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昂和塞呂里耶中尉離開之後,路易又做了一些關于第二天婚禮的準備事務,而後一直忙到躺在床上後才取出藏起來的那封瑪麗?阿德萊德寫的信。
這封信並不是推薦信,而是一封私信。
「親愛的路易,當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你就要結婚了,但是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同樣,我也愛你。雖然遠在科西嘉,可是我無時無刻在思念著你。瑪麗安娜和維多利亞都很健康,也很可愛,真希望你能夠見見她們。」
「不用擔心遠在科西嘉的我們,安心的去結婚!對那位奧地利公主好一點,她孤身一人離開親友和故鄉,一定會很寂寞。這場政治婚姻不只我們是受害者,她也是受害者。我們誰也無法避免和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但至少可以在事情發生後盡可能減少彼此的傷痛。」
「愛你的瑪麗!」
默讀完這封充滿理解和思念的私信後,路易將它貼在了心頭,同時也暗暗嘆息著瑪麗?阿德萊德的胸襟和大度。尋常女子怎麼可能會在心愛之人娶妻前夜如此的寬容理解?他越來越感到能夠擁有瑪麗?阿德萊德這樣的女人是一件非常幸福之事。
路易隨後便將信收藏在了床頭櫃最下面的那只抽屜之中,將其與早就收藏在那里的當年蓬帕杜夫人給他的那一封用來面見伏爾泰的推薦信放在一起。
第二天下午,穿著豪華禮服的路易,並著一眾貴族一起出現在凡爾賽宮內的教堂中。
教堂正對著大門的離地有兩級台階高的半圓形圓台上,一手捧著聖經、一手握著十字手杖的蘭斯大主教和著其他兩位和他穿著類似禮服的教士站在那里,而路易就在他的面前台階之下的位置。
國王路易十五站在圓台右側的台階下,他握著權杖面含微笑但卻不減國王威嚴地直立著。他在那個地方,完全是因為他與眾不同的身份。國王畢竟不是一般的貴族,如果站在貴族的行列里面反而有損權威。但若是站在只有主持婚禮的主教能夠站的圓台上,那便有褻瀆神明的嫌疑,所以他只能站在這里。
路易身後的貴族分列成兩撥,身後左側的那一撥人以阿圖瓦伯爵和普羅旺斯伯爵為首,另一撥人則以奧爾良公爵為首。而能夠向他們這樣站在禮堂大堂中的幾乎都是波旁王室的宗親或遠親,與王室有著血緣關系的貴族。至于還有一些身份高貴但是卻與王室沒有血親的貴族,只能夠站在牆壁兩旁的壁廊上,遠距離觀看儀式。
不僅如此,就算是站在禮堂大堂中的貴族,他們的位置也是有著嚴格的規定的,基本上是以地位的高低和與王室血緣的遠近來排列。因此,根據血緣的原則,阿圖瓦伯爵和普羅旺斯伯爵站在左手第一排,他們的身份最近于王室,而僅次于他們的奧爾良公爵就在右手第一排。但是,根據地位來分,所以奧爾良公爵的兒子沙特爾公爵只能排在他的一眾堂叔、表叔之後,只能排在隊伍的中間位置。縱使他的血緣近于王室,可是畢竟沒有繼承奧爾良家族的家業,所以在貴族中也僅僅以「奧爾良公爵的長子」出名,而非是他本人的沙特爾公爵的名號。而在沙特爾公爵之後,一直到大門口,便都是一些有頭餃的所謂二代,均是之前的那些貴族王公的公子或小姐。
這些二代就和路易現在的情況一樣。縱使他是法蘭西王儲又如何,他僅僅是法蘭西王位的繼承人,只是未來的國王。他可以享受到高于普通貴族的一切待遇,但僅僅是享受特權的質量提高,而非是特權的數量增加。他雖與國王相處較近,但並不能夠分享國王的權力。即使他之後就會去洛林、阿爾薩斯執政,可別忘了,這個權力也是國王賦予的。同樣,國王也是能夠收回的。
不過,路易現在也可以算是法蘭西歷史上最為突出的王儲了。歷史上的那些王儲們,有哪個能夠像他這樣,在國王還在的情況下,就能夠得到統治一方土地的機會。幾乎可以說是前無古人,甚至只要中央權力不分散,也一定會後無來者。
