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內店家老爹面帶悲傷解說著。
「定居在阿什河畔的靺鞨族原是大遼國的屬國,千百年來世襲不絕。不過由于大遼國國勢強大並不注重靺鞨族,相反長期魚肉靺鞨百姓,使得靺鞨一族不堪欺辱,終于在三年前導致靺鞨一族的反抗。」
「靺鞨一族在完顏世家族長完顏旻的帶領下多次打敗遼軍,並與最關鍵的時刻溝通大宋國,訂立了海上盟約,聯合滅遼。至此完顏一族帶領黑水靺鞨族建立了大金國,‘金’就是針對契丹族大遼字在‘契丹語’中是為‘鑌鐵’的意思,以其鑌鐵雖堅終亦變壞,而金不變不壞,取‘金’為國號,以示對抗大遼。」
說到這里,老者長長的一聲嘆息。
這個時候另有幾個老者已經端著酒菜站在酒桌前,文弱少年和程伯幾人目光掃過均是心中不由大慟。
那哪里是酒肆里能夠上的出的酒菜啊,干干巴巴的生野菜,幾乎不見一點油興,清湯清水中隱約可見幾粒米珠滾動,唯有那酒尚能嗅到點點酒的味道。
「你」裴述眉頭一立。
「裴述」
文弱少年冷哼了一聲,拾起筷子夾了一顆生野菜淡淡的瞟了一眼後塞進口中。
「少爺!!」
裴述大聲的叫了一句。
「休得聒噪,吃。」
文弱少年冷冷一聲,頓時讓裴述再也不敢多說一句,氣鼓鼓的抓起筷子夾了一條生野菜狠狠的塞入口中。
程伯淡淡一笑瞅了瞅幾位老者︰「這是你們的午餐吧。」
店家老爹看著文弱少年臉上浮起暖暖的笑容道︰「我們這里已經有一個多月都沒有生人到來了,酒肆早就沒有一點食物販賣了,哎。」
說著老者扭轉頭向後方深深的看了一眼︰「我們這里還能挖些生野菜來吃,還能有些許米酒來吃,可城里恐怕連這都是奢望了。」
「戰事很慘烈嗎?」
聞听老者的話,裴述原本還誹誹不平的臉色頓時一呆。
老者點了點頭︰「大遼國和我們大宋國是敵對,互相攻訐幾百年,幾年前大宋軍兩次攻打大遼燕州失敗。就在去年在金宋偷偷簽訂的海上盟約的要求下,金宋兩軍終于攻佔了燕京,大遼國倉惶逃竄到漠北塞外,幾乎滅國。後,大金在我大宋軍的要求下索取了100萬貫錢後將燕京依約歸還宋朝。原本大宋國民都以為從此以後沒有了大遼的威脅,國泰民安呢!」
「唉,那知道,同年,大金立國,完顏世家族長完顏旻即位號金太祖,可是,年底完顏旻就病重而亡,第二年年初完顏世家繼任族長完顏晟繼位,號金太宗,同年十月金太宗完顏晟毀棄盟約,大舉進攻我大宋。」
說著,老者眼中流出深深的痛恨。
「大金分兵兩路,東路以完顏宗望為帥,西路軍以完顏宗翰為帥。」
「完顏宗望東路軍刀鋒直指燕州,長驅直入勢不可擋,燕雲十六州接連被陷十三州,幸有大遼降將,有蓋世猛將之稱的虎膽張覺,在平州為泰寧軍節度使,死命抵擋才堪堪守住平洲,成為我大宋首都東京開封府的最後一道強梁。」
「而我們晉陽城就是完顏宗翰的目標,可惜,因為東路軍攻擊的燕雲十六州是守候國度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被攻破,我大宋國土將無一絲遮擋,故此全國之兵都跑去哪里勤王護駕,而我晉陽城只有憑借自己的力量苦苦抵擋了,唉,三個月了,完顏宗翰的三十萬大軍整整攻擊我晉陽城三個月了。」
說道這里幾個老人同時嘆息起來,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眉目間完全是沒有一絲希望的哀絕。
「現在晉陽城已經兵盡糧絕,看不到一點希望了,只是不知道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了。」
整個酒肆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音,安靜的可怕。
許久,過了許久裴述干干的咳了一聲,似乎有一絲遲疑,有一絲膽怯的叫了一聲。
「那,那為什麼你們不走呢?」
一句出口,裴述的膽子似乎是大了些。
「這里也沒人看著,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看著的,你們可以逃走呀。」
「逃走!!」幾個老者同時扭過頭,目光凌厲的望著裴述,眼中一份惱怒,冷冷的哼了一聲︰「這里是我們的家,這里是我們大宋的國土,我們為什麼要逃走,哼,王稟大人怒斥朝廷大臣路允迪時仗劍而言‘國君應保國愛民,臣民應忠君守義,現並州軍民以大宋國為重,寧死而不作金鬼。’而我晉陽百姓軍民也曾誓言而道‘願隨王總管堅守並州,與城共存,決不退卻!’。」
