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國風雲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你是誰?

作者 ︰ 猛子

蒼穹晦暗,雲層灰霾,寒風呼嘯,赤金色的沙漠在風中泣號,金黃色的胡楊林在風中顫栗,落葉繽紛而下,隨風而舞,唱響深秋的悲淒挽歌。^

李世民站在林中,任由落葉飄灑,任由長飛拂,英俊而剛毅的面龐上露出憂郁之色,眼神中更帶著幾分焦慮和期待。

金狼頭死了,就死在自己的眼前,死在大隋衛士的弓弩之下,萬箭穿心,血流滿地。

阿史那泥孰身負重傷,他沒有死,正因為他活著,所以突厥人才放過了金狼頭的尸體,也正因為他敗了,所以突厥人才未能奪走狼頭護具,任由它戴在金狼頭的臉上,隨著金狼頭一起成為永久的無法抹去的痛苦記憶。

軍令如山,國法無情。金狼頭的袍澤兄弟們親手殺了他,親手埋葬了他,親手終結了一個大隋戍卒的傳奇。

三天後的今天,當自己和長孫無忌一起離開冬窩子,打算返轉敦煌的時候,在沙漠的邊緣,在這片美麗的胡楊林里,再次遇到了寒笳羽衣,而寒笳羽衣一語驚人。

「羽衣在等伽藍道兄。」

敦煌沒有死?這怎麼可能?某親眼目睹,某親眼看到敦煌萬箭穿心而死,某親眼看到敦煌倒在血泊中,看到那面赤金色的戰旗覆蓋在他的身上被鮮紅的血液所浸透,某親眼看到馬軍第一旅的將士們抬著他的尸體走向了茫茫沙漠,看到鮮血一路滴灑。

他還活著?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寒笳羽衣騎著小黑驢,緩緩走出胡楊林,佇立于呼嘯風中,吹響了胡笳,優美而悽傷的精絕之音在風中翩翩起舞,在落葉中畫下夢幻般的絢麗色彩,如夢如幻。

是某在夢中,還是羽衣沉迷于幻鏡?

「叮當,叮當……」風中傳來悠揚而清脆的駝鈴聲。

李世民霍然抬頭,目光穿過繽紛落葉,望向遙遠的天際。

長孫無忌和一群家將侍衛們也齊齊抬頭遙看那被灰霾所籠罩的大地盡頭。

漸漸的,一匹駝走出天際,映入眾人的眼簾,緊接著,一匹火紅的馬也慢慢出現,給灰霾的天際帶來一點亮色。

李世民的心劇烈跳動,他甚至能听到心髒跳動的「砰砰」聲,這一刻的心情更是復雜,他感覺荒謬,感覺自己被欺騙了,被愚弄了,這三天來的憤懣和憂傷仿佛都變成了對自己無知的嘲諷。他真的還活著?三天前的那一幕是個彌天騙局?那誰是騙局背後的人,誰又是被騙的人?金狼頭在這個騙局中又是何等身份?

駝鈴聲越來越清晰,駝也越走越近,漸漸的,可以看到高踞于駝背上的雪白大獒。

紫驊騮也越來越近,可以看到馬背上的人,那個人戴著冪離,罩住了全身。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忍著飛馬沖出去探究真相的沖動。

長孫無忌和一群家將侍衛們神情嚴峻,內心更是惶恐不安。三天前的一幕幕從眼前清晰掠過,誰能料到,一個死了的人竟然復活了,這其中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而現了這個秘密,被觀道拖進了一場未知的詭異的迷局里,又將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噩運?

風在呼嘯,落葉在飛舞,精絕之音在吟唱,駝鈴之聲悠揚傳來,清脆悅耳,伴隨著沉穩的駝馬蹄聲,仿若從地獄里傳來的招魂亡音,把森冷而肅殺的寒意一點點擴散開來,逐漸彌漫到整個天際。

戴著冪離的人就是那個來自地獄的亡靈,渾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恐懼的邪惡煞氣,這股煞氣越來越濃,越來越冷,越來越讓人膽寒,似乎在他背後正走來一支浩浩蕩蕩的亡靈大軍。

李世民握緊了刀柄,長孫無忌和一群家將侍衛們拿起了弓弩,試圖以此來抵御那隨風而來的從四面八方撲面而至的驚悚和恐懼。

一人、一馬、一駝、一獒,慢慢走近,距離寒笳羽衣十步而止。

笳音止,寒笳羽衣飄然下驢,微微躬身,「道兄安好?」

戴著冪離的人紋絲不動,也不說話,但那股冷冽的殺氣卻是越來越濃,猶如狂風暴雨一般鋪天蓋地呼嘯而來,讓人窒息,讓人心怯。

良久,寒笳羽衣那仿若幽谷空靈般的聲音再度從帷帽下傳出,「道兄往何處去?」

暴雪陡然睜大眼楮,張嘴出一聲震天雷吼。

小黑驢驚恐難當,一邊倉皇後退,一邊驚聲鳴叫。

疤臉駝也在叫,它懶洋洋地哼了幾聲,緩緩跪下。暴雪跳下地面,虎視眈眈地盯著寒笳羽衣,毛戟張,蓄勢待擊。

馬上的人伸出手,慢條斯理地卷起冪離的裙圍。烏皮戰靴、皮甲、橫刀,黑色長……金狼頭護具……金狼頭護具霍然而現,金燦燦的,散出一股傲慢而驕狂的凜然霸氣。

李世民的瞳孔驟然收縮,握刀的手青筋暴凸,怒火從心底轟然爆,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逆賊!」

長孫無忌不敢置信地連連搖頭,他親眼看到敦煌倒在如蝗箭雨之中,親眼看到敦煌倒在血泊之中,敦煌死了,那個傳奇般的西北狼死了,他不可能活過來,除非三天前的比武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大隋人和突厥人聯手設計的大騙局,大葉護、莫賀設、長孫恆安、敦煌,包括黑突厥衛士,包括馬軍第一旅的將士們,都是這個騙局里的一分子,但不可能,絕不可能,如此多的人參加的騙局還叫騙局?

