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有些疼。
葉淺予皺著眉扶額,只覺得還是一陣天旋地轉,眼楮干澀而難以睜開,眼前竟是碧波清漾的水底,她錯愕的抬頭,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望著上空那輪明月,自己竟然是在水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了好像在不久之前自己看到這輩子都見不到的詭異畫面,兩輪明月高懸,如同一雙窺探大地的眼楮,之後瀟湘古淵就卷起了滔天巨*,一個浪頭就把束手無策的葉淺予吞沒,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只是……葉淺予緩緩起身,身子輕了許多,而且可以四處走動,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是竟然可以呼吸。伸手可以撩動湖水,身體卻又感覺不到水的阻力,可以自由走動。
這……是什麼地方,到處透著詭異。
葉淺予苦中作樂的一笑,左右如今沒有性命之虞,就是不知道這里可不可以生火做飯?
不知為何,葉淺予心中倒是沒有過多的恐懼以及凝重,漫不經心打量著四周,周圍是一片斷壁殘垣,廢墟荒郊,到處是碎石瓦礫,只有四根透著古樸韻味的柱子直插蒼穹。葉淺予仰頭看著高高柱子,柱子上雕刻的花紋引起葉淺予的注意,走近看,那些花紋卻是些古老的字符。葉淺予指尖一筆一劃描摹著古樸石柱上的字符,心神不由沉浸其中。
突然,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葉淺予如同觸電一般,從肩膀處綿延到了全身,她的身體突然有些僵硬,機械的轉過頭,驚愕的瞳孔中映出一張不知該用什麼詞語描述的臉,她雙手掩著蒼白的雙唇一聲驚呼,如果不是後面石柱的依靠,她險些跌坐在地上。
如果先前葉淺予還是沒有弄清楚處境而處于麻木之中,那麼心中的驚恐錯愕讓她深深的怔住了,縴弱的身形甚至有些顫抖。
那是一張清麗絕塵的臉,眉似遠山,一雙明眸如同秋波,瓊鼻薄唇,三丈青絲,白衣陣陣,不惹塵埃,溫婉恬靜的如同大家閨秀,清絕月兌俗,只是那雙善睞明眸中流下兩行深藍色的淚痕,一只滑落到下顎,增添了許多詭譎之色。
「隕落了這麼多年總算有人來到這里,不知是喜是憂。」女子的聲音如同空谷黃鸝般婉轉,又像鮫人月下唱歌,空曠渺遠,而她的笑容似絕世青蓮,縴塵不染。
如果不是那兩行淚痕實在太過觸目驚心,葉淺予會誠心誠意的贊美一句,葉淺予口中一陣干澀,凝重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女。
女子微微轉身,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感傷,望著遠處一角,又似乎根本哪里都沒有凝望,「陰煞葵體少女,我的名字叫做斷水。」
斷水以之劃水,水為之奔騰分裂而不復聚,西川八宗杖之二。
葉淺予的心再次被狠狠的砸了一下,瞪大了眼楮,對上女子那雙猶如清泉一般澄澈的雙眼,一時之間暫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是不是差一點點自己就變成了她了?鮮紅的蔻丹緊緊的嵌入掌心之中,葉淺予的胸口劇烈的起伏。
「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會對于西川沼澤一無所知,但是你卻安然無恙,想來祈君該沒有用你鑄劍。」斷水眼中驀地有些滄涼之色。
葉淺予笑的帶著淡淡的嘲諷,「你一定會十分失望」
西川沼澤中除了轉魄誰都認為自己能有機會成為斷水,西川八宗杖之一是自己幾輩子修來的造化,奈何自己如此不識抬舉,寧願當一個平庸的螻蟻也不願意站在大陸的金字塔塔尖。
不過若非如此,葉淺予怎麼會認識轉魄,那個讓她坦誠相待,亦師亦友的人。
只是葉淺予不願意自己的人生被他人安排,自己的軌跡,自然是由自己書寫,不願意指月復為婚一般的嫁給林御塵,不願意被雨澤保護的滴水不漏,也同樣不希望被那個素未蒙面的祈君鑄劍。
她是葉淺予,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是調香師,用香料書寫自己的人生,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對她任意擺布。
即使是轉魄也不可以,即使當初自己曾經一度動搖,但是在轉魄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之中,找到了自己最初的意願。
斷水忽然笑了,斷水看上去文靜溫和,但是笑起來竟然也這麼濃烈,她眼中涌出更多的墨藍色液體,襯得臉色更加蒼白,一滴一滴,如同墨梅一般,打落在斷水潔白的長裙之上,「我為什麼需要失望,即使用你鑄劍也不是讓我復活,只不過是尋找一個溝通四海的替代罷了。」
