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這麼說,你們昨天又做了一次賠本的買賣。」
「狐狸在情報中說,滬西游擊隊的裝藥地點是在雷氏藥店,可我們對雷氏藥店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有一粒軍控藥品啊。」
「楚漢,說你是個民族英雄,無需置疑,對付日本人,有你的一套,可是對付共產黨,你就差遠了。早年在江西圍剿共黨時,我就體驗到了共黨的狡猾和膽大,你不用質疑狐狸的情報,對狐狸,我是絕對百分百的信任。」
「站長,昨天一晚上我都在琢磨著武耀業臨死前說的兩個字,‘她是…’這兩個字告訴我們這個女俠我們都應該認識,很可能就是我們站里的蝴蝶,即便不是蝴蝶本人,也應該是他的同黨。」
「我同意張科長的說法。對武耀業在上海的社會關系,我做了大概的調查。武耀業這個人性格內向,很少和人交朋友,在站里,稍有時間都花在了練功上。」
「既然你們兩個人都認為是這樣,那就從內部開始查,差個徹底,查個底朝天,還能挖不出那只暗藏的蝴蝶。這樣,內部調查的事,就給交特勤科去查,張科長,你協助李副處長,集中精力排查每一個人。」
「是-——」
「站長,這樣大張旗鼓地調查排查,會不會弄得人心惶惶,出現不安定的局面啊。」
「張科長,一會兒,我要去看江莎莎。你去趟特勤處跟李副處長協商,拿出個調查方案來,只要是你們調查的需要,我一律綠燈放行。」
「謝謝站長支持。」
「楚漢你等一下,我還有話跟你說。」張一彪走了之後,韓智明把門開上,問︰「楚漢,告訴我實情,莎莎的傷勢到底怎麼樣?」
「站長,你放心,無大礙的。沒傷著骨頭,醫生說,就是流血過多,需要靜養和補充營養,站長,你要不信我說的話,等會,你去看看,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不是不信你的話,這個莎莎也太不小心了,擦槍走火的教訓屢屢皆是。她怎麼就不吸取教訓呢。對了,你剛才好像對調查工作有看法,說說。」
「站長,我覺得這樣興師動眾地普查,不妥當。攪了安定團結的局面不說,還讓每一個人都在張一彪質疑的目光中工作。其實,當我們在懷疑每一個人的時候,我們也就失去了懷疑的目標,也就是說,在我們沒有找到足夠證據之前,我們不能夠輕率地去懷疑某一個人。這就是我和張一彪的最大不同點。他是有罪推論,認為每一個人都是值得懷疑的,而我是無罪推論,我認為,只要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某一個人有罪之前,那他就是無罪的。所以,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大家在人格上,都應該是平等的,也就是說,不能夠形成那種某些人有權去懷疑別人,而別人卻又無法質疑他地局面。」
楚漢見韓智明沒有說話,接著說︰「站長,你剛來,有多情況不了解,你別看張一彪這個人一心一意地想捉住蝴蝶,有人跟我反映,張一彪不排除就是蝴蝶的可能性。」
「你不是無罪推論嗎?有什麼證據嗎?」
「正因為我是以無罪推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是不會輕易去懷疑他的,所以,我一直沒跟你匯報這件事。因為,現在正是黨國的用人之際,像張一彪這種人,還是黨國需要的人才。人最大的通病就是,當你對一個人起了疑心的時候,就會覺得他是那樣的不可靠,處處值得懷疑,事實讓人生疑。」
「楚漢,看來你還真的是年輕啊,什麼叫做不擇手段,又是什麼讓你會不擇手段,那就是政治,政治就是不擇手段的東西,老頭子不是常說,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禮義廉恥,我們要以這個精神為出發點,以主義領導,以理智運用。以精神結納,以紀律聯系,只有把道義和主義聯系在一起,相互支持,才能越挫越勇,你做到了嗎?人人都要求別人,做到言行一致,表里一致,這可能嗎?人心不古啊。老頭子一直告誡我們,不要用懷疑的目光去審時度勢,可他自己呢?疑心病比誰都重,不是懷疑這個將領對自己不忠,就是懷疑那位將領對自己不仁,如果說黨國的事業有一天真的敗給共產黨,我看最大的問題就是出在老頭子自己身上,什麼精誠團結,就是因為不團結,才會提出要精誠團結,就是因為喜歡懷疑,才會提出可以懷疑任何事,但不可隨便懷疑一個人。