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工廠 第三百七十三章 血戰滕縣

作者 ︰ 觀星的乃粉

抗日戰爭初期的滕縣保衛戰,是徐州會戰中台兒莊大戰最光輝的序幕戰,也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史上悲壯的戰役。

日本侵略軍自l937年12月12日侵佔南京之後,企圖打通津浦鐵路,南北兵力互相配合,並期望佔領隴海鐵路東段,配合沿江之敵包圍武漢。

因此攻擊重點指向戰略要地徐州就成為了他們首要的戰略目標。

1938年2月初,津浦鐵路南段之敵突破淮河,北段之敵由于山東省主席韓復 率十萬大軍不戰而退,致使日本侵略軍長驅直入,搶佔了大半個山東。日軍迅速佔領佔領濟南、泰安、兗州、鄒縣、濟寧、青島、蒙城等地,直逼滕縣、臨沂。

滕縣、臨沂是徐州的兩個北大門,尤其是滕縣,南距徐州一百多公里,扼守津滬鐵路的咽喉,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如今更成為雙方爭奪的戰略要點。

進犯滕縣的日軍是第十師團和第一○六師團、第一○八師團的一部分,共約三萬多人,攜有大炮七十多門、戰車四、五十輛,並配有作戰飛機四、五十架,裝甲車兩列,統由第十師團長磯谷廉介指揮。

黎明時分,津浦線上的魯南重鎮滕縣,被一陣猛烈的炮聲震醒。第二十二集團軍第一二二師師長王銘章正緊握電話筒,向總司令孫震匯報情況。

川軍由徐州北上進據滕縣不久,因總司令鄧錫侯奉命回川接替已死的劉湘任川康綏靖主任,孫震受命升任第二十二集團軍總司令。孫的總司令部設在臨城。

「報告總司令,敵萬余人向我第四十五軍正面界河陣地和龍山、普陽山陣地猛烈進攻。滕縣東關外附近各村已先後听見機槍、步槍聲,馮河、龍陽店方面之敵已開始向我守備東關的警戒部隊進攻,滕縣之右後側顏吉山一帶亦發現敵軍,滕縣城已被敵包圍。」

「王師長,戰區白長官剛剛來過電話,要我們不惜代價,死守滕縣,他已調湯恩伯軍團前來增援我們。」孫震在電話里說道。

「請總司令轉告白長官,王銘章決心死守滕縣,不惜任何犧牲,以報國家」王銘章放下電話,在室內急促踱步。

他身材高大,剃著和士兵一樣的光頭,圓盤臉膛,兩道粗眉,使他更顯得渾厚樸實。他命令傳令兵,立即去把團長張宣武請來。

隨後不久,正在東關指揮作戰的張團長奉命來到。

「張團長,你立即傳諭昭告城內全體官兵,我們決定死守滕縣,我和大家一道,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你馬上派人將南、北兩座城門堵死,東、西城門暫留交通道路,也隨時準備封閉。可在四門張貼布告,曉喻全體官兵,沒有本師長的手令,任何人不準出城,違者就地正法」

「是」張團長奉命去了。

又是一個血與火的黎明。滕縣城在硝煙中屹立著,那高陡的城垣,被敵軍猛烈的炮火炸成無數的鋸齒一般,磚石伴著炮彈碎片和守城川軍官兵的血肉橫飛,每一塊牆磚上,都浸染著鮮血,每隔幾步的城牆上,都躺著血肉模糊四肢殘缺的尸體。

王銘章從地下指揮室里走出來,身後是他的參謀長趙渭賓、副官長羅甲辛、少校參謀謝大塤及隨從十余人。

身為師長,他的五千守城官兵,經過三天半的血戰,現在他還能指揮的就是身邊這十幾名幕僚和隨從了。敵軍已經蜂擁入城,與總部的聯系已經斷絕,湯恩伯的援軍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上午,敵軍發起猛攻的時候,守城部隊急報要求增援,師預備隊早已打光,他毅然將自己的警衛連調了上去,一場殘酷拼殺之後,警衛連全部壯烈陣亡。

