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北門街的仁濟醫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仁濟醫院和國泰銀行是隔馬路斜相對的。」
「這樣看來,是符合情況的。」
「你是說鄭三豪利用看病的機會,向特務告了密?進城之前,我再三叮囑小馬,別讓鄭三豪離開他的視線,哪怕一分一秒也不行,我是有防範措施的,小馬回來也沒說起鄭三豪離開過他。」
「鄭三豪沒有離開過小馬,也不能說小馬沒有離開過鄭三豪啊。胡子,立刻把這兩個人隔離,我們親自審。」
「是。」胡子對著門外喊︰「小劉。」
「到——」
「傳我命令,通知警衛班,立即將鄭三豪和馬教官隔離,等候調查。」
「是——」
「夢蘭,你二姐來信了。」
「真的,爸爸,二姐信上怎麼說?」
「她說,她準備回上海。」
「不可能啊,這暑假都快結束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爸爸,你是在騙人。」
「我干嘛要騙你,你二姐說,她的一位朋友,幫她在上海找了個教師的職位,準備辭了現在的工作,回上海。」
「真的,那太好了,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團聚了。那二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倒沒說,反正就說是那邊的工作交代完了,就回上海,沒有具體的時間表。」
「小馬,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組織上派來的老丁同志。你坐,小馬,你把那天和鄭三豪在上海的過程詳細地述說一遍。」
小馬的心里似乎捕捉到什麼信息,這個信息對自己很不利。
「小馬,你怎麼啦,臉色不好啊。」
「老丁同志,隊長,我對不起組織,辜負了組織上對我的期望。」
「怎麼回事,說具體點。」
丁繼發很鎮定沉穩地對小馬說。
「那天我和鄭三豪是有段時間分開了,是我的責任,我請求組織上給我處分。」
「現在我們不是追究誰的責任,更不是要處理哪一個人,你剛才說,鄭三豪月兌離了你的視線,多少時間,詳細經過是怎麼樣的。」
「鄭三豪的傷口嚴重惡化,需要手術挖出傷口周邊的腐肉,當他進入手術室後,我一直守在外面,不敢離開,因為不知道他的手術什麼時間可以結束,在外面等了很久,我的煙癮上來了。」
小馬剛剛點燃香煙。
「哦,這位先生,這里是醫院,不允許抽煙。」
「哦,我不知道,對不起護士小姐。」
小馬掐滅香煙,趴到門縫里想看手術室的情況,什麼也看不到,他覺得無所事事,想想鄭三豪的手術也不會這麼快結束,于是他上了趟洗手間,在洗手間里,他又重新點上了一支煙。
「這里抽煙,你總管不著了吧。」
小馬的心里洋洋得意,嘴上過著煙癮。
一支煙的功夫很快就過去,他重新回到手術室門口,看到手術室的指示燈依然亮著,他放心了,坐在長椅上安心的等待。大約十分鐘後,手術室的額指示燈熄滅了,他快步跑向門口,門被打開了,護士推著一位病人從里面走出來,他立即上前一步。
「表哥,你……」然而,眼前的並不是鄭三豪,而是另一位病人,他著急地朝手術室張望。
「哎,先生,手術室已經沒人啦,你看什麼呢?」
「護士小姐,我表哥呢?」
「十五分鐘之前就出來了,怎麼,你們沒見到?」
小馬心里一急顧不上怎麼回答護士的話,他樓上樓下跑了個遍,也沒有發現鄭三豪,他想,鄭三豪肯定也在找自己,這樣互相尋找,也許會錯過,不如就在手術室門口等,鄭三豪找不到自己,也會來這里。
小馬主意已定,安安靜靜地在手術室門口坐等。
「表弟。」
「表哥,你去哪里啦,我到處找你。」
「喂,我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你,也不知道你干什麼去了,正好覺得肚子有點餓,就出去買了幾塊大餅,來,你也吃一塊吧。」
「這段時間大約有多少時間?」丁繼發問。
「按照護士說的,十五分鐘之前出了手術室,到鄭三豪回到手術室門口,大約有三十分鐘的時間。」
「三十分鐘的時間,離開你的視線,你知道,這三十分鐘的時間,他可以做多少他想做的事,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件,回來為什麼不報告。」
「隊長,我知道我錯了,今後一定不會再發生了。」
丁繼發和阿毛並肩走在這田野上。
「胡子,你覺得小馬說的怎麼樣,會是那種情況嘛?」
「我相信小馬,應該不會錯,由此看來,告密的時間就發生這三十分鐘里。」
「你的意思,鄭三豪是狐狸已經確定了。」