說到這里,幾個老者皆挺直了胸膛道︰「雖然我們幾個老朽不堪,不能進城殺敵,但是我們仍然願隨王總管堅守並州,與城共存,決不退卻!」
望著幾個瘦弱不堪的垂垂老朽,無論是文弱少年,還是程伯、裴述、項羿都大為震動,雖是老弱不堪,雖然是螻蟻般的存在,但是如若螻蟻放射出璀璨的光芒時,仍然有讓人無法側目、無法忽視的力量。
低低的嘆息一聲,文弱少年伸出筷子緩慢的夾著生野菜,即使它是你們的難以下咽少年仍然一口一口的咀嚼著,品味著那挑戰味蕾的苦澀和粗拙刺口的縴維。
程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裴述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項羿眉頭挑了挑塞入口中一條生野菜後,似乎帶著悠遠的回憶品味著什麼。
幾個老者發泄一番後,尋了張長凳坐了下去,看著幾個大家世里出來的人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著原本在他們眼中豬都不吃的東西,都欣慰的笑了笑,他們知道,這幾個人吃下去這生野菜代表著對自己等人的尊重。
有些話,不用說都知道。
時間轉瞬即逝,簡單的兩盤生野菜幾口就沒了,淡薄若水的老酒,兩口也下肚了,程伯隨手在桌上扣下了幾角銀子,雖然說這些生野菜根本不值錢,但酒肆就是酒肆,吃東西還是要給錢的。
店家老爹站起身來,張了張嘴就要推辭。
程伯看著項羿領著文弱少年走向馬車,向店家老爹晃了晃頭,笑而不語邁步走出了酒肆。
裴述剛剛將馬車備好,文弱少年也剛剛跨上車轅的時候,幾個人同時眉頭一挑,扭過頭循著晉陽城的方向望去。
從龍山向著晉陽城的方向一陣塵土飛揚,暴雷般的馬蹄聲眨眼間就傳入耳邊。
馬蹄轟鳴,顯然來勢不小。
「速走,不要與他們相見。」
程伯輕吒一聲,閃身來到車轅旁。
文弱少年一掀車簾鑽了進去,項羿身子一彈一縮在車簾未落之時也鑽了進去。
「大驪、二驪,走。」
裴述一拉韁繩,落在車轅之上,兩匹駿馬聲都未吭,八只踢腳一起一落,整個雙駕馬車無聲無息的貼著酒肆進入到凌亂的山道之上,那里根本就沒有路,可是卻根本無法阻擋馬車的消失。
幾個老者瞠目結舌的望著如此速度消失的四個人和雙駕馬車,半響無語。
「果然,果然皆非常人。」
一陣暴烈的馬蹄聲在酒肆前停了下來這才將這幾個震驚中的老者驚醒。
待得幾位老者聞聲轉頭觀看的時候,不由的驚呆了。
因為遠遠奔行而來的是一列大宋騎兵,雖然每個人渾身上下都掛滿了血污,雖然每個人身上黑色的盔甲都殘破不堪,布滿了刀痕槍洞,但在他們的身上卻看不出一點兵敗的頹然,相反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雄赳赳的煞氣。
煞氣沖天的氣勢,即使陣形略微有些紊亂,但是幾位老者仍然在他們身上感覺到一股寧死不屈的氣魄來。
被煞氣震懾住的幾個老者沒有看到,整齊的黑色騎兵中混雜著不少的布衣人士,這些人在氣勢如虹的軍隊中毫不起眼,完美的收攝住渾身氣息,即使是在奔行的烈馬上仍然屏息調理著體內的氣息,慢慢的恢復著體力。
「停!!!」
終于一聲大吼從軍隊中傳來,奔行的馬隊幾乎在同一時刻在酒肆前停了下來。
整齊如一,絲毫不亂。
這個時候,被大吼聲驚動的老者們才恍然清醒過來,抬頭看到騎兵列前一個粗大的漢子手中高舉的 旗,看到 旗上那只黑色雄鷹不由得心神狂亂。
「黑鷹軍,黑鷹鐵騎,怎麼了,晉陽城破了嗎?」
老者猛地一下熱血沖頭,絲毫不顧被黑鷹軍煞氣沖撞沖了過去,撲到掌旗大漢馬前厲聲高喝。
掌旗大漢渾然沒有注意老者的急撲,大旗掌在手中絲毫不動,在他身側的兩匹駿馬猛然竄了出來,擋在他的身前。
老者是普通人,那里躲的開, 的一下子,重重的撞在搜骨嶙峋的馬腿之上, 當一下倒在地上,鮮血瞬間就從頭上淌了出來。
可,就是這樣的重創老者仍然不管不顧,掙扎著支起身來,不顧頭上鮮血遮住雙眼,厲聲喝問︰「怎麼了,晉陽城破了嗎?王總管在那里,告訴我?」
寂靜,無聲,幾百人的黑鷹軍鴉雀無聲,空中只有老者的厲聲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