在剛剛那一陣持續一個小時的敵炮猛轟之後,他沒有見到守城部隊派人來報告情況,知道局勢危殆到了極點,當即派出四名參謀分頭到四個城門去與守城部隊聯系。

可是結果只有一人生還,那名參謀滿臉硝煙,使人無法辨認,胳膊上流著血,跌跌撞撞地跑進地下指揮室報告道︰「報……報告,師……師座,城,沒有了,人,也沒有了」

「哈哈」王銘章放聲大笑︰「我不是還在嗎?你們不是也還在嗎?拿起武器,跟我來」

王銘章一聲令下,十幾名幕僚、隨從各人一手提槍,一手握著揭開蓋子的手榴彈,緊跟師長沖出地下指揮室。到了外面,他們原來熟識的滕縣城,那青磚青瓦的房屋,鋪著石板的光潔街道,已經無影無蹤。

不久前,王銘章率部進駐滕縣時,老百姓興高采烈,男女老幼齊出動,出城三里掃雪,敲鑼打鼓,燃放爆竹象迎接親人一樣迎接川軍。

這一切,王銘章尤歷歷在目。

而現在,百姓呢?城呢?部隊呢?都消失了,一切都沒有了。殘磚、敗瓦、焦土、硝煙、被燒得焦枯的尸體,破碎的槍支……西城的城角上,有一面紅膏藥旗在傲慢地飄動著。

「跟我來」王銘章大叫一聲,率著這十幾名幕僚隨從,猛撲城西北角。

「咕咕咕……」在一陣密集的機槍聲中,王師長和他最後的這一小批部下,全部倒在血泊之中。王師長掙扎了幾下,他胸部和月復部中彈多處,他喘了幾口氣,拼出力氣喊道︰「還有人嗎?」

回應他的,只有曠野中蕭瑟的風聲,輕輕撫弄著枯黃的雜草。

當川軍王銘章師五千官兵在滕縣壯烈殉國的時候,固守戰略要地臨沂城的龐炳勛軍團,在日軍王牌部隊阪垣師團的瘋狂攻擊之下,也到了岌岌可危的時刻。

龐炳勛率部抵臨沂,曾在臨沂城北三十里的湯頭葛溝之線,與阪垣師團展開主力戰,龐軍以劣勢裝備竟將日軍王牌阪垣師團一舉打退,迫敵後撤三十余里。

敵增派援兵,向龐軍反撲,敵我兩軍遂在湯頭、太平、白塔一帶反復較量。龐軍勇猛出擊,與強敵纏斗,使阪垣師團攻勢再次受挫,龐軍為此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敵人見正面屢攻不克,而守軍又是一支人數和裝備皆居劣勢的雜牌軍,不禁惱羞成怒,阪垣征四郎師團長嚴令田野旅團長率五千精銳,配備大炮三十余門、坦克車二十余輛,十幾架飛機助戰,直逼臨沂,欲強行擊破龐軍陣地,直撲台兒莊,與磯谷師團會師。

敵人來勢洶洶,先後突破龐軍沂河以東湯頭以南沙嶺子、白塔、太平、亭子頭等陣地,兵臨臨沂城下正面諸葛城至郁九曲之線。

龐軍團長的指揮部設在城內臨沂師範里,距沂河對岸的火線不到三里路。戰場上的喊殺聲,槍炮聲,听得清清楚楚,兩軍廝殺拼斗的情形,更是歷歷在目。龐炳勛披一件黃呢軍大衣,站在窗口,不用望遠鏡,直接用肉眼觀察戰況。

正在城東沂河對岸的橋頭堡陣地據守的部隊,便是曾被軍政部下令要裁遣歸並的那個補充團,補充團的右翼,便是龐炳勛的特務營。戰局至此,他不僅將自己的衛隊,而且連馬夫伙夫擔架運輸兵都投入了火線,身邊僅留幾名貼身衛士和幾名傳令兵。

這是他戎馬生涯中第一次下這樣徹底的決心,為了保衛臨沂,他準備把自己的生命連同五個步兵團這點血本,全部拼光,絕不保存實力,似乎只有這樣,他軍人的良心才得到安寧。否則,無論是活著或者死了,便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中國人

