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無語。
戰馬筆直的站立在那里,雖然有百十只多卻沒有一匹馬有絲毫煩躁和騷動,戰馬之上的所有人也都毫不言語的望著地上叫囂的老者,雖然沒有人言語但是老人仍然從這些人眼中看到一絲痛心。
最終黑鷹鐵騎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一位中年將軍的身上。
漆黑的鋼鐵鎖子甲覆蓋了中年將軍的整個身體,雙肩上的甲冑也是用十八片甲片編綴起來的,縱向均為下排壓上排,身甲的下擺為彎月形比腿裙稍短,前後兩塊方形的鶻尾甲覆蓋于腿裙之上,胸口三塊明光鏡打磨得極光,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明光來。
將軍身著什麼樣的鎧甲老者並不注意,但是中年將軍頭上頂著的那具尖頭鷹嘴盔卻是老者認得的,那就是在晉陽城浴血奮戰的黑鷹鐵騎專有的鷹嘴盔,除了身為宣撫司都統制晉陽城副總管,建武軍節度使馬步軍元帥王稟麾下的黑鷹鐵騎,旁人根本不敢佩戴。
顯然,此人即是王稟王總管麾下的黑鷹鐵騎將軍,想到這里老者不由雙眼冒著精光,掙扎著站了起來。
中年將軍體格十分健壯,幾十斤的鐵甲披掛在身上恍然無物一般,冰冷的雙眼直視老者,但當老者與之對視的時候,老者卻在他冰冷的眼神下看出將軍無法掩蓋的痛苦來。
「唉!!」
將軍一聲低嘆默默的低下頭來,似乎是有無窮的痛楚卻又說不出來。
「少將軍,不用說了,給我們留下的時間不多了。」
驟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黑鷹鐵騎中傳了出來,與此同時一匹戰馬踱著方步從馬隊中走了出來。
老者憤憤的扭過頭來,斜眼一看,卻愕然發現,從鐵騎中走出來的是一個布衣漢子,一個身體並不高大卻給人一種敦厚壯實的感覺,似乎他站在那里,那里就堅不可摧。
「啊,石大俠。」
中年將軍扭過頭向布衣漢子望去,略有些遲疑的呆了一下,旋即扭動了下脖子,振奮的揚了揚頭。
「少將軍!!!可是王、王荀,王少將軍嗎??」
老者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流淌下的鮮血,目光從布衣漢子身上轉回到中年將軍的身上,眉頭一挑,有些疑惑的叫了一聲。
將軍現在在晉陽有很多,可少將軍卻絕對只有一個,那就是晉陽城宣撫使副總管王稟的長公子,是為建武軍節度使馬軍先鋒官的王荀,縱觀整個晉陽城大大小小幾十個將軍唯有此人被幾十萬官兵百姓承認。
可是,這正是晉陽城守衛戰最為關鍵的時刻,王荀王少將軍怎麼可能帶著黑鷹鐵騎出現在這里,不能不讓老者懷疑。
中年將軍王荀聞听老者充滿了疑惑的叫聲,身子一震,旋即帶上幾分頹然,幾分傷楚。
布衣漢子嘆息一聲從馬上跳了下來,向後揮了揮手。
順著漢子的手勢,黑鷹鐵騎中緩步走出十幾匹戰馬,十幾個布衣漢子騎在馬上列出陣形站在他的身後。
「小十四,為老人家包扎下傷口。」
布衣漢子隨口吩咐了一聲。
「是大哥。」
隨著布衣漢子的話音,一個清秀的少年拎著一個包裹在馬上一躍跳到老者身前,利落的攤開包裹取出藥物為老者處理傷口。
布衣漢子沒有去管老者如何,而是扭過頭望向王荀,正色道︰「少將軍,一會兒太守張大人就要帶領百姓鄉親們遁出晉陽城了,如果在不準備就要來不及了。」
「那有勞石大俠了。」
少將軍王荀看了看布衣漢子又轉首看了看布衣漢子身後的這十幾個人,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向布衣漢子一拱手。
「有勞石大俠了。」
隨著王荀之後,百十位黑鷹鐵騎同時拱起手,整齊的喝了一聲。
「放心吧,兄弟們,石某人協同兄弟唯有以此身保證完成任務。」
布衣漢子帶著十幾個人大聲應道。
「走了。」
王荀希冀的望了他們一眼,狠狠的一回頭,揮一揮手,帶領著黑鷹鐵騎奔行而去。
老者透過少年為自己傷口忙碌包扎的雙手的空隙向黑鷹鐵騎離去的背影望去。
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剛剛從黑鷹鐵騎隊列中走出的十幾匹駿馬並未離去,而剩下的這十幾個人列出的陣形似乎是若有若無的形成一個重重包圍圈,一匹最為神駿的馬匹上一個粗大漢子正在包圍圈之中,他的背上似乎用粗大的繩索緊緊纏繞著一個昏迷的壯漢。