「敦煌死了。」長孫無忌忽然叫起來,「那不是敦煌,護具後面的那張臉肯定不是敦煌,敦煌死了。」

李世民的心驟然暴跳,面色遽然大變,接著舉起馬鞭,狠狠抽下。戰馬痛嘶,飛一般沖了出去。長孫無忌和一群家將侍衛緊隨其後,如風卷出,帶起漫天落葉。

烈火緊走幾步,與刀疤並列。

馬上的金狼頭伸出戴著皮套的手,握住了掛在藤筐邊緣上的長刀刀柄。皮套的手背面上瓖嵌著一塊黑色的狼頭小甲,森然而獰猙。

寒笳羽衣望著金狼頭護具,目光順著握刀的手臂一點點移動,最後停在了皮套手背面的狼頭小甲上。

一隊騎士從胡楊林中風馳電摯而出。

「嗷……」暴雪仰頭怒吼,殺氣洶涌。

「鏘……」長刀月兌鉤,劃空而起。

烈火揚怒嘶,四蹄刨動,戰意盎然。

寒笳飄身後退,胡笳響起,激亢之音隨風而蕩,霎那間傳遍四方。

「嗚嗚……」號角起,落葉狂飆,蹄聲如雷,狼狗狂吠,一只鷂鷹沖天而起,如利箭掠空,尖銳唳聲由遠而近,瞬息即至。

李世民駭然心驚,急勒戰馬,橫刀奪鞘而出。

長孫無忌等人也是駭然失色,紛紛勒住戰馬,弓弩齊舉,注目林中動靜。

又一隊騎士從胡楊林中席卷而出,為者,正是那名當日觀戰波羅球競技的黃袍高冠道士,在他的背後,跟隨著大約二三十個騎士,其中有兩名黃袍道士,余者漢胡皆有,無一不是精壯之士。但觀道的實力不止如此,在林中,還有一隊騎士,霍然是大隋衛士,從隱約可見的旗號上來看,應該是鄯善鷹揚府的軍隊。

為了阻殺金狼頭,觀道不惜血本,竟然連鷹揚府的關系都調用了,這不僅讓長孫無忌感到驚訝,就連李世民也十分意外。

觀道勢在必得。

寒笳側騎小黑驢,徐徐走近金狼頭。

「道兄,事關天下蒼生,羽衣不得不懇請道兄仔細思量。」

金狼頭昂望天,不屑一顧。

「道兄,兵戈一起,被卷進漩渦的不僅有你,有羽衣,還有西北佛道兩家數千道友,無數門徒,羽衣懇請道兄再三權衡。」

長刀緩緩舉起,寒刃森厲,殺氣澎湃。

「道兄苦修,為求功德,然諾仗義是功德,拯救蒼生亦是功德,然羽衣不懂,道兄為何舍大義而顧小利?」

金狼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仿若入定,無聲無息。

寒笳靜默良久,幽然輕嘆,「道兄,或許,羽衣可以助你尋到天堂之路。」

李世民打馬狂奔,長孫無忌等人緊隨其後,縱馬疾馳。

高冠道士帶著一眾騎士如狂飆席卷,氣勢洶洶。

大隋衛士停在胡楊林的邊緣,蓄勢待。

金狼頭的刀動了,烈火在怒嘶,暴雪在怒吼,激戰一觸即。

「擋住他們……」李世民驀然回頭,沖著長孫無忌和侍從們高聲叫道,「觀道想把我們卷進去,不要中計,擋住他們。」

長孫無忌和侍從們毫不猶豫,當即調轉馬頭,迎面阻截。

李世民單人獨騎繼續飛馳。

金狼頭的刀靜止了。

李世民沖到寒笳羽衣的身邊,一邊緊勒馬韁,一邊指著金狼頭厲聲吼道,「你是誰?你不是敦煌,不是伽藍,你是誰?月兌下護具,月兌下!」

金狼頭漠然而視,置若罔聞。

「你要干什麼?長刀一動,血肉橫飛,西北佛道兩家必將大打出手,你知道後果嗎?」

李世民面紅耳赤,厲聲怒吼。

這話明面上是沖著金狼頭,實際上是指責觀道居心叵測,有心借助正在探尋真相的那件大事把西北沙門卷進來,繼而打擊西北沙門,為觀道謀取私利。

寒笳羽衣默然不語。

長孫無忌帶著家將侍衛們擋住了觀道的伏兵,人喊馬嘶,一片混亂。

金狼頭笑了,哈哈大笑。

李世民听出來了,這不是敦煌的聲音,長孫無忌說對了,這個人不是敦煌。

「你是誰?」李世民厲聲叫道。

金狼頭月兌下了護具,露出一張滄桑面孔。

「楚岳楚長歌。」

寒笳動了,長劍如虹,燦若晨星,耀眼奪目。

「殺!」吼聲雷動,長刀厲嘯,烈火咆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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