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蓉搖搖頭，把如夢和秦霜墜下山崖，自己被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鳳鳴和秦管家，只是下意識地略去了神秘少年領她下山的那一段。
「如此說來，秦霜和如夢應該還在山里。」李鳳鳴沉吟片刻，寬慰地拍拍秦管家的肩膀，「秦管事莫急，我們這就派人去搜山。」秦管家臉色很白，神情恍惚，意外地在眾人面前失了儀態。一旁他的大兒子秦冰倒是冷靜得多，立刻將身後的人分成了兩隊，一隊護送丁小蓉和李鳳鳴回溫泉山莊，剩下的人跟隨他入山尋人。
夜晚山里的狀況復雜，不熟悉山勢和不懂武功的人進去了只能徒添麻煩。丁小蓉壓下心中的擔憂，咬著牙點了點頭。李鳳鳴將她溫柔地拉進懷中，給她披上了厚實的披風外套。
「走吧，他們會沒事的。」聲音暖暖的，帶著治愈的力量。
「他們會沒事的，他們會沒事的……」丁小蓉忍著坦坷的心境，反復默念著那句話，隨李鳳鳴等人回到溫泉山莊。折返的路上，她不停地東張西望，眼楮一刻也不敢松弛，生怕錯過任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也許失去重要東西的感覺就是如此，總覺得下一秒他們就會出現在某個盲點里，苦苦等待著你的救援。
可惜她緊張了一路，最後的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
丁小蓉焦急的時候，如夢同樣也很焦急。
她驚慌失措地扶地後退，望著眼前月光下反射著瑩瑩鱗光的奇怪東西，顫抖著伸出了縴白的手指︰「你、你、你是什麼？」
事情還要回轉到丁小蓉被困的時候。
如夢掉下去的瞬間，懸在半空中回望山頂時，清楚地記得自己並非滑倒，而是被一個尖銳的東西擊中了腳掌……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放慢，小姐的手，飛濺的水花，剝落的石壁，直到那個靛藍色的身影覆蓋住了她的整個天空。
「傻蛋。」雷鳴般的流水聲中夾雜著一個無奈的嘆息。為什麼那個聲音听起來那麼熟悉？——
嘩——白茫茫的水淹沒了她全部的視野，封閉了她的感覺。隱約中，似乎有什麼亮紅色的東西在一閃一閃。
秦公子是你麼？你在哪里？？
「在這里，傻蛋。」耳旁清晰地傳來了一聲埋怨。如夢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來︰「小姐呢？」
眼前的景象由恍惚的輪廓開始變得清晰，最先看到的是秦霜那張單眉高挑，嘴唇緊抿，陰郁非常的臉。噯？他今日為何表情如此豐裕？（以前都是一張萬年撲克臉）
「你只記得你家小姐麼？」秦霜的聲音十分低沉，似乎在拼命抑制著某種殺人的沖動。
如夢迷茫地望向他，手指相交︰「如夢是丫鬟，理應凡事為小姐擔憂，秦公子覺得可有不妥？」
秦霜聞言，臉更加陰沉，聲音也開始顫抖，「你喚我什麼？……」
「……秦、秦公子？」如夢害怕地縮了縮腦袋，細聲細氣地答道。
「可惡你全忘了」秦霜突然暴戾起來，「我要帶你回去」說著，不顧男女大防，拖起如夢就往山林中走。（如夢清醒時，他們已經在岸上了）
「秦、秦公子……」如夢結結巴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雙耳一合，自動屏蔽。
「秦……」
好煩
「……霜」
眼楮一亮，秦霜剎住腳步，回過身來，滿臉喜色︰「你想起來了？」
「不、不是……秦、秦公子你走太快了……」如夢虛月兌的聲音在他的腳下響起。秦霜尷尬片刻，低頭一看，見到了那個濕漉漉的小女子無力爬倒在地的身影。
「抱歉……我太心急了。」秦霜伸手扶起軟綿綿的如夢，月兌下外裳將她團團裹住，「你在這里安坐片刻，我去升起篝火。」
如夢實在是累壞了，落水的刺激加上快速的行走，已經瀕臨昏迷的狀態。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她掙扎著沖秦霜笑笑︰「秦公子……多謝你相救……你許是將如夢錯認做她人吧……」。
秦霜的背影一僵，他沉默了半響，悶聲答道︰「許是認錯了，姑娘恕秦霜無禮。」
如夢安心地點點頭，閉上了眼楮靠在樹旁休息，秦霜也不再停留，迅速抽身離去。
身子暖和了起來，‘滋滋’的油火聲中，夾雜著烤肉的香氣。
嗯，好香「小姐……好香噢……」如夢翻了個身，呢喃自語。
「醒了？」秦霜郁悶的聲音從篝火的另一側傳來。
如夢揉揉眼楮，發現四周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陰森的冷風吹動著頭頂的樹冠‘沙沙’作響。與四周的陰冷不同，她所在的地方非常的溫暖舒適，一堆燃燒旺盛的篝火在半米不到的地方歡快地跳動著，火苗舞動，舌忝舐著架在上面的一只扒了皮的兔子。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幽香。
「秦、秦公子多謝……」如夢畏畏縮縮地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衣袍，臉紅紅地小聲說道。
