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費了一番心力和耐心,終于令瑪麗?阿德萊德不再哭泣,但這時也超過了規定中進入鏡廳的時間。
既然和瑪麗?阿德萊德的關系已經是眾人皆知了,那麼路易也覺得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畢竟這里是法蘭西宮廷,挽著情人出現在公眾場合都不算是一件事。況且,瑪麗?阿德萊德的身份本就高貴,相比起以前的蓬帕杜夫人和現在的杜巴麗夫人,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走出去。同時,彭蒂耶夫家族又與其他王公家族有著剪不斷的關系,還因為雄厚的財產而在貴族圈和平民圈中都有著極大的影響力,路易也想借著公開自己與瑪麗?阿德萊德的關系,來挽回因妻子是奧地利公主而造成的損失。
起初,靦腆的瑪麗?阿德萊德自然是不願意如此,但是最後卻抵不住路易的甜言蜜語和強行拉拽,莫名其妙地就被帶到了鏡廳之前,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
「王儲殿下到」大門口的喊話侍從喊了一聲後,猶豫地看了看路易和瑪麗?阿德萊德,清了清嗓子,再喊了一聲,「科西嘉女公爵殿下到。」
巨大的兩扇門被推開,路易和瑪麗?阿德萊德踩著默契的步伐,走了進去。從男女貴族們的目光中可見他們的態度,有羨慕地看著路易的,也有嫉妒地看著瑪麗?阿德萊德的,當然,更多的是以驚愕的眼神看著這兩人的。
路易面對這些來自兩旁的目光毫不在意,從容地繼續往前走著,只是偶爾朝著兩邊投去微笑。相反,瑪麗?阿德萊德卻沒有那麼自然,目光時常擔憂地朝左右飄去,步伐也漸漸亂了節奏,完全失去了往常那種自身體中油然而發貴族小姐的高貴氣質。
只見鏡廳盡頭的王座台上,國王路易十五已經在那上面,而他的右邊,杜巴麗夫人居然坐在原本應該是王後的位置。
看到這樣情景,路易的心中不禁起了怒意。雖說王後已經死去多年,可這並不意味著國王的某一個情婦可以取而代之,就算這個女人在宮中已經享受到了等同王後的一切待遇,甚至還尤有過之。畢竟在宮廷之中,出身還是極為被看重的,就算是國王的情婦,也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必須要是一個有著貴族頭餃的小姐或夫人,否則不僅會有損王室的顏面,也會招致貴族的非議。所以,無論是之前的蓬帕杜夫人,還是現在的杜巴麗夫人,在宮廷中最大的障礙就是卑微的出身,她們的對手攻擊她們的理由,也正是此。
路易身為王儲,王室家族的一員,雖不忌諱王祖父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卻也對他這種損害王室顏面的行為感到不悅。因為無法直接將這種不悅情緒對王祖父發泄出來,他就只能夠像其他貴族一樣,將厭惡轉嫁到杜巴麗夫人身上。不過,杜巴麗夫人也確實值得接受眾人的厭惡,這個卑劣的女人擁有一切符合暴發戶的標簽,虛榮、傲慢、粗鄙,和已故王後自然沒法比,就算是和蓬帕杜夫人,也相差許多。
路易曾經雖許諾過在王祖父死後讓杜巴麗夫人平安無事,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對這個女人有好感或者不討厭,他只是在許下承諾之前意識到,只有許下這個承諾,方能夠在王祖父放心的情況下,行使攝政的權力。
路易來到國王面前,恭敬地向他彎腰行禮,而後瑪麗?阿德萊德也上前行了一個屈膝禮。這兩個禮完完全全是向國王一個人行的,為了做到這一點,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在行禮之時轉向對著國王一個人,至于另一邊的杜巴麗夫人,就完全將其當做了空氣。
「你遲到了,我的孫子。」國王微笑著,臉上並沒有責怪之意。
「非常抱歉。」路易輕聲地道了一聲歉。
「好吧」國王突然提高音量,而後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他身旁的杜巴麗夫人自然也隨同離開了座椅。
國王上前兩步,停下後揚起了一只手。「乓乓乓」的一陣有節奏的長號聲隨即響起,使得鏡廳之中所有貴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王座位置。
