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香料,大陸調香師公會認可的純種意香的最高境界,而六品以上意香被歸為霓裳羽織的裝飾品存在,不獨立歸屬于意香。五品和六品就是一個分水嶺,越過這道坎就有更廣闊的香料天地。
調香師的征調地點里,兩尊風鼎急速旋轉,風鼎上密布的古老文字閃著淡淡的銀光,風鼎嗡嗡作響,剎那間從風鼎從傳來類似清嘯的鳴聲,不過轉瞬間,兩道溢彩漣漣的玄風從風鼎中沖出,如同泉涌,異香肆意,席卷著整個征調地點,狂風涌動間,衣袂飄飄,青絲飛揚,袖風繚繞,兩人雙手飛快的打著手位,如拂堤楊柳般柔軟,有如自在飛花般輕盈,心有靈犀一般,兩人同時右手微抬,朱唇微啟,「起」風鼎中涌現出的玄風相互靠攏,像是七夕的鵲橋相接,一時間,風橋之上仿佛有百花齊放,百蝶齊飛,遠遠看去,如同海市蜃樓,幻境夢影。
這是調香師聯手調香師最慣用的一種手法,玄風連橋。
葉淺予松了一口氣,前幾次的失敗都是在連橋上出的問題,現在這一關終于是過了。岳珊珊五指間夾著四顆魔核,素手一揚,四顆魔核被迅猛的玄風吞噬,其中的能量被釋放以後,如虎嘯似猿啼的尖銳獸音刺激著兩人的耳膜,葉淺予苦笑,看來兩人的運氣真是不太好,竟然挑到了調制這麼一款五品意香。意香給人最直接的印象就是能在人們面前展現出一幅有聲有色的畫卷,遠看山有色,近听水有聲,如臨其境,仿佛復制了整個大自然的一角一般。範茜城為了迎接烏坦鎮的新生,學院也算是煞費苦心,運用一種神秘的陣法,將五品意香整合完畢後發動陣法,幾百瓶意香所形成的畫卷鋪撒在範茜城的上空,而這畫卷就是整個範茜城的縮略圖。十分不巧的是,葉淺予和岳珊珊負責的部分是範茜城最是人跡罕至,險象環生的洪荒古林的深處。
為什麼就不能調制一些圖景山清水秀,風和日朗的地帶?關于這一點,範茜城方面解釋,每年最是荒蕪的地帶都是新生調制的,因為新生的能力有限,難以描摹出百一,若換做是一處人煙荒蕪的地帶,反正沒幾個人看過,即使有再大的出入也不會有人在意。雖然道理是這樣,但是為什麼葉淺予和岳珊珊听完以後這麼想打人
刺痛耳膜的尖銳咆哮緩緩的減弱,但是葉淺予還是覺得有余音繞梁的錯覺,如今整個香橋內部蘊含著無比可怖的力量,容不得葉淺予和岳珊珊有稍微的分神,兩人雙手翻飛,十指靈活,那座無比碩大的風橋隨著她們的動作一點一點移動,每每挪動一寸,這個征調地點仿佛都會震動半寸,房屋頂上瓦片發出輕微的顫音,像是搖搖欲墜的玻璃瓶顫顫巍巍的相互撞擊,幾欲破裂,木柱之上粉塵下泄,而那座風橋扭曲成一個環形,好似一條蟠曲著的巨蛇,不怒自威。
葉淺予和岳珊珊同時吸了一口氣,到了最後最為關鍵的一步,也是最為艱難的一步。兩人雙手合十,一點一點的貼近那條蟠曲這的風橋,然而到了半路便再也前進不了分毫,頂風逆行的兩人腳步有些踉蹌,葉淺予的長發凌亂,衣衫散落,而岳珊珊咬緊牙關,桃紅色的長裙下半被撕裂成片片遲暮的血櫻,在空中盤旋纏綿,又被勁風撕裂成條條血痕。
「撲通」一聲,岳珊珊單膝跪地,葉淺予也同樣體力不支的再也前進不了半步,失去兩人的控制和牽制,那條「巨蛇」一聲尖銳的咆哮,像是月兌韁的野馬,恣肆徑直朝著譚月瑯的方向奔竄而去,來勢凶猛。譚月瑯頭也不抬,左手微抬,做了一個「止」的手勢,那凶猛的玄風立刻化作繞指柔,一陣清風微嵐,春風化雨般的撲面舒適。
好功夫岳珊珊險些月兌口而出,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化解玄風的沖擊力,譚月瑯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百無一用,若是他前些日子大開殺戒,十個慕容治也不夠死的。
不過說到慕容治,岳珊珊真是想說「做人要厚道。」他的人品的確有夠差,不過差得讓她心情十足的好,昨天他帶著小隊前往洪荒古林不知怎麼惹惱了一頭高階魔獸,被其發狂似的一樣的追趕,五人合力才得以萬分凶險的死里逃生,如今還是半死不活的狀態。說五人有些不太恰當,因為當初一同出發的還有調香師季芙蓉,她反應敏捷,當機立斷的選擇奪路而逃,充分證明了緊急狀態不需要比敵人反應迅速,只需要比起自己的隊友來先行一步也還是可以的,同時也證明調香師的靈術功夫不一定遜于靈修者,至少在逃跑方面可以得到充分的論證。
葉淺予看著盤腿而坐的男子,一件半舊不新的袍子,還是一樣的從容淡然,眉目疏朗間帶著半分俊逸,她的眼光沒有岳珊珊那麼毒辣,但是多少看出譚月瑯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憋屈,請原諒她用這麼一個詞匯。譚月瑯明明有著卓越的天賦,不俗的修為,但是卻窩在不為人覺察的角落里做著根本沒什麼意義的工作,明明受人那般的羞辱卻也全然不在意。她不知道這個人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經歷過什麼,才使他喪失了斗志,喪失了拼搏的勇氣,他倒是像一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者,而不是一個朝氣蓬勃風華正茂的年輕人。