敵人的飛機,象成群的禿鷲,向龐軍陣地瘋狂俯沖、掃射、投彈,仿佛要用那火一樣的利爪,將龐軍的陣地和守兵全部撕碎、吞噬,大炮在持續轟鳴,陣地上一片火海。

敵機掃射的子彈,不時飛到司令部的院子里,龐炳勛仍一動不動地佇立著,盡管防空洞離他只有幾十步遠。他的幾名貼身衛士,誰也不敢勸他進入防空洞躲避,只是頗為緊張地一會兒望著天空,一會兒望著他們那脾氣倔強的老總,準備做好幾秒鐘的緊急應變。

「你們在看著我干什麼?」龐炳勛見衛士們在盯著他,把眼一瞪,大聲叱喝︰「都給我過河去,一個也不要跟我呆在這里」他用手指著硝煙彌漫,炮火橫飛的沂河對岸下達了堅決的命令。

這幾名貼身衛士都是跟隨龐炳勛征戰有年的親信,他們忠心耿耿,身懷絕技,龐炳勛平素把他們當做親生兒子看待。

現在,無兵可調,只好把這幾名貼身衛士也投入戰場了。那些衛士們見老總如此說,一個個都面面相覷,做聲不得,不是他們怕死,而是怕他們一走,老總有個三長兩短。

「為什麼不去?怕死嗎?誰要當孬種,我先斃了他」龐炳勛怒喝道。

「老總」這幾名衛士噗地一聲一齊跪了下去。

「我們是為保衛臨沂而來的,臨沂的安危比我的安危重要臨沂一失,我絕無面目回去見李長官,你們明白嗎?」龐炳勛過去把衛士們一個個拖起來,推出門去。

衛士們抹著眼淚,頭也不回地跑出司令部,沖過沂河橋,投入了橋頭堡的保衛戰。龐炳勛見了,悲壯地一笑,將一把雪亮的大刀放在桌子上,準備最後投入戰斗。

沂河對岸殺聲震天,我軍陣地上出現了許多老百姓,龐炳勛大驚,睜眼看時,只見有抬擔架的,送飯食的,舉刀與敵人搏斗的,根本無法分清哪是他的部隊,哪是老百姓。

他舉起望遠鏡細看,送飯食的百姓里,竟有六、七十歲的老婆婆,抬擔架的人中,還有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一名年過半百的壯士,率領一支大刀隊,在敵群中橫沖直撞,揮刀砍殺,如入無人之境。

一場混戰,突入龐軍陣地的敵人終于被殺退。龐炳勛忙令傳令兵過河去通知守軍,勸阻百姓勿到陣地上去,並把那位老壯士請來指揮部一見。不多久,傳令兵把那位身背大刀的老壯士請到臨沂師範來了,龐炳勛親自出迎,他把雙手一拱,雙目淚光隱隱︰「老英雄,龐炳勛有禮了」

「長官在上,請受我一拜」那老壯士忙給龐炳勛行起大禮來。

龐炳勛忙將他扶起來,那老壯士紫銅色臉膛,說話聲若洪鐘︰「長官率部到臨沂,為民除害,為國爭光,臨沂百姓,非常敬仰」

「只因敝軍實力有限,未能將敵人徹底打退,反要臨沂父老上陣相助,慚愧慚愧」龐炳勛直搖頭。

「長官怎能如此說,保家衛國,乃是我山東民眾之天職。俺山東這個地方,歷代出英雄豪杰,梁山泊離此不遠,水滸英雄一百零八條好漢,如果生在今天,也會挺身而出與鬼子拼命的」這老壯士的話,表達了山東民眾的豪情壯志,這對從小便愛听三國、水滸英雄故事的龐炳勛來說,其抗敵意志,更是火上加油。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大炮轟鳴,敵機又開始臨空俯沖、掃射,那老壯士從背上拔下大刀,朗聲說道︰

