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便打消了讓她愛上我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我的妻子早已經被確定了,她就是奧地利的瑪麗?安托瓦內特,這是一場事關法蘭西和奧地利聯盟的政治婚姻,其重要性遠比其他的一切重要。
我的婚姻注定會成為一場政治交易,所以彭蒂耶夫郡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我的妻子。而如果讓她成為我的情人,那麼事情就會變得很糟糕。
彭蒂耶夫家族的祖先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雖然出身底下,但好歹也是現在法蘭西最富有的貴族。如果郡主成為了我的情人,甚至還因此壞了名聲找不到夫婿,那麼彭蒂耶夫公爵會怎麼想?他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羞辱。他們原本就是私生子出身,若是再度被卷入這類緋聞,可想而知會有什麼後果。
彭蒂耶夫公爵是一個在政治上沒有野心的人,這樣的人應該好好安撫,而不應該刺激。人在富可敵國的情況下不重權勢,那麼他就只可能對感情和家人十分重視。郡主又是彭蒂耶夫公爵現在唯一的孩子,激怒他就猶如激怒一頭獅子一般危險。我實在是不敢冒險。
沙特爾公爵沒有再待在我身旁,他去和其他的貴族子弟閑聊了。雖然郡主是她的目標,但是我卻發現他的目光沒有在郡主身上留下過半秒鐘。他可能只是抱著與以往玩弄其他女性時一樣的心情去開展追求郡主的計劃,即使郡主可能會成為他的合法妻子。他這樣的人只是將女子當做了玩物,以及顯示他手段高明的證明,我毫不懷疑,他即使有了妻子,也一定本性難移。
祖父還有十分鐘才會進來,這一段時間我安穩地坐在座椅上,觀察著眼前的貴族們。我並不是很喜歡這樣坐著不動,但是,我必須保證祖父到來時我在現在的這個位置上。對于我來說,國王是我現在最需要籠絡的貴族。這幾年我很少與他接觸,我不知道他對我的喜愛是否如同往常。
雖然我不能移動,但是我並非沒有事情可做。來參加舞會的貴族小姐並不只是彭蒂耶夫郡主一個,還有許多年齡與我相仿的女子,她們趁著我坐著的時候,相繼過來向我問好並介紹著自己。
她們大多是一些中低階層的貴族小姐,她們的目的我很清楚,那就是成為我的情人。只有這樣,她們和她們的家族才可能得到更多財富和權勢。我知道她們是將我當做了搖錢樹,但這又有什麼?這是這世上最為正常不過的事情,每一個人都希望能夠找尋最好的生活方式。對于她們來說,與其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寒酸貴族,倒不如做為更高階層貴族的情人來得有價值。
她們很熱情地到我這兒來,我最多只能回以微笑,這樣才顯得我對她們的尊重。
地位更為高貴的貴族小姐,她們因為自身的身份並沒有主動過來打招呼,但她們並非是自身不願意過來認識我。我在打發向我獻殷勤的小姐時,發現那些地位更高貴的小姐們,正時不時地用著渴望的目光朝我這里瞄來。或許她們也想成為現在在我身前,享受著我的微笑服務的那些小姐們的一員,然而卻無奈需要在意矜持而只能汪洋心嘆。
這就是地位的優勢。童話故事雖然好听,但童話與現實卻完全相反。正常人不會為了所謂的真愛嫁給一個泥瓦匠,正常人也不會拒絕一位王儲的追求。只是,王儲並不喜歡既沒有真愛有沒有利益的男女關系。
在眾多向我投放傾慕目光的女子中,我意外地發現了彭蒂耶夫郡主。我發現得很意外,發現之後也對此事感到很意外。
我當時剛好打發走了一位小姐,正準備下一個小姐的到來,無意間的一抬頭,目光居然就在這一剎那對上了不遠處的彭蒂耶夫郡主。她當時正躲在最靠近王座的拱形窗門之內,只有頭探了出來,以一種含羞、期待的目光偷偷看著我。她確實是偷偷在看著我,因為她的神情就像小偷一般,很害怕被抓住似的。
雖然在場如此看我的貴族小姐並不只她一人,可是能夠讓我覺得與眾不同的卻只有她一人。我原以為她應該不會如同那些俗氣的小姐,可沒有想到她也沒有什麼不同的。不過,相比起對她此種行為的失望,心中的成就感和喜悅卻反而更多。
和剛才我進來時的程序一樣,現在國王進來了。只是長號聲更長更響,報話人也用著更為沉厚的聲音報話。
全部人都肅穆向國王致敬,我也站了起來行注目禮。
我不可能傻乎乎地一直看著遙遠的國王,鏡廳可長達七十多米。我的心緒已經因為剛才意外發現彭蒂耶夫郡主的含羞目光而變得難以安寧,我的目光更是時常偷偷地向彭蒂耶夫郡主望去。
在這種肅靜、莊重的場合,我無法做到肅穆、莊重,她也如此。