當然,這不是她現在要考慮的事情,如今讓她一個頭兩個大的是五品意香的調制沒有半點進展,這是第幾次失敗了,從五天前開始,應該至少有……葉淺予開始扳手指,應該有七八次了,奮戰這麼多天,沒有半點的成效,真是讓人泄氣。
還有一件讓人憂心的事情……葉淺予視線轉向躺在地上怎麼也不肯起來的岳珊珊。
「珊珊。」
「……」岳珊珊躺在地上繼續裝死。撕裂的桃紅色長裙露出一截玉腿,脛骨豐妍,腳踝盈盈,而美人醉臥的姿態更是海棠含露,春睡不足。
但是就是這幅撩人的美人春睡圖讓葉淺予郁悶糾結,岳珊珊每天調制一個小時的香料就開始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罷工「我餓」「我累」「我困」,然後躺在地上不肯起來,一到飯點就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搗鼓起在葉淺予看來無比復雜,根本就沒有必要的動作。岳珊珊對于伙食的處理在葉淺予看來就相當于拿一個隻果,一點一點的削皮,將隻果炸成隻果汁,隻果肉做成隻果餅,然後用之前的隻果皮做上種種裝飾,然後興高采烈的說「我開動了。」讓之前費勁千辛萬苦分開的東西在肚子里大會師
有必要嗎連皮一起啃不就完了嘛攤上這麼一個合作伙伴不知道是該說幸運還是不幸。
難怪依彤和她合不來,她都感到十分的頭疼,岳珊珊對于精致的茶點的熱愛超過了香料這一點倒是和自己那位熱愛「洗手作羹湯」的牧君導師相似得很,只不過前者是熱衷于品嘗,後者熱衷烹飪。
「這五品意香看來不是用尋常的方式可以調制的。」看似每次離成功只有一步,但就是這一步,遙遠的怎麼也到達不了。
「尋常的方式嗎?」。岳珊珊頭枕著胳膊,側身躺在地板上,眼中閃爍著一抹明亮的光,看著窗外的天空,「淺予,你會調用域的力量嗎?」。
「域」的力量,葉淺予想起讓自己早生華發的戰香領域,唯有苦笑。牧君在教授她如臂使指般操控香料的方法的時候說過,玄風化鼎時先天化形玄風和後天化形玄風交織在一起可以形成類似于領域的力量,岳珊珊說的不會是這個?
岳珊珊起身跪坐,之前的懶散一笑而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連葉淺予也怔了怔,岳珊珊打著手位,但是非常的緩慢,在空中留下一個又一個的殘影,像是有著千手同時揮舞,原本妖異的面容帶著少有的莊重。
葉淺予的心砰砰直跳這個手位……她認識而且不是第一次接觸了。
紅顏枯骨戰香領域之紅顏枯骨的手位,雖然與她自己領悟的有些差異,但是的確是紅顏枯骨無疑。黑白兩色環繞在她的手位,與岳珊珊艷麗的桃紅色長裙形成極大的反差,一艷一素,平添了很多的詭異和神秘。紅顏枯骨若要追溯源頭,是在宋清身上得來的,而宋清又是竊取南宮家的寶貝。南宮家是調香師家,現任家主兼錦繡閣閣主南宮芷蘭更是被譽為幾百年來最接近調香宗師南宮韻的人,論理這應該是南宮家的東西,出身蘭陵蕭氏的岳珊珊怎麼會使用,不過……葉淺予看著岳珊珊那張嬌顏的容顏,雙手揮動同時使用領域之力,等下岳珊珊一定會有相同的疑問,自己是如何掌握的。
果然,這一回輪到岳珊珊小小的吃了一驚,隨後臉上帶著一抹釋然的微笑,傳說紅顏枯骨是南宮家當年遺落在大陸各個角落的領域之力,南宮家也不對修習領域之人做過多的譴責。因為紅顏枯骨不是魂修的調香師是一輩子也入不了法門。
岳珊珊緩緩的閉目,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不過幸好你的修習途徑和我大相徑庭,否則我真的會使出一切的手段讓你代我受過的。
只是……紅顏枯骨,紅顏轉瞬間為枯骨,女人的青春,女人最寶貴的青春就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洞穴中一點一點的化作虛無,這樣的悲哀你能夠明白嗎?
蘭陵蕭氏有很多更加完善的領域,但是單單讓我們使用這一種,意義昭然若揭,我們這些被「選召」的人,要為蘭陵蕭氏世代守護的某個東西奉獻一生的青春。
紅顏化為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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