
「我不能離開他。」青姬亦然。
「皇上和他產生了間隙,現在已經開始防著他了。跟了他,你會受牽連的」朱清錄向卓狸跨進一步,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又後退了一步。
青姬語氣淡淡,「這話你不該跟我說的。若是被別人……」
「顧不了那麼多你不要嫁給他。」
金賓與皇上的間隙正是青姬刻意造成的,她又怎麼能告訴朱清錄這一切。告訴他她在為卓狸辦事?不可以,不可以說出卓主的事情。
「清錄,事情已經這樣了,我沒有退路了。你懂嗎?我不值得你這樣,你應該配有更好的女子,而不是一個青樓……」
「青樓什麼?」他只覺得內心更加難受。
看著朱清錄痛苦的面容,青姬終是不忍。她走過去靠近朱清錄,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希望因此能撫平他皺起的眉紋,緩解他的疼痛。「忘了我。」留下呆愣的朱清錄,青姬向林外走去。
「青姬……」望著青姬遠去的背影,朱清錄倍感無力,「我一直都想忘,都在努力忘……可我做不到啊……」
見青姬走出來,粉木迎了上去。
「小姐」看見青姬的臉粉木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朱公子人呢?」掏出手帕要往青姬臉上擦。
青姬輕輕推開她的手,「沒事,我們回吧。」淚水還在流淌,擦是擦不淨的。
粉木向身後的林子里望了一眼,看不到朱清錄的影子。小跑幾步追上青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