「石大俠!!」
老者抬起頭向身後十幾個人望了望,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眼楮一亮。
「石大俠,十幾個人,您是太越十四友的石基石大俠。」
看到黑鷹鐵騎離去,又听到老者的叫聲,一直因為膽怯而躲在酒肆中的另外幾位老人都呼啦的一下子圍了過來。
正望著王荀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布衣漢子听到老者的叫喊聲轉過身來,奇怪的問道︰「老人家,您認識我。」
老者搖了搖頭後又點了點頭道︰「不認識您,不過,太越十四友的大名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恐怕沒有人不知道的。」
說到這里,老者有些好奇的向石基身前靠了靠,低聲問道︰「老朽很是奇怪呀,像少將軍,像石大俠,您這樣的人物想來應該不是要偷偷溜走的,可是卻在晉陽最為關鍵的時候來到這里卻又是要干什麼?」
布衣漢子石基人听到老者的話怔了怔,苦澀的搖了搖頭,輕輕的邁步走進酒肆,隨便的拉過一條長凳坐了下來。
石基是走進了酒肆,可他身後的十幾個兄弟卻仍然端坐在戰馬之上,沒有一個人動彈。
店家老者望了望石基又望了望穩坐馬背的十幾個人,躊躇了一下後跑進了酒肆。
石基看了看老人,眉頭緊了緊後,向外招了招手︰「都進來吧,好好休息休息。」
听到石基的話,十幾條漢子應聲跳下馬來,整齊的走進酒肆。
頓時,空間不大的酒肆一下子就被擠得滿滿的。
老者頓時有些著急了,左右看了看,如果不算昏迷中的壯漢這里正好是十四個人,這不就是太越十四友嗎?這些人都來了,可,可是這里沒有什麼吃的呀?
這可怎麼辦?
幾個老者同時急紅了眼,搓著手不知道怎麼是好。
石基笑了笑道︰「老人家,不用著急,給我們弄點水喝就行。想來這里受到晉陽的波及,恐怕也沒有什麼吃的了吧?」
老者點了點頭,另外幾個老者也不用吩咐慌忙去端碗取水。
「這里來過什麼人?」
突然十四友中一個精壯漢子鼻子猛烈的嗅了嗅,眉頭一挑叫了一聲。
「怎麼了老四。」
石基臉色一怔,嚴肅的問道。
太越十四友老四邴士聳動著鼻子,臉色鄭重的道︰「這里,這里有股很奇特的味道,淡淡的幽香,溫馨撲鼻,嗅之精神抖擻,不可能是普通人用的東西。有什麼人來過。」
「哦,是這樣的嗎?老人家?」石基扭過頭看著老者沉聲喝問。
正被邴士鄭重的樣子駭住的老者聞听,略一低頭沉思,隨即笑道︰「我想起來了,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說著老者走到里桌端起程伯遞給他的那碗茶水走了回來,一伸手將茶水遞到邴士身前。
隨著茶水碗的臨近,邴士的鼻子聳動的越來越頻。
「對,就是這個味道。」
當清澈中帶著些許的碧綠出現在他的眼前的時候,邴士終于大聲的斷定道。
「哦,老四的鼻子就是神通光大,連碗茶水都嗅得出來。」
听著邴士的話,看清是碗普通的茶水的時候,幾個漢子都哄然大笑起來。
听到笑聲邴士有些不願意了,冷然的哼道︰「這可不是普通的茶水,雖然沒有喝過但憑味道我能斷定,這碗茶水彌足珍貴,恐怕連老四老七的家世恐怕都吃不起它。」
「什麼??」
邴士話一出口,頓時所有人的笑聲同時停了下來。
太越十四友里老四是親兄弟,在十四友里的排行區別是因為年齡的差距隔開的,就如同老八久狴和老十一久荻一樣。
這十四個人都是出自五行山脈太越山,是異性兄弟,自然出身就有所不同了,有的是武術世家,有的是江湖世家,有的是富豪世家,有的是機關暗器,反正是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有點,不一而足。
老四君滎老七君崢就是出自太越山有名的富豪大家君家,君家的名望來自富豪,什麼樣的寶貝沒有見過,什麼樣的茶水沒有吃過,可現在邴士竟然說這碗茶水連富豪大家君家都吃不起它,豈能不讓所有知道君家底細的十四友震驚愕然。
「什麼,連我家都恐怕吃不起他,這是什麼樣的寶貝茶水。」
君崢不忿的走了過來,一伸手將老人手中的茶水奪了過來,低頭仔細嗅了嗅,查看起來。
「怎麼,老七,連哥哥我的話都不相信了。」
邴士撇了撇嘴,糗了君崢一句。
嗅著茶水的香氣,君崢並沒有與邴士爭吵,見多識廣、出身富貴的他完全都沉浸在品味茶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