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湯,清塵緩緩地躺下,刺竹探身過來,手剛踫到劍,她便一抽,更是抓緊了些,同時狠狠地瞪了刺竹一眼。
刺竹有些無奈,默然片刻,笑道︰「我知道你是個求萬全的人……若不是現在有傷,打不過我,那不早就一劍結果了我……」
小子,不傻呀。清塵偏過頭去,閉眼假寐。
刺竹在側邊坐下,低聲道︰「誒,你也該讓我死個明白……」
「說。」清塵干淨利落一個字迸出來。
呵呵,刺竹笑著,問道︰「你明知會有埋伏,還出此招……是因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你為何非要出言惹惱他呢?」
清塵默然地望著屋頂,輕聲道︰「如果打斗起來,我們就拽他跳崖下水,秦駿水性一般,我們倆,是能制住他的。」
「你始終,還是不想他死……」刺竹幽聲道︰「可是,他不動手,你就只能勸……」
「是。」清塵緩緩地閉上眼楮,面上浮現起感傷。
刺竹又問︰「你以為,如果擺出一副始終仍對他深信不疑的樣子,即便有埋伏,他也不會攻擊你?沒想到,他會出手,是吧?」
「那不是他的埋伏。一定是他手下的親兵走漏了消息,秦階才帶人來。」清塵漠然道︰「因救我反讓秦龍被殺,是秦駿心里的一個結,我們之間變得要互相防備,卻也不至于,要相互為害。」
「你為何如此肯定?」刺竹看著清塵的臉,那臉上一絲清冷,話語里卻滿是顧念之情。
清塵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他何苦,踢我下崖……」
「不……」刺竹輕聲戳穿了她︰「你不是被踢下崖才明白的,你看到秦階的時候,就知道秦駿不知情,我只是不明白,為何你還要一口咬定是秦駿聯合了秦階來伏擊你,要殺秦駿?」
清塵不答。
刺竹躊躇片刻,說︰「你想讓秦駿心痛……因為你的這個誤會,他會心痛,因為對于這個誤會他沒有機會辯解,會更加心痛……這樣,即便我們身處弱勢,他也下不了殺手……你在用他做擋箭牌,因為秦階不得不看重唯一的兒子……事實上,你贏了,他還是違逆了父親,幫了你……」
「你想說我自私就直說。」清塵冷聲道︰「你都說對了。我不想死,只要能保自己不死,任何手段我都能用上。」
刺竹一下被嗆住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屋子里一下變得很安靜,刺竹低頭看著地面,心里想著剛才的對話,隱隱覺得自己的分析不盡然,清塵的話有些反感和賭氣的成份,但是他一時間還不能想得更透。
外頭的天色,漸漸黑了,刺竹起身,點了支蠟燭。怔怔地望著燭光,他想起了昨夜秦駿在廟里的表情,燭光下的那雙眼楮……
他轉身看向清塵,忽地直言︰「秦駿,他愛你,是嗎?」
「他一直都知道你是女孩,他一直都愛著你,你是知道的吧?」刺竹問得直接而突兀。
清塵徐徐地睜開眼楮,咬了咬嘴唇,吐出一個長音︰「是——」
「你愛他嗎?」刺竹徐徐走近。
「不愛。」清塵的回答依舊干脆。
「那為什麼要相許,答應跟他一起走,置身事外?」刺竹的眼楮里,淡淡的光彩,晶亮。
「我的事情,跟你無關。」清塵的手,移過來,握住了劍柄。
「你知道他的命門,也許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你,」刺竹的話語里,漸漸有了些涼意︰「你可以不愛他,卻不該玩弄他的感情,你對得起他麼?他如此深情,你卻如此寡義……」
「你要他跟你走,不是置身事外,而是要擒住交給安王,你在使詐。」刺竹凜聲道︰「你的情真意切,別說騙過了秦駿,也騙過了我。」
「你是在譴責我嗎?」清塵握住劍柄的手,因為用力而開始微微地發顫,她壓抑著怒氣︰「趙刺竹,你沒有資格。」
刺竹頓時無語。清塵和秦駿,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關他什麼事?他又有什麼資格同情誰、譴責誰?!
「是!」刺竹猛然間,昂起頭道︰「我是沒有資格。但是我告訴你,是男人,就該頂天立地,光明磊落,就該象你父親那樣。而不是如你這般,玩弄了依琳,又玩弄初塵,還玩弄秦駿!」
「你聰明又怎麼了?」刺竹憤然道︰「你的聰明只會用來傷人,勝之若無!」
清塵不屑地哼了一聲︰「我不是男人。」
忽地一下,刺竹偃旗息鼓,清塵的精明就在于,抓住要點,一擊即潰。
他不響了,清塵卻沒有決定放過他,冷笑著,叫道︰「去盛碗肉湯來。」頤指氣使,仿佛吩咐下人。
刺竹有些忿然,卻又想,算了,跟個女人計較什麼?!不吭聲,轉身出去端了碗來,沒好氣地往清塵手里一塞,清塵看他一眼,不悅道︰「不想做是不是?」
刺竹不做聲,走開。
清塵喝完湯,抬起碗︰「拿走。」
刺竹瞥了她一眼,沒動。
「趙刺竹。」清塵陰聲道︰「知道喊不動,會有什麼後果麼?」
刺竹看了她一眼,不知
她要搞什麼鬼,驀地心里有些發虛。
「等我傷好了,要不殺你,還真對不住你了呢!」清塵臉色陰晴不定,淡淡的語氣里,已經是寒意森森︰「知道我是冷酷無情的沐清塵就行了……在我不能動手的這段時間里,你若不能信守諾言,走漏了半點風聲,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還有,你死之前,我會把你脖子上的咬痕讓大家都見識一下,被一個女人咬了脖子,你覺得光彩麼?」
刺竹下意識地模了模脖子,半晌無言,心道,這個歹毒的家伙,真是翻臉無情!
還不動?清塵眼楮斜著,不陰不陽地補上一句︰「你的那個陳小姐,估計也會就此銷聲匿跡了吧……」
「要我做事就做事!你沒事老提她干什麼?」刺竹來了脾氣,一把扯過了清塵手里的碗。
「我提她你急什麼呀?」清塵乜了他一眼,說︰「叫你做事就痛快點,不然,以後還有你受得呢……」
刺竹一怔,耳邊忽地響起沐廣馳那低低的一句埋怨「你可把我們男人的臉都丟盡了……」他皺了皺眉頭,緩緩地走到外屋灶前坐下,不知為何,又失了神。
淮王不肯降,秦駿又沒擒到,接下來這一戰,該要如何打?只剩下硬攻了麼?六萬大軍要攻克擁有十萬秦軍的乾州,談何容易?調兵嗎?這意味著將不惜一切代價奪取勝利,而傷亡亦會更多……
也許,清塵是對的,打仗,是不能顧及情份的,考慮了秦駿,就得死傷更多的士兵。
他猛地悟到,其實,勸降秦駿也好,擄了秦駿也好,以假許騙秦駿也好,不都是想保秦駿不死?清塵的初衷,一直都沒有改變……
我真是誤會她了——
親們,本周末加更。清塵到底是怎麼想的,誰能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