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予、雲峰兩人趕至範茜城時,正是日暮西沉,天際凝紫時。
葉淺予從小在煙雨江南的洛城長大,在茶香濃濃,古巷幽幽中度過一個又一個詩情畫意,杏花疏雨的春夏秋冬。即使在迦南城求學的三年,那里的氣候也同洛城相仿,青磚黛瓦,粉牆木窗,帶著一種鐘靈毓秀,精致典雅。一花一葉仿佛都是精心雕飾,一草一木都顯得嬌氣水女敕。
而範茜城四周的風光給予葉淺予極大的震撼。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黃沙漫漫,狂風呼嘯,氣候干燥悶熱,一下子讓生活在水潤江南的葉淺予難以接受,但又驚詫于此處迥異的風光。
一輪紅日,血色殘陽,陽關古道,透著爽利堅毅的味道。
葉淺予的心中涌現出一股雄壯慷慨,豪情萬丈,隨著肆虐的風,擴散到狂沙覆蓋的每一個角落,耳畔仿佛回想著渾厚質樸的塞上民歌。
相比之下,洛城太過精致,像是琉璃制成,需要精心呵護,而這里才是孕育真正的鐵血英豪的地方。
「難怪在墨石學院被人家說成是小白臉,原來還是有道理的。」雲峰感慨著一馬平川,雄奇壯闊的風景。
在這風景的映襯下,範茜城更顯得巍峨雄壯。天色昏暗,葉淺予只能隱約看清楚一個大致的輪廓,範茜城如同隱入無邊暗夜的巨人,挺直脊梁,威嚴的審視著所有異鄉的來客。
葉淺予隨著雲峰走到城門口,拿出範茜城特有的徽章,在大門的凹槽處嵌入,歷經歲月風霜的門戶為這兩個年輕人敞開。
葉淺予沒有將徽章佩戴在胸前,不是因為需要低調沉穩,高風亮節,僅僅是因為它太難看了。很普通的形狀,葉淺予勉強能夠接受,但是葉淺予實在是唾棄這種深黃色,接近爛泥土的顏色,若是佩戴在胸前遠遠看去,還以為是衣服上哪里沒有洗干淨呢
「好巧好巧,這個時候來的學員正巧被我趕上了。」迎面走來一個二十三四歲上下的青年,帶著銀邊眼楮,五官端正,外表平和,氣質接近于書生,身上散發著松木般淡雅的氣韻,「範茜城接待員,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學長。」
葉淺予細細打量著青年,深褐色的長袍上帶著一枚徽章,形狀與他們兩人的類似,但是刻著一個「接」字。
進入範茜城大門以後是一條幽暗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才真正是城內,想來這位學長是怕新生迷路,特意來引路的,在範茜城內私造徽章的情節十分嚴重,想來也不會有人特意消遣他們,葉淺予水翦明眸蕩漾著愉悅的笑容,「多謝學長帶路了。」
雲峰也同樣細細的打量來人一番,才寒暄幾句,不是他們太過小心,實在是範茜城的前科積重難返,給新生造成了深重的心理陰影。
褐袍學長笑的十分祥和,「這位學妹是調香師吧」
葉淺予十分無語,估計是修為太差,實在難歸入修習者的行列。範茜城對于調香師的靈術是沒有強制性的規定的,而煉藥師,冶金師就沒有這個優待,應該說後兩種鑽石職業都是歸入修習者的統一標準,對于這一點,煉藥師公會和冶金師聯盟曾經抗議過,但是抗議被範茜城無效駁回,還遭到範茜城高層的嘲諷,「一群大老爺們和女孩子斤斤計較,瞧你們這點出息」
據說事後煉藥師公會會長和冶金師聯盟盟主揚言要拆了範茜城,但到目前為止,範茜城還是十分堅固的挺立著。
「調香師同靈術師不同,學妹,這是章程。」褐袍學長遞給葉淺予一張粉紅色的卡片,上面描金繡鳳,精致非凡。
「謝謝」葉淺予接到紙張的那一剎那,一種甜膩酥滑的感覺涌上心間,葉淺予烏珠閃過一絲的驚詫,瞬間隱如眼底的漆黑。
三人一前兩後行徑著,褐袍學長十分健談,可謂長袖善舞,同兩人交談時既不讓人覺得客套,也沒有窺人隱私,如芒在背的警惕感,談及範茜城的風土人情時,也不忘介紹女孩子感興趣的話題,他言談幽默風趣,措辭生動活潑,氣氛一下子變得活躍起來,連在外人面前一向罕默寡言的葉淺予也忍不住時不時打趣幾句。
「學長,我听說,範茜城雖說是求學的地方,但是是一個綜合性的學城。城中的衣食住行,商鋪店家都是由學員自己經營,極少數是範茜城單獨管理的是嗎?」不跳字。雲峰也不忘乘機多獲取些情報。
葉淺予倒是第一次听說,原因還是她太早離開迦南學院,後期的重要消息遺漏不少。如果真像雲峰說的那樣,那麼範茜城倒是更像一個濃縮的小社會,每個人只能自力更生,家世人脈的影響無疑降低到最小,所有的一切都會重新洗牌。
「你的消息倒是十分靈通,」褐袍學長莞爾一笑,但是那瓊花般的笑容卻讓葉淺予覺得有些體寒,「範茜城不想培養出那些只會在象牙塔、溫室中自命不凡、目無下塵的所謂天才,小到果月復蔽體,大到叱 風雲,都需要自己打拼,自己開月兌,沒有父母兄弟的幫襯,有的只是伙伴或者敵人。」
「那麼範茜城的流通貨幣是什麼?」葉淺予腦海中金光一閃,問道。
褐袍學長十分驚訝,沒想到葉淺予會想的這麼深遠,雲峰也注意到褐袍學長的潛台詞,如果範茜城是這樣的游戲規則的話,如果還是使用金幣銀幣,難免會助長家世豐厚的學員的惰性,「脈輪石。」
