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釧兒就說了︰「怎麼就不可能是環哥兒偷的呢。二姑娘誰都送了,就環哥兒沒有給,誰知道環哥兒是不是因為嫉妒,才偷了太太的露。」
彩霞當即就怒了︰「你說什麼話明明是你當值,你不在屋子里守著,卻四處亂跑,如今東西沒了,你就推給別人。你要鬧,你自己鬧去,我看你這蹄子鬧不鬧得過趙姨娘。如今老爺也在呢,為了寶玉的事兒,老爺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了,你鬧出來,看老爺怎麼收拾你。你讓太太在老爺面前丟了臉,看太太饒不饒你。」
玉釧兒趕緊道︰「好了好了,現在可不是爭執的時候,最要緊的是先將事情圓過去再說。再過半個時辰,寶玉就要用露了,若是沒有送上去,我們一個都逃不了。」
彩雲道︰「是呀,今兒個太太吩咐我們給寶玉收拾屋子,也沒有說哪個去收拾屋子、哪個守在那兒。以太太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我們絕對落不著好的。何況,這露是二姑娘送的,可不是什麼易得的東西。對了,二姑娘,二姑娘那里說不定還有,若是我們能請二姑娘幫忙,不就簡單了?」
金釧兒一甩手︰「拉倒吧。二姑娘什麼性子,你難道就不知道嗎?若是二姑娘是個好性子的,那王嬤嬤一家就不會發賣了。不說王嬤嬤偷二姑娘的首飾的那次,就是上次被發賣的那些人,不也是因為欺負了徐姑娘這個客人嗎?若是讓二姑娘知道了,雖然露是有的,但我們絕對倒霉,自己沒了差事是一定的,說不定連我們的家人也會被趕出去的。」
彩雲道︰「不會吧,二姑娘那麼溫柔的性子,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不是說王嬤嬤是因為偷了御賜首飾和庫房里的東西被發賣的,而上次的那些人是惹了璉二女乃女乃,才被趕走的嗎?」不跳字。
金釧兒道︰「你才見過二姑娘幾回呀,就幫著二姑娘說話,小心太太知道了沒你好果子吃」
玉釧兒點點彩雲,道,「你別看昨兒個二姑娘勸寶玉的時候,那麼細聲細氣、溫溫柔柔的樣子,二姑娘發起火來拿才叫可怕呢。就是去年,林姑娘剛來我們府里的時候,二姑娘身邊也沒有宮里的嬤嬤,也沒有正緊的學規矩,二姑娘說話做事的那個刻薄那個囂張,真真可以將人活生生地氣死。也就是今年,二姑娘在那幾個嬤嬤的教導下,才收斂了好多,看上去才有了些大家姑娘的樣子。不然啊,你就等著看又一個大太太吧。說起來,二姑娘真不愧是大太太養的,兩人一樣的刻薄寡恩、一樣的貪財刁鑽。」
彩霞道︰「作死了,這話也可以說得?不管如何,二姑娘是朝廷正式冊封的郡君,對二姑娘的不敬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這話要是傳揚出去了,你還要不要命了。以二姑娘如今的身份地位,捏死你我,比捏死只螞蟻還要簡單。你還是想個法子,將露找出來,把事情圓過去,才是正理。」
金釧兒正要說話,一個小丫頭過來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金釧兒得意地瞪了彩霞一眼,道︰「看吧,露有了。」
說著金釧兒就領著丫鬟婆子去堵趙姨娘的丫頭小鵲兒,這小鵲兒正在小廚房里等著熱水呢,見了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領著一堆的人進來,立即就躲在了角落里,不想金釧兒今天就是沖著她來的,當下就命婆子將她給扭了上來。
金釧兒一看小鵲兒就道︰「說你把太太的露藏哪兒了?」
小鵲兒一愣︰「金釧兒姐姐,你說什麼露啊,我不知道。」
金釧兒抬手就是一巴掌︰「胡說你這個小賊,那是寶玉天天要喝的清露,我才離開一下下,轉眼就不見了。說你怎麼偷的那露的?」
小鵲兒哭著道︰「金釧兒姐姐,我真的沒見過什麼清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玉釧兒道︰「你可別混賴了,若是你沒有踫過那露,你身上怎麼會有清露的味道?」