管風琴、長號等一堆樂器,在路易看不見的地方奏出悅耳的音樂來,他側過身,只見穿著米色的洛可可式的夸張禮服的瑪麗?安托瓦內特,步履端莊地慢慢走了過來。一男一女兩個幼童在她的身後緊緊跟隨,再之後就是由安娜率領的一眾公爵夫人、伯爵夫人所組成的類似伴娘隊之類的隊伍。這其中包括了國王的那四個嫁不出去的老公主和奧爾良公爵夫人等高階貴族的夫人。
由安娜擔任領隊人而非是奧爾良公爵夫人擔任,這個變故令路易有些訝異。按照傳統,別說是安娜不能擔任領隊,她甚至不能參加這個隊伍。
路易側目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王祖父,卻見他一臉微笑,並沒有什麼訝異之處。路易心中也有說預感,這件事可能是他安排的。
瑪麗?安托瓦內特的禮服夸張的很。她的身材在那左右佔據三個人身的裙子的映襯下,顯得縴細無比。裙子的顏色雖然淡雅,可是到處都是蕾絲花卷的裝飾,反而顯出整體的奢華來。
隨著瑪麗?安托瓦內特的走近,路易也轉過身去,面向主教們。
兩人並肩而立後,顯出一片肅靜。
在寧靜之中,一個幼童將剛剛被主教祝福過的婚戒和金幣,用方盤乘著送來了兩人的面前。
路易為瑪麗?安托瓦內特戴上了婚戒,接著按照禮儀將金幣全部塞到了她的手上。不過這種流傳已久的古老風俗一點意思也沒有,因為在下一秒鐘,她就把金幣又放回了盤子中。十幾個金幣,她手再大也不可能一直拿到婚禮結束。這也不過是一個形式。
路易在整個過程中都保持著微笑,不過卻是裝的。他原本是想做得再好一些的,可是瑪麗?安托瓦內特那一副僵尸一般的冷漠卻讓他感覺很不好。記得瑪麗?安托瓦內特一進來便沒有笑過,一開始還以為是緊張或者保持貴族的端莊儀態,可是一直到戴上婚戒這個階段仍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這不得不讓路易覺得怪異。顯然她是可以如此,而且是為了做給他看。
古老禮儀在路易親吻瑪麗?安托瓦內特的臉頰之後結束,再然後就是聆听神的旨意大主教讀聖經或是事先寫好的祝福詩。
最後,也是婚禮的最後一個階段,兩人相繼在婚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就像是簽合同一般,確保婚禮的合法以及永久。其實,在路易看來這份婚書也就是一份法蘭西和奧地利的同盟保證書。
婚禮的流程看似簡單,可是由于所有人都慢吞吞的,所以持續了至少一個小時,等到結束已經五六點了,天色也已經暗下來了。
短暫的幾十分鐘休息後,所有的貴族都來到了鏡廳,參加接下來的舞會。至于主角路易和瑪麗?安托瓦內特也毫無意外的出現在此地,他們甚至都無法換衣服,就穿著原裝束來了。
優雅的舞曲響起,而後在一堆貴族的包圍下,路易和瑪麗?安托瓦內特單獨共舞了一曲。這幾天路易除了練簽字外,舞也沒有少花費他的時間。畢竟已經一年多沒有跳舞了,他可不想在這麼隆重的日子中出丑。只是,這支舞卻並非是路易之前每天都會拿出一個小時來練習的舞。
其實,當這輕快的音樂剛一響起,路易便覺察出了不對勁。雖說這個音樂所代表的舞是現在最為流行的宮廷舞之一,可是一般情況下,出于照顧新娘的目的,都會選擇節奏慢的舞曲,畢竟在這支獨舞後兩人便會離開,這支舞也僅僅是一個儀式。
出現這麼一支與規定上完全不一樣的舞蹈,出乎路易的預料,但他仍然憑借著記憶完美地跳完了。不過,最令他佩服的還是瑪麗?安托瓦內特。
雖說對于貴族來說,跳舞可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出身越是高貴者,便越擅長這個,因為他們從小時候開始便有跳舞的課程在。只是,能夠像瑪麗?安托瓦內特這樣,在穿著笨拙的裙子下仍然能夠跟上舞曲輕快的節奏,將舞姿優美的展現出來,那卻是非常人所能及。