我不斷向她投去激動、興奮的目光時,她也如剛才一般偷偷地朝我望來。于是,兩道同樣燃燒著激烈火焰的目光便如此對上了。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臉頰上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熱度。我不敢再看她,不只是因為國王來了,也是因為我害怕起來。我害怕會因為繼續看她而變得更加奇怪。她作為女人十分迷人,而我作為男人又十分正常。我不可能面對著她挑逗一般的目光而無動于衷,我必須在體內的烈火澆上火油之前便將之撲滅。
「路易,我的孫子!」祖父伸出右手挽住了我的頭,吻了我的額頭。
「你還好嗎?臉為什麼這麼紅?」
「哦……」我想這一定是因為彭蒂耶夫郡主的關系,但我不能實話實說,我撒了一個謊道,「也許是太熱了吧!」
「現在是冬天,路易!」祖父正色道。
「因為這里人太多了!」我神態自若地回答道。
「也許吧!」他將信將疑,但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轉身將身後之人招了上來,這時我才發現那是我的弟弟普羅旺斯伯爵。
我這個可憐的弟弟,他是越來越沒有辦法出來見人了,可偏偏來到了人最多的鏡廳。他又矮又胖,身高只到我的胸膛,體型是我的三四倍。看著他那肥頭大耳、幾乎快滴出油來的臉,我差點沒反胃。最可怕的是他的肚子,像一個懷著雙胞胎的孕婦。
「路易,你弟弟!」祖父微笑著說道,「你們兄弟快大半年沒見了,應該彼此都很想念吧!」
自從我被我祖母軟禁後,我的這位弟弟就成為了我的代替者,陪同祖父常年居住于楓丹白露宮。我真的很懷疑他這樣的體型能否騎馬。
「是的,我很想念你,我的弟弟!」我強忍住心中的惡心感,伸出雙臂擁抱了上去。我的手根本無法抱住他的背,但也足夠束縛住他的雙手,令他無法將我推開。
他很討厭我,從四年前開始就很討厭我。這幾年來,我用著一切方式想要與他和解,可是他都不領情。他認為我奪了他敬愛的祖母,奪了他的兄弟,奪了原本屬于他的位置。我早已經放棄了與他和解,但是我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兄弟不和。
現在對我構成最大威脅的不是奧爾良公爵等強勢貴族,更不是平民階級,而是我的弟弟們。如果我死了,他們就是得到最大利益的人。阿圖瓦伯爵查理心向于我,我並不擔心,但是普羅旺斯伯爵,他的表現卻令我無法放心。
無論我如何籠絡貴族,貴族之中都會有野心者出現。他們需要的會比我給予他們的更多,同時他們還是亡命賭徒,樂于為野心而賭上身家性命。
這些人可能會利用一個很小的借口,就制造出一個有一個針對于我的陰謀。雖然這很可能是我神經過敏,但我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神經必須過敏。
我不能露出一點點破綻,更不能讓他們發現我與排名在我之後的王位繼承人不和的事。我不能讓他們找到一個實現野心的合法突破口。
普羅旺斯伯爵看起來肉很多,可惜那些不是肌肉,而是油膩膩的肥肉,他根本沒有力量推開我。我緊緊地抱了他四五秒鐘才放開。
「看來我的孫子們很友愛,這樣就很好。」祖父贊嘆道。
普羅旺斯伯爵一臉不服氣,他臉上的肥肉抽了抽,那是他要動口說話的前兆。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當然!」我搶在他前面說道,「他是我的弟弟,我是他的哥哥。我們擁有一樣的父母,我們留著一樣的血液。」
祖父贊賞般地點著頭,感動地說道︰「這真是令我太感動了。我沒有兄弟,你們比我幸運。」
「我相信我們會很幸福的。」我又轉過頭對我的弟弟問了一聲,「是吧!斯坦尼斯瓦夫。」
「是的!」他忿忿地答了一聲,臉上滿是怒容。
我忽然感覺到了不妙,他的樣子看似還有後招。
我在內心深處感受到了一種危險的感覺。可能是我的第六感起了作用,它提醒我可能會遇到危險。我為此而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普羅旺斯伯爵果然揮出了拳頭。
時間太倉促,距離太短,他的出拳速度雖然很慢,但我也難以反應。
我感覺到我的鼻子歪了,感覺到整個身體凌空了,我的腦袋晃晃悠悠的。
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耳邊響起嗡嗡的蜂鳴聲。
「啊」似乎有很多人驚呼了起來。
「你在干什麼?快帶他下去!哦,路易!」祖父焦急地聲音也傳入了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