小鵲兒哭著道︰「玉釧兒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兒個除了現在來要熱水,根本就沒有出過屋子,一直跟著姨娘做針線。真的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金釧兒大怒,認為是小鵲兒嘴硬,轉身就讓婆子們將小鵲兒一頓狠揍,小鵲兒放聲大哭,尖利的聲音將眾人嚇了一跳。玉釧兒道︰「還不堵上她的嘴,這要是讓寶玉听見了,收了驚嚇,你們吃罪得起嗎?」不跳字。
下面的婆子們趕緊應了,拿了小鵲兒腰里的汗巾子就塞進了她的嘴里。打了半天,金釧兒讓婆子們退下,又問︰「你說還是不說。」
小鵲兒還是搖搖頭,說自己不知道。金釧兒又要打,彩雲看著不是辦法,攔住了︰「我說金釧兒,這丫頭我們是知道的,她從來是個膽小的,你認為她有這個膽子這個能耐嗎?還有,太太從來是個向佛的,若是今兒個鬧出了人命,就是找回了露,我們也一樣要挨罰。」
「那你說要怎麼辦?」金釧兒瞪了彩雲一眼,這個丫頭,慣會做好人,要不,怎麼爬得這麼快,倒和自己這個伺候了太太幾年的人平起平坐。
彩雲彎下腰,對趴在地上的小鵲兒道︰「小鵲兒,不是你金釧兒姐姐性子急,實在是丟的東西要緊。那是二姑娘給寶玉的清露,是宮里賞賜的,寶玉沒那個吃東西不香甜。今天太太要我們收拾給寶玉屋子,結果回來發現,桌子上裝清露的瓶子空了。小鵲兒,姐姐問你,姐姐對你一向可好?」
小鵲兒道︰「彩雲姐姐,我真的沒拿。我們姨娘忙著做針線,我們兩個給姨娘打下手,除了吃飯和要茶水,我一直就和我們姨娘在一起。好姐姐,我真的沒有拿,請你相信我。」
彩雲一听,得,這事兒怕是不好了了,這個小鵲兒是個老實又膽小的,她這麼說了,這露怕是真的不是她們干的。
金釧兒急了︰「若不是你干的,那你身上的味道是怎麼一回事情?這幾日,我一直伺候著寶玉用露,這味道我是立馬就能聞出來的,你唬得了別人,可唬不了我」
金釧兒又要讓婆子們打,就听見身後有人道︰「這是怎麼回事情?難道不知道寶玉需要靜養嗎?老爺也在呢,吵吵嚷嚷的,就不怕老爺太太知道了,有你們好果子吃?」
金釧兒轉過身一看,原來是探春惜春姐妹二人,趕緊跟著眾人行禮,見過兩位姑娘。禮畢,金釧兒起身就將事情說了,還道︰「姑娘,您看,再有兩刻鐘,寶二爺就要用露了,可是若是我們拿不出露,怕是難過太太的那一關呢。可是這個丫頭,明明不是太太屋里的,身上卻有一股子的清露的香味,您說,不是她拿的,還能是誰拿的。」
探春想了想,道︰「小鵲兒,我問你,你今天去了什麼地方,做了哪些事情,用過哪些東西?」
小鵲兒道︰「姑娘,我是趙姨娘屋里的丫頭,老爺不來我們姨娘屋里的時候,我就陪著我們姨娘一起睡;老爺若是來我們姨娘屋里歇息,我就要守夜。昨兒個,我就給我們姨娘守夜,到了快午時才起來,是在姨娘的屋里用剩水梳洗的,因為起得晚了,只用了幾個饅頭和一碗水。後來,就听見外面吵吵嚷嚷的,說是給寶二爺收拾屋子,姨娘怕我們出去淘氣,就讓我們跟她一起做針線,直到剛剛屋里沒茶水了,才讓我出來。姑娘,我真的不知道。」
探春想了想,對金釧兒道︰「我的那份不也給了寶玉嗎?不能用那個先支應過去嗎?」不跳字。
金釧兒道︰「姑娘,因為寶二爺喜歡這兩瓶清露的味道,是每天必用的,所以姑娘的那兩瓶,被太太收起來了,我們也不敢動。這兩瓶也是,太太對清露的多少是記得一清二楚的,若是突然沒了,太太一定會怪罪我們的。」
探春沒法子,只得向惜春道︰「妹妹,事情你也听到了,不知妹妹手里的露還有多少,能不能先借些使使?」
惜春瞪著一雙清澈的眼楮,看著探春道︰「那姐姐怎麼還我?」
探春一滯,這兩瓶清露是賈瑾和黛玉二人從宮里得的,就是王夫人也很少能弄到手,(現在元春還沒有封妃,以賈政王夫人的品級,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弄到這些東西。)自己一個庶女,又如何能得到這麼貴重的東西,又如何還給惜春。探春張了張口,想說二姐姐,卻知道,賈瑾是個喜歡尋根問底的性子,若是問賈瑾,今天的事情肯定不能善了;若說是黛玉,一來自己跟這個表姐不熟,二來因為王夫人和寶玉,自己曾經明里暗里得罪過她,而且黛玉知道了也就等于二姐姐知道了,自己依舊不討好。
探春無法,只得求惜春通融一二,惜春看著探春好一會兒,才轉頭,問小鵲兒︰「你今天吃的饅頭,味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