一曲舞畢,路易十五握著酒杯出來致詞︰「敬法蘭西的王儲和王儲妃,祝他們子孫滿堂,早日為我們生下繼承人。」
婚姻的目的畢竟只是為了合法的繼承人,所以無論男女,在完成任務後都會去找情人,這就是曾經令路易有所反感的法蘭西墮落的貴族圈。但是,也許造成貴族墮落的原因就出在這無法自己做主的政治婚姻上,他們可能也是受害者。
隨著夜幕降臨,凡爾賽宮的廣場上開始燃放起煙火,據說在巴黎也有相應的安排,不過,這一切路易無法看到,他已經換好睡衣,披著睡袍,準備與新婚妻子度過第一夜。
隔著新床,他的妻子瑪麗?安托瓦內特也穿著睡衣睡袍與他四目相對,可是,這個新婚女人還是一副僵尸臉。其實從婚禮到跳舞再到現在,路易就沒有見過她笑過,與數日前的那個小姑娘簡直是判若兩人。
在一眾貴族的注視下,王祖父為他褪下披在外面的睡袍,而另一邊的瑪麗?安托瓦內特也被褪去了睡袍。但是,這又是令路易驚訝了,為瑪麗?安托瓦內特褪去睡袍的不是現在在宮中僅次于她的,地位最高的大姑姑阿德萊德公主,而是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安娜。相反的是,那幾個姑姑們,正乖乖地站在其後一臉怪異地盯著她們。
路易便在這怪異的現象之後和瑪麗?安托瓦內特一起躺到了床上,而後被蓋上被子。紅衣主教在窗前念了一段宗教禱告後和畫了一個十字後,便有換上路易十五站在他原先的位置。
「祝你好運,努力做!」路易十五微微一笑,隨即握起權杖猛地一敲地面,便代領貴族們離開了。
簾幕被拉起,路易和他的新婚妻子被隔離在了同一個狹小空間中。
一對正常男女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樣?
該在這一夜發生的事情當然全部發生了。
不過,對于路易來說,這一次是他自有男女經驗後經歷過感覺最糟糕、最為乏味的一次體驗。
正如這場婚姻的本質是帶有目的的政治婚姻,所以在床上居然也沒有多少的樂趣。兩人就猶如是以完成任務的態度,完成了他們之間的第二次,也是結婚後的第一次。
路易很惱火,因為這一次不是他沒有投入感情,他試著忘記那一夜的不愉快去投入感情,可是他身下的女人卻完全沒有回應。瑪麗?安托瓦內特到了床上居然仍然是一副冷面孔,一點多余的反應也沒有。
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具僵尸、一具木乃伊,無論路易用什麼方法,卻都無法將她挑逗起來。原以為在過程中能夠讓她發生反應,可是路易的這個想法在完事後都沒有實現。
對方的不反應也令路易心情不暢,于是很快就離開了她的身體。
今天的瑪麗?安托瓦內特令他疑惑。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反客為主的小女人,再對比起現在躺在身旁的這具還會呼吸的僵尸,這種變化有些令路易難以接受。
路易心中憤怒,所以側轉過身,背對著瑪麗?安托瓦內特。
剛一轉過身去,便听到身後傳來一句充滿幽怨的話︰「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但是我也只能給你這些。希望你還滿意。」
路易沒有回應。
無論瑪麗?安托瓦內特出于什麼樣的目如此做,也許現在這個情況是最適合的。也許他和她之間只存在身體上的關系和生育繼承人的關系最好不過,這樣他也無需再去擔憂會否對不起遠在科西嘉的瑪麗?阿德萊德。
當然,最重要的是路易也是一個有自尊的人,他可不會放下正事不做去和這個女人浪費時間。
對于瑪麗?安托瓦內特擺明地挑釁和復仇,采取了一種不理不睬的態度,其實這也是一種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