「不必客氣。」聲音很遠，略帶郁悶。
「啊，這個……」如夢低頭攪動著手指，聲音細若蚊蠅，「秦公子，你為何坐得如此遙遠，不冷麼？」
秦霜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他的身子一滯，拿著烤肉枝的手略微有些僵硬。那根烤著兔子的樹枝起碼有三米長，秦霜的整個人都坐在黑暗中，離火堆甚遠。
「這個……」他似乎用手模了模鼻子，聲音有些嗡嗡的，「我不太喜歡火……」
「噢……」如夢的臉紅得似熟透的隻果，也不知听沒听清楚，低下頭再也不好意思抬起。
「可以吃了。」烤得焦女敕女敕的兔子遞到了她的面前，‘滋滋’的 啪聲間晶亮的油水還在沿著兔子的脆皮向下滑落。
「嗯……多謝秦公子。」如夢順從地撕下了一小片兔肉，小口小口地咀嚼起來。
安靜的氣氛中，只有如夢細細的吞咽聲。
「你……為何不問我不進食的緣故？」秦霜疑惑地出聲，即使是隔著黑暗，也能想象到他皺著眉，一臉郁悶的神情。
如夢埋頭吃得怡然，「公子不說自然有公子的道理，如夢不問。」
「原來如此……」秦霜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失望，「你不是她……」
「嗯，如夢也想是公子認錯人了。」
「她不會不認得我的……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秦霜似乎在自言自語，他的身影在月光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你？……」如夢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秦霜沒有覺察到如夢的異樣，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年了，日月枯華，望盡洧川……我一直在等她……」
「秦、秦公子？……」如夢的聲音里逐漸聚集著恐懼。
「什麼？」秦霜終于回了神，他一臉茫然地側過頭來。
「啊——」如夢驚慌失措地扶地後退，望著眼前月光下反射著瑩瑩鱗光的秦霜，顫抖著伸出了縴白的手指︰「你、你、你是什麼？」
「我？」秦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突然抬起頭來，邪魅一笑︰「荒山野嶺，夜半三更，你說我是什麼？」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向如夢靠近。
「啊!啊——鬼啊——小姐——」如夢驚呼著不斷後退，最後因為腿軟，整個身子貼在了樹上，不得動彈。
秦霜嗖得一下，身形一淡，出現在了她眼前。「真是傻蛋」他伸出骨骼寬大縴長的手指，輕輕彈了下如夢的額頭︰「是人啦對待救命恩人居然是這種態度，你喊你家小姐，她能來救你麼？蠢兮兮的。」
「那，那些鱗……」如夢感覺到了秦霜噴到她臉上熱乎乎的氣息，明白了剛才他是故意在戲弄她。不過，他身上的那些東西再月光下真的好可怕啊。
「噢——這個啊——」秦霜不以為然地抖了抖肩膀，幾片橘紅色的鱗片從他的衣服上窸窸窣窣地掉下來，「這個是救你的時候，在瀑布湖里和一條大魚打了一架沾上的。那條魚可被我揍得不輕呢。」他耀武揚威地揮了揮拳頭，頗有些清爽的少年氣息。
「秦公子今晚真的和以往大不相同呢……」如夢捧著紅透透的面頰，為自己的誤會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也和以前很不同……」秦霜輕聲念道，「不如，我跟你小姐求了你如何？」
「啊？」如夢吃驚地抬起頭，隨即用雙手捂住了臉，「公子莫在拿如夢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秦霜的聲音再次充滿了郁悶，「我是認真的」他氣呼呼地補充了一句。
「不行……」
「不行？」秦霜沒有想到表白直接就被拒了，兩眼瞬間瞪得渾圓。「我模了你，看了你，你我家世相配，為何不行？」（這娃，急起來就口不擇言了）
「不是的……」如夢慌忙搖搖頭，「秦公子很好，如夢沒有不喜，只是……」她再次低頭，眼中晦暗難解，「只是如夢發過誓，今生今世都會跟隨著小姐，不離不棄……所以，所以無法回報公子的厚愛……」
「你、你記得你立下過誓言？」秦霜略微有些吃驚。
「是的，如夢記得。如夢五歲那年被小姐撿到時就在心中發過誓。」如夢想了想，很肯定地答道。
秦霜輕笑，「原來如此。」他上前一步，忽然將如夢摟進懷里，「那還不簡單，我也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就守著你，與你同伺候你家小姐去，娶妻隨妻，倒插門唉，你可還有什麼不滿？」
「使不得，秦公子……」如夢掙扎著，想掙月兌秦霜的懷抱，卻被他越發的錮緊。
「我等了你許久了，這一次，不會再放開。」異彩的月華在秦霜的瞳孔里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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