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進窗中,孤葉蜷縮在小床上酣睡正甜,火兒爬在孤葉肩上,正不停的甩著尾巴,覺察到有人,便警覺的站了起來,一見孔雀,又懶洋洋的躺了回去。
將火兒塞進孤葉的側袋中,抱著孤葉躍出窗外,卻見赤瞳站在庭院听樹枝之上,若有所思的凝視自己,孔雀也不多言,只是抱著孤葉躍上屋頂,向浣花殿飛速奔去,赤瞳似乎跟隨在後,到了浣花殿外,赤瞳遠遠便頓住腳步,孔雀拍醒孤葉,對她低語兩句,伸手打開結界,便飛身後退。
緩緩走到孔雀身後,「閣主在里面嗎?」。
「是,」孔雀也不否認,「他有事要詢問孤葉。」
並肩而立,兩人均心潮起伏,結界內始終悄無聲息,赤瞳突然轉身,意欲要走,卻又頓住腳步,「孔雀,看來閣主極為欣賞你,就連師父都不知道閣主給你了密令。」
雖然猜到百曉生見孤葉是為了詢問徐國公夫人,但想到他喜怒無常的性子,心中仍在忐忑,听赤瞳這般詢問,禁不住冷冷一笑,「在閣主心中,你我均是棋子,全無分別,機會與陷阱往往並存,你說那是機會,又怎知那不是陷阱?」
走進長廊的赤瞳站定腳步,轉過身時,面上凝滿了詫異之色,「孔雀,是什麼令你在短短的數日之間便有如此大的變化,若在從前,你定然與我相爭,此次這般說,真令我大感意外,孔雀,莫不是你已經得到了閣主的承諾?」
「沒有,」孔雀不願再與赤瞳爭執,他只望孤葉能夠立刻出現,「大掌教還未歸田,閣主怎會給我承諾?更何況你是大掌教的徒弟,想必大掌教對于繼承之人早已心有所屬。」
赤瞳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仿佛一條正在狩獵的毒蛇,他久久的注視緊盯著結界的孔雀,仿佛首次看清他的模樣一般仔細,孔雀冷冷的回視他,「難道我說的不對?」
「當然不是,」赤瞳突然冷笑了,「你顯然掌握了某些能夠令你立于不敗之地的秘密,例如說那個女孩子……。」
心中本就為孤葉的安危擔憂,听赤瞳這般說,孔雀不由怒上心頭,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這般擔心孤葉,也許那短暫的相依為命令自幼便是孤兒的自己對她產生了一種莫明的親切感,即使因為外形,心中對她仍然有抑制不住的排斥,但相對而言,她顯然比赤瞳和天機閣其他的人更令自己親切。
「惱羞成怒了嗎?」。赤瞳一邊暗自提防,一邊繼續譏諷,他深信自己的猜測切中了孔雀的要害,若果真是因為孤葉,那麼孤葉與閣主的關系便耐人尋味,自加入天機閣十數年,從未見過百曉生對某人多加關懷,他幾乎完美的冷酷無情,即使是他親手撫養大的孔雀,一旦犯錯,也絕不容情,他若關心孤葉,定有緣故,「孔雀,你還真真的有骨氣,依靠女人當上大掌教,真的那般榮譽?」
心中極怒,出手便再不容情,千山暮雪,幻術掀起的雪潮如同壓頂的山巒,赤瞳從未想過他竟然會使出絕招,驚懼交集,竟然忘了閃避,待省過神來,雪潮如同崩塌的山巒,避無可避的當口,一人拉著赤瞳的衣領,將他遠遠扔到一旁。
從地上爬起,胸口一陣郁結,血行上涌,連吐兩口血才順過氣,抬起首,百曉生已經拂袖將孔雀打倒在地,看孔雀的模樣,似乎也如自己一般,雖然強自忍耐,但仍連連嘔血。
百曉生顯然怒極,面孔藏匿于青紗冠後,但仍然感到他的憤怒,兩人大懼,跪伏在地,不敢抬頭,「你們做什麼?在我眼前私斗?」
「閣主恕罪,」赤瞳和孔雀瑟瑟發抖,「屬下……。」
「好了,」百曉生一聲斷喝,他顯然心情煩躁,沒有心情追究兩人私斗之事,手指微動,兩粒金丹分別滾落在赤瞳和孔雀面前,「滾,自行去療傷,若耽擱了差事,你們不用再回帝都。」
雖然服下金丹,但所受內傷極重,勉強支撐著將孤葉送回房中,剛剛走到房門前,孔雀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孤葉猶豫著伸手推了推孔雀,只見他面若金紙,毫無反應,小心翼翼的伸指到他鼻下,感到他仍有微弱的呼吸,孤葉正要喚人,卻見火兒咬著孔雀的衣領,將他拖進房中,房門剛剛關好,便听見腳步的聲響。
蜷縮在門後,听腳步聲遠去,孤葉轉身看了看孔雀,他仍然昏迷不醒,「火兒,幫我把哥哥放到床上。」
咬著孔雀的衣領,火兒飛到空中,吃力的將他放在床上,然後落在枕邊,大口的喘息,噴出的火焰將孤葉的枕頭灼出一個黑洞,孤葉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幫孔雀躺好,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才能幫他。