楚漢,跟你說句實話,我現在就是希望每一個人都有一種背後被一雙懷疑的眼楮盯著的感覺,讓要他們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種自危的感覺,如芒在背,我這也是在效仿老頭子的做法。查蝴蝶,查蒙面女俠的事,就讓張一彪他們去折騰,既然有人對張一彪產生懷疑,從現在開始,我授權你對張一彪展開秘密調查,同時,讓電偵處的段副處長,監听站里所有人的電話,我們從事的職業是不會在乎任何人生命的,政治是把雙刃劍,玩弄政治的人,根本無法預測到自己哪一天也會被政治所玩弄,所以,你別看我在軍統是老資格啊,其實,我也是如履薄冰啊。有時候甚至度日如年。再過幾年,我也該退休告老還鄉了,將來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楚漢,我有個私人問題問你。」
「站長請問。」
「你覺得莎莎這個姑娘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就裝吧。我是問你對莎莎有沒有那種,那種感覺,我覺得你們倆挺般配的。」
「站長,你說什麼呢。」
「軍統的家規改了,這你也知道,內部的年輕人可以自由戀愛,自由婚姻了。」
「站長,你忘了,我曾經說過的,革命一天不成功,我就一天不結婚。」
「那是說給別人听的,又不是你需要做的。真的,要不要我給你們戳和戳和?」
張一彪從韓智明的辦公室出來後,去了技術科,取回鑒定報告,當他拿到鑒定報告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自從孫民居出事之後,他在同事們的面前就再也沒有以往的那種威風神氣了,雖然說脾氣秉性還一時改不了,但那種為我自大的習性,他已經開始時時提醒自己,要忍耐,更何況韓智明對自己說熱情不熱情,說冷淡又不冷淡,那種無所謂的感覺還真讓他有點坐立不安。捉模不到韓智明的心思,他掂掂這張鑒定報告,似乎覺得它很重,就差那麼一點就砸在了自己的頭上。因為鑒定報告上明明寫著,從江莎莎胳膊里取出的子彈的確是由她自己的佩槍擊發,彈道痕跡完全相吻合。
張一彪把報告往口袋里一塞,一種慶幸,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在他看到江莎莎的負傷送進醫院的那一刻,他心里就產生了懷疑,外邊的蒙面女俠受傷,家里的江少校也負傷。他一直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麼巧事,曾一度懷疑江少校就是那個蒙面女俠,當搜查各大醫院診所的隊伍空手而歸時,他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懷疑,在某一個時刻,他的腦子里還出現了授獎授勛的場面,他是捉住蒙面女煞星的功臣,他是挖出隱藏多年蝴蝶的功臣。然而,這一切都破滅了,幸好自己之前多留了個心眼,沒有說出自己的懷疑對象,就連剛才在韓智明面前,幾次都差點出口,說自己懷疑江莎莎,否則,他有點不敢往下想,因為他完全知道後果是什麼?
張一彪就這樣毫無目標地胡思亂想著,走進了特勤處的大門。
「師兄,師兄,莎莎。」韓智明心急火燎地邊喊便走進了大門。
「師弟,你怎麼現在過來了。」
「莎莎的情況怎麼樣?」
「好像沒什麼大礙。在屋里呢。」
「韓叔,你不是上班嗎,怎麼會來。」
「哎,你這負了傷,傷勢怎麼樣,我只听楚漢說沒事、沒事,沒見到人,我心里怎麼也放不下心來。如果不是個會議,我早來了,怎麼樣,現在還疼嗎?」
「比昨天好多了,當時中彈的那一刻,才叫疼呢。」
「你啊,總是這樣,槍嗎打不好,可擦槍倒是挺勤快的,要我說啊,你反正也打不好搶,把槍還回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槍干什麼用。」
「那不行,軍人哪能沒有武器,武器是一個戰士的生命,要是沒有了槍,那還算是個軍人戰士嗎,要說我的槍法差,你也有責任啊。」
「嘿,嘿,我有什麼責任,那是你沒有本事。」
「神槍手是天生的嗎,你幫我算算,我一年中能打幾次槍。還不及人家行動隊員的在一次行動中的擊發數,拿什麼練槍法啊。這樣,韓叔,你多批點子彈給我,我一定練出個神槍手來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