「應該是吧,鄭三豪擔任秘密交通員不久,他父親就出事了,炸油車,他主動請纓,當時,我還以為他是報仇心切,結果,全中隊的同志,除他之外,一個也沒回來,這些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那我問你,全中隊的同志都犧牲了,他為什麼拖著傷又回來了。」
「那是他的潛伏任務還沒有完成,保密局需要他的情報,還有,鄭三豪在養傷的這段時間里,一直有人跟著,這不,他沒有辦法把情報送出去。那天一出去,就發生了事情。」
「那你有沒有覺得小馬的陳述,非常嚴謹,幾乎找不出破綻。」
「老丁,你不會是在懷疑小馬吧,正因為他說的是事實,才會嚴謹無破綻啊。」
「阿毛,我們甄別一個同志,是對黨,對人民負有責任的。回去吧,我還想听听鄭三豪怎麼說。」
「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懷疑我,名義上是派個人照顧我的身體,實際上就是在監督我的一言一行,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懷疑我什麼,是懷疑我把軍事行動計劃透露給了敵人,讓我們的人進入包圍圈,還是懷疑我就是狐狸?」
「鄭三豪同志,不要這麼激動,你是一名老黨員,老同志了,又是支隊的骨干,應該積極地配合組織的審查,只要狐狸一天不現身,我們每一個人,包括我在內,都是值得懷疑的。為了你的事,這不,上級派老丁同志來調查。」
「老丁同志,你知道嗎,這點傷對我來說,並無多大關系,但我這里疼,特別的疼。」
鄭三豪用拳頭擊打著自己的胸腔說︰「你們能理解被自己的同志懷疑,被組織上誤解的滋味嗎,老丁同志,我知道,阿毛隊長沒有這個權力,你是上級派來的,你下令槍斃了我吧。為了查出誰是狐狸,我心甘情願,用我的生命來協助調查,我一天不死,就是狐狸的擋箭牌,就是他的替罪羊,只有我死了,你們才能真正知道狐狸是誰。」
「三豪同志,在沒有事實和確鑿的證據面前,我和阿毛隊長一樣,沒有這個權利。對于我們共產黨人來說,死,跟本不足惜,在我們面對鮮紅的黨旗,舉起右手的時候,我們就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就全部交付出去了。三豪同志,你想過沒有,為什麼那天站在黨旗面前的是你,而不是別人,既然是你,你總得知道自己的責任吧,總該想過要為自己的這個政治信仰做點什麼,付出點什麼吧。在困難面前,在誤會和挫折面前,一死了之的態度,不是我們共產黨人的行為。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必須經得起各種各樣的挫折和失敗,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樣道理。」
鄭三豪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阿毛給鄭三豪倒了杯水,說︰「三豪,你把那天你和馬教官去醫院的經過,詳細地說說。听說你和馬教官有幾十分鐘的分開時間,是怎麼回事?在這分開的幾十分鐘里,你都在哪里?」
「三豪同志,我們這也是對一個同志的負責,正因為我們不想隨便懷疑任何一個自己的同志,搞清楚事實的真想,也是組織上派我來滬西支隊的主要目的。怎麼樣,三豪同志,回憶一下,不要漏掉每一個細節。」
鄭三豪望望老丁,又看看隊長,他慢慢地說道。
鄭三豪從手術室里出來,沒有看到馬教官,他以為馬教官是上廁所或干什麼臨時走開了,他就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感到頭暈眼花,有點作嘔。
「這位先生,你表弟呢。這個人也真是,有他這麼照顧病人的嗎,你剛做完手術,本應該躺著好好休息的,這麼一走動,麻藥會產生副作用的。」
鄭三豪說︰「謝謝,沒什麼,我表弟可能有事走開了,我在這里等他。」
鄭三豪說著,一陣干嘔。
「你先躺下,不要動,我給你倒杯水。」
「謝謝護士小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听到耳邊有人在輕輕地叫他。
「表哥,表哥,你怎麼樣啦。」
鄭三豪慢慢睜開眼楮,「你來啦,躺了一會,好多了。」
「這都到了中午時間了,我怕你出了手術室肚子餓,所以,就下去買點東西,吃點吧,先墊墊饑。」
「我們還是走吧,這里我總覺得不安全,也不要給林大夫他們添麻煩。」
馬教官攙扶著鄭三豪,走出醫院的大門。鄭三豪看到馬路對面一片混亂。
「馬教官,那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特務不會在抓我們的同志吧。」
「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們還是走吧,從這邊走,繞開那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