「他受了內傷,」听到突入奇來的聲音,孤葉嚇了一跳,轉過身,卻是一個身著粗布皂衣的男子,眼楮一眨,他已到了床邊,伸手搭脈,「傷勢很重,幸好閣主賜了金丹,就讓他這麼躺著吧!內息會幫他化開金丹的,待他醒了,讓他服這粒丹藥。」
說完,那男子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了,若非他留下的那粒丹藥,孤葉真真覺得適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幻境。
待一切聲息平靜,她緩緩從頸中拉出一條紅線,紅線上系著一粒瑩光四射的石頭,她正要將石頭放在孔雀身上,一陣寒氣吹過,石頭又被送回衣後,「你忘了我適才說過的話嗎?」。
轉過身,百曉生冷冷的站在屋中,「我適才不是告訴你,絕對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
緩緩的垂下首,「可是哥哥傷得很重。」
「是他自找的,」百曉生目光掠過床邊的丹藥,「金丹和這百草丹已經足夠他養傷了,你須得牢牢記著我說過的話,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允許泄露自己的身份,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人心險惡,你怎知他今日待你好,不是為了旁的原因?」
說著,百曉生走到床邊,手掌放在孔雀月復上,以內息助他化開金丹的藥力,待孔雀面色稍和,他才放開手,「好了,他很快便會醒來,我來過的事,不要對他說,過兩日,他會送你去帝都,你外公是御花園的花匠,他會照顧你的,以你與魚淳機的關系,若非念在他與我有師徒之情,我定要取你性命,今日之事,你須得緘口不提,否則,我定要取你及你外公的性命。」
目送著百曉生走到門旁,他突然轉身,走回孤葉身邊,拉起孤葉的左手,在她掌心快速畫了幾筆,只覺得掌心微微灼痛,一個印記閃爍片刻,便消失了,抬起頭,百曉生已經走了。
也許是因為丹藥的原因,孔雀開始散發駭人的高熱,孤葉用浸濕的布巾搭在他額頭,每隔片刻便要更換布巾。
渾身如同斷裂一般的疼痛,孔雀掙扎著睜開眼楮,一眼便看見蜷縮在兩張椅中酣睡的孤葉,她手中還捏著一塊正在滴水的布巾,想是照顧了自己一夜,孔雀心中微覺感激,心知自己留在此處多有不便,拼力掙扎著想要坐起,不曾想輕輕一動,胸口便疼痛難當,直是要暈死過去一般。
听到聲響,孤葉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哥哥,你醒了嗎?」。
「是,」孔雀平躺著,靜靜的等那撕裂的疼痛慢慢平息,「多謝你。」
「沒關系,」听到孔雀說話,孤葉喜上眉梢,她爬下椅子,「昨日有人留了丹藥給你,說你醒之後讓你服下……,丹藥呢?火兒,是你吃了嗎?」。
目光掠過,火兒得意洋洋的跳了跳,似乎在回應孤葉的詢問,即使胸痛如割,孔雀仍然忍不住覺得好笑,這般嘴饞的孽火龍,真真辜負了上古凶獸的名號。
「火兒,那是給哥哥療傷的,你吃了,他怎麼辦呢?」孤葉憂心忡忡的打量著活潑的火兒,「再者,你吃之後,有沒有覺得不妥?」
不妥?孔雀只覺得有個東西在自己肚子上跳來跳去,顯然火兒沒有一絲不妥,幸好孤葉很快就把火兒捧到了一旁,「哥哥,你肚子餓嗎?我去幫你拿點兒吃的。」
不及阻止,孤葉已經閃身出了房門,看她小小的身影在門邊閃動,顯然正在想辦法怎麼避免旁人發現自己,未及收回視線,紅光閃過,火兒已經跳到自己近前,憤怒的輕輕噴著火焰,顯然是對適才被孤葉捧走覺得不滿。
無力的躲避著火兒口中的「烈焰」,幸好孤葉很快便捧著一碗粥的幾塊肉干走了回來,「火兒,你看,是你最愛鹿肉干。」
壓力立時減輕了,待孤葉捧著粥碗走到近前,孔雀看見火兒大口的吞著肉干,它貪婪的模樣,令它終能與傳言中的凶獸有一絲聯系。
喝了兩口稀粥,輕聲指導著孤葉從側袋中取出自備的傷藥,吞了兩粒,胸口的疼痛漸漸減輕了,看孤葉仍然滿面憂慮的打量著自己,孔雀微微一笑,掙扎著正要說話,突听走廊里有人高聲尖叫,「他在這里!他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