果然,葉淺予揚起了令人舒泰的笑容,脈輪石的流通只在大陸三都(王都,皇都,帝都),雖然多少還是會受個人家世的影響,但是無疑小的很多,而且脈輪石離開範茜城依舊可以使用,不似虛擬貨幣,離開特定的地點就一文不值。
「範茜城會每個月定量分發定量保底的脈輪石作為基本生活的費用。除此以外,就是看學員自身的了。經商買辦也好,組建佣兵也好,煉藥調香也好,或者擂台賭局也好,只要你有真才實學,獨具慧眼,沉穩精干,都可以在範茜城混的風生水起。」褐袍學長突然回眸一笑,銀邊眼鏡鏡片閃著寒光,「在範茜城只要不涉及人命yin侮,一切都是被允許。搶掠打壓,仗勢欺人,以強者為尊,以實力為尊。範茜城不會干涉學員間私人恩怨,若技不如人還沒有眼色,還是會過得十分窩囊,入範茜城的哪一個不是各地的天之驕子,被同齡人打壓一頭,呼來喝去的日子會多難過,我想你們可以理解吧」
這就是範茜城的游戲規則︰弱肉強食
不止需要考慮修習歷練,還要考慮最基本的生存,甚至是安全問題,不得不說,對大多數含著金湯勺出身的人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但是這種挑戰卻讓雲峰熱血沸騰
雲峰一直十分艷羨甚至妒忌葉雨澤的修習速度,在他看來葉雨澤從小生活在夾縫中,所以才能迸發出驚人的潛力,如果自己也同樣在艱苦卓絕的條件下掙扎是不是可以同他比肩甚至超越他?
葉淺予不知道雲峰內心的心潮澎湃,如果曉得也只不過會一笑置之,她對葉雨澤的自信甚至超出了對自己的信心。
「調香師的情況雖然比起一般的修習者好上很多,但是遠沒有想象中的舒適,範茜城的原材料價格十分昂貴,是一般市價的將近一倍,但是售出價是範茜城統一規定的。雖然調香師可以走私下交易這條路,但是範茜城會每個月強制性的以市場價購買一定量的香料,調香師是沒有權利拒絕的。而對于煉藥師和冶金師沒有這部分的規定。」
也就是說在範茜城對于調香師香料的成品率有很高的隱藏性要求。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範茜城對于煉藥師和冶金師的補償。
「新生第一年還是低調些好,不少天之驕子的傲氣就是在第一年就被完全的挫掉。而且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意外會發生,這其中有些是咎由自取,還有些是對新生的考驗。」
「嗡嗡嗡」葉淺予的耳邊隱約傳來蜜蜂翅膀震動的聲響,由遠及近,葉淺予突然停止了腳步,聯想起「一切都作為獲得脈輪石的方法」,「新生的考驗」以及那張粉色的紙片,葉淺予嫣然一笑,如百花齊放,「學長說的對于新生的考驗包不包括在學長協同範茜城的情況下?」
褐袍學長緩緩凝視葉淺予的秋水明眸,「學妹剛才說什麼?」
雲峰也有些困惑的看著葉淺予,「離這里不遠處有蜇人峰是不是?」
雲峰動用自己的靈壓,延伸到半公里開外,點了點頭,「的確,但是雖說叫做蜇人蜂,但是一般不會攻擊人類。而且他們的毒素不是很強。」
葉淺予笑得嬌顏如五月的櫻桃,「但是蜇人峰受到花青粉的影響就會變得狂躁。」她身上沾染花青粉的地方只有手指,雖說不會造成實質性的影響,但是對于調香師來說,手指受傷,就相當于身負重傷了。
褐袍學長倒是十分平靜,一直含笑著沉默不語,長時間的靜默,就在雲峰覺得是葉淺予判斷失誤的時候,他無奈道,「這麼快就發現了,真沒有想到。」
雲峰瞪大的雙眸,有些噴火,褐袍學長連忙擺手,「這範茜城上層安排的,不信你們可以去互相詢問一下。」
「但是從剛才開始,學長沒有半點暗示,甚至故意說些引人深思的話,讓我的注意力不斷的轉移。」葉淺予拿出一個香料的瓶子,將其中的粉末倒在粉色紙片上,消除了花青粉對于蜇人蜂的不良效應,「而且這張紙片上花青粉的痕跡被甜蜜粉遮蓋,非常具有迷惑性。」
雲峰雙眸一沉,沒想到範茜城還真是花樣百出,而這個長得人畜無害的學長就是最大的幫凶。
「學妹的嗅覺真是靈敏。」褐袍學長沒有半點詭計被揭穿的困窘尷尬,「這是範茜城的潛規則,每一屆學員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學妹已經安全過關了,跟上吧」
雲峰和葉淺予遲疑了一下,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範茜城層出不窮的試探手段她們也有耳聞,如今切身體會也不會感到難以忍受。
「嗡嗡嗡」的蜜蜂聲音越來越清晰,葉淺予的心中升起一種強烈的不安,但是又轉瞬即逝,不得要領。
近了,再近了一些,葉淺予可以清晰的看到通道上的蜂巢,大拇指大小的蜇人蜂在蜂巢內盤旋,葉淺予心中涌起一陣悚栗感。
所有一切的氣味都電光火石般的在葉淺予腦海中一過,她如同墜入星河,無數光團在眼前掠過,亮如白晝。
糟糕中計了葉淺予心中一凜,仿佛看到蜇人蜂駭人的毒針朝著自己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