「長官,等打完仗,俺們再給你們開慶功宴,唱大戲」

說罷,一轉身,一陣虎步便跑出了指揮部,直奔沂河大橋而去。龐炳勛也操起自己那把大刀來,要不是作為全軍的最高指揮官,他也會毅然地提刀跟那老壯士一道兒去了。

這次敵人的攻勢更為猛烈,傷殘士兵被一批又一批地抬下來,敵人的炮彈直打到沂河里,運送傷員的民眾不時被擊中身亡。龐炳勛開始急了,他幾次拿起桌上的電話筒,要給白崇禧長官打電話,請求援兵。

但是,他只是把那電話筒緊緊地握了一陣,又默默地放到電話機上去了。他明白,目下滕縣川軍正與磯谷師團在浴血奮戰,津浦線南段的桂軍和東北軍也正在淮南與北上的敵軍廝殺,五戰區兵力不夠用,白崇禧此時也難以抽出援兵。

而他最怕的則是被人誤認為他保存實力,不肯死戰。因此,他咬著牙關,苦苦地撐持著,就象一個力不從心的人,卻要用肩頭硬頂著一座搖搖欲墜的橋梁。他急得心里如火燎油煎一般,在室內亂轉。

「嘀鈴……」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拿過話筒,里面傳來一個急促緊張的聲音︰

「軍座,軍座,正面隊伍有些頂不住了,你看怎麼辦?」前線總指揮馬法五從東門外打來電話。

「給我頂住」

龐炳勛大吼一聲,正要放下電話,馬法五又喊叫了起來︰「軍座,軍座,已經沒有人啦」

「什麼,沒有人啦?怎麼還有人給我打電話呢?」龐炳勛一下爆怒起來,把電話筒一下擱列了電話機座上。

可是,不到幾分鐘,那電話鈴又急促地響了起來,龐炳勛本想不接電話,但那鈴聲卻一直不間斷地響著,他不耐煩地抓起電話筒,狠狠地吼道︰

「指揮部里除我之外,還有三名傳令兵,沒有兵你自己上,丟了陣地就別回來見我」

「龐將軍,龐將軍,我是白崇禧……」電話里傳來白崇禧平穩厚重的聲音。

「啊白長官,我……」龐炳勛深為自己的魯莽無禮而感到惶恐和歉疚,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前線情況如何?」白崇禧語氣溫和平緩。

龐炳勛本想把「快頂不住了」這句話說出來,但他咬了咬牙,只說了句︰「與敵正激戰于臨沂東門外。」

「滕縣一二二師已經失去聯絡,估計情況十分嚴重。」白崇禧對此頗為憂慮︰「臨沂為台兒莊和徐州之屏障,必須堅決保衛,拒敵前進。為加強力量,除已令張自忠部前往增援外,並派本戰區參謀長徐祖詒前往就近指揮。」

「長官,長官,你要派誰來增援臨沂?」龐炳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對著電話筒大聲呼叫著。

「張自忠將率第五十九軍增援臨沂。龐將軍,你,歡迎嗎?」白崇禧有些拿不準龐炳勛的態度,但軍情為重,所以他也只好著急地問道。

「……」龐炳勛緊緊地抓著那電話筒,好久說不出話來,他不相信張自忠肯來援助他。

「你說話呀,龐將軍。」白崇禧的語氣更是急切了。

「我??????歡迎」龐炳勛巍巍顫顫地放下電話筒,傾刻間那心里象打翻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頓時涌上心頭。

公仇私恨,兩相權衡,又哪里是能如此輕易釋懷的?龐炳勛與張自忠的關系一向不好,對于這人也是有著疑慮,不過大敵當前,他又能多說什麼呢?

如果白崇禧還有其他的選擇,也斷然不會派張自忠過來支援了,徐州戰役關系重大,身為第五戰區的最高長官,白崇禧必須對整個大的戰局負責。

滕縣的血還在直流,軍民死傷無數,龐炳勛默默地听著屋外不斷傳來的爆炸聲,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捏緊了拳頭,似乎還在猶豫,但想起昔日下屬們一個個戰死疆場,他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與亡國大恨相比,點點私仇有算得了什麼,身為一個中國的軍人,總要有擔當,有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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