斷水眼中涌出無限的悲哀,葉淺予分明看到她內心的百孔千瘡,「如果我沒有猜錯,原本執行這項任務的人是轉魄對不對?」斷水悠然的嘆了一口氣,「也只有轉魄敢忤逆祈君,因為這原是祈君欠他的。」
祈君欠轉魄?先前轉魄從來都沒有透露一個字,葉淺予突然想起轉魄那句淡然無波卻又冷冽刺骨的話「應該是蕭瑟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吧」
轉魄,祈君,蕭瑟瑟……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這里應該是瀟湘古淵,那麼應該就可以見到蕭瑟瑟了。
斷水對著葉淺予淡淡一笑,「你既然同西川沼澤有緣無分,那麼也就沒有必要知道這麼多的事情。轉魄是對的,這種以魂鑄劍不就像南宮韻當初與魂調香一樣,還是不要再禍害他人的好,畢竟他自己就是無辜的受害者。」
西川八宗杖,原本都是人類,而轉魄是西川沼澤唯一一個被迫成劍的人,他的內心的淒苦憤懣就是他一切執念的原罪。
轉魄……他是無辜的受害者,明明是一只沒心沒肺的狐狸,竟然……她什麼都不知道葉淺予感到心痛
「斷水……」
斷水搖頭打斷了葉淺予的話,「其實我也並不是斷水本尊,只是她的一縷神念,斷水早就消失在天地之間,永生永世都不會再存在,我留在這里的任務就是完成斷水的最後一個傳承心願。」
傳承?葉淺予驀地瞪大雙眼。
「這座廢棄的古陣是當初斷水溝通四海的媒介,」斷水雙目柔和的撫模著殘磚碎瓦,像是心愛的嬰孩,小心翼翼的對待著她眼中的絕世珍寶,「自然留下不菲的財寶,你動心嗎?」。
葉淺予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就是一個俗人,對于好東西自然也會動心,但是前提條件是她有命享用。
「你倒是誠實的很,但是有的東西無論怎麼求都求不來,同樣有的東西也是如論如何都推不掉的。」斷水的神念變得虛幻了很多,笑容帶著一分超然的曠達,眼中默默流淌著墨藍色的淚水,「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這陣法原本就是有緣者得之,最終能否掌控,就是看你的造化。」
斷水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但是墨藍色液體卻越涌越多,墨染白裙,葉淺予只覺得四周的一陣晃動,地動山搖,葉淺予握緊雙拳,看著若無其事的斷水,「怎麼回事?」
「傳送陣徹底毀了,即使沒有人傳承,這里也支撐不了多久。你還是試試看能否獲得傳承吧」斷水此刻就同一朵踏著墨痕搖曳的白蓮,黑牡丹般妖冶。
「若我失敗了呢?」
斷水薄唇輕起,一個「死」字冰寒徹骨,讓葉淺予放棄了最後的掙扎,若是得不到傳承,自己就只能葬身在這海底再也出不去了。
按理還說,斷水的傳承若是傳了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趨之若鶩,但是葉淺予內心有隱隱的排斥,手腕上有靈性的錦繡華章微微的顫抖,是淡淡的惶恐以及不願。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傳承?葉淺予苦笑著,當真是有的東西無論怎麼求都求不來,同樣有的東西也是如論如何都推不掉的……
……總之,自己不想死,不想就這麼死了
斷水祭出的武器,這是一把冰藍色的長劍,說是長劍並不恰當,長劍的劍刃是一束冰花,晶瑩剔透的花瓣,在水波蕩漾間水樣清華,一時間激流暗涌,葉淺予頓時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不想死這個念頭一直回蕩在葉淺予的腦海中,她的視線有些模糊,眼楮難受的不行,淚水以及海水分不清彼此,緊緊的捏著自己的喉嚨,奈何還是忍不住咳嗽,一口海水貫入鼻腔,朦朧間,斷水的表情帶著前所未有的快意,冰花刺穿了自己的身軀,葉淺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感覺不到半點痛楚,只是看著斷水分不清長裙還是長發的身影。
驀地,斷水腦袋一歪,表情都有些僵硬的不自然,似是沒有生命的木偶突然失去了支撐一般,一瞬間,好似錯覺一般,葉淺予的眼前有著一瞬間的血紅,好像是幾百年前,那場血流成河的大戰,觸目驚心的液體暈染著大海,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刺目的顏色。
這殘破的記憶之中,她靈光乍現一般想起一件事情,蕭瑟瑟或許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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