「各位,來看看我的孫子,法蘭西的王儲吧」國王一邊喊話一邊拉起了路易的手,接著說,「今天,在舞會開始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在這里宣布,從明天開始,王儲路易?奧古斯特將會成為法蘭西的攝政,從此以後,直到他正式加冕之前,他就是法蘭西的攝政王。他,將會擁有我所擁有的一切屬于國王的權力,全法蘭西的貴族、民眾,無論是官員還是軍隊,只要還效忠于我,就都應听命于他。」
這可能就算是正式的任命宣告,以及權力的轉移儀式。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法蘭西告別了路易十五時代,路易十五還是國王,而且他也擁有罷免攝政王的權力。
「國王陛下萬歲,攝政王殿下萬歲,法蘭西萬歲……」
人群中偶然想起的喊聲,循聲望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但他說的話並沒有被人重復,只有他一個人如此喊。
路易環視了一遍眾貴族,發現他們是神態各異。女性貴族大多打開折扇在扇風,似乎對此毫無興趣,而男性貴族卻復雜了。有些人與左右相互做著怪異的眼神交流,如沙特爾公爵。有些人直接是面露了不悅,如普羅旺斯伯爵。有些人是面露著喜色,如阿圖瓦伯爵。當然,最令路易在意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顯露出驚訝的,這說明這件事在之前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貴族們事先就知道了這件事對路易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他們既然早就知道了,那麼必然有時間做準備,或是讓權謀者尋找到利益一致之人結成同盟,增強實力;或是讓覬覦王位之人能夠有時間挖好陷阱,制造陰謀;抑或是讓政治投機者,趁著此時這一大洗牌之際,尋找好靠山,伺機取利。總之,若是真是如此,給予路易的空間將會很擁擠。
「任命儀式」便如此結束了,接下來便是舞會。
「你好,公爵夫人」杜巴麗夫人居然趁著這個時候趁機向瑪麗?阿德萊德打起了招呼。
路易此時的位置正好被準備回王座的王祖父攔著,雖然看見了,卻根本無從幫助。
對于杜巴麗夫人這種身份卑微的女人,最好的對待方式便是毫不理睬、冷落在旁。若是路易現在能夠上前,會直接將瑪麗?阿德萊德拉開。這並不是無禮的表現,相反,他們還會因為維護了自己純正血統的高貴而受到其他貴族的尊重。
路易十分擔心,瑪麗?阿德萊德與她的父親彭蒂耶夫公爵在巴黎有一個外號——「平民的王公」。她的心腸很好,和那些骯髒的乞丐都可以坦然面對、交談,若是她沒能夠注意到巴黎乞丐和杜巴麗夫人的區別而開口回應,甚至只是面露微笑,就都會令她的名譽受損。
路易冷汗都差點出來了,卻沒有想到最後瑪麗?阿德萊德沒有開口,也沒有微笑,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個木頭人,對杜巴麗夫人主動的招呼置若罔聞。最後,反而是杜巴麗夫人耐不住性子,「哼」的一聲,氣呼呼地轉身回了座位。
路易急忙上前,拉起瑪麗?阿德萊德的手向鏡廳中央走去,這時,也正巧響起了樂曲,于是兩人便跳起了舞。
「你做的很好。」路易輕聲地說。
「什麼?」瑪麗?阿德萊德卻是一臉迷茫,不知所以。
「剛才,和杜巴麗夫人。」路易簡單地提示道。
「她?怎麼了?」
路易見她一問三不知,就算在提示之後也是一臉茫然,心知她不是故意如此,于是猜測說︰「她剛才向你打招呼,而你並沒有理她。你難道不記得了嗎?」
「有這件事嗎?」瑪麗?阿德萊德一臉無辜地說,「我剛才在想到底是應該留在凡爾賽,還是和父親回巴黎,所以並沒有注意。」
听她如此一說,路易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還在想這件事。我不是說過了嗎,先回巴黎。」路易說。
「可是我……」瑪麗?阿德萊德的心很亂,她並不是不知道繼續留在宮廷中的危險,只是另一個危險對她來說卻更為重大。
當她听到路易主動要其離開凡爾賽之時,油然而生了一種將要被拋棄的感覺,這才是她剛才之所以會痛哭不止的原因。作為沒有婚姻保障的情婦,特別是在情敵瑪麗?安托瓦特納如此完美的情況下,她並不敢確定自己能夠永遠地擁有面前這個男人的心,甚至她都不敢確定現在仍然擁有他的心。
留下,名聲自然會被謠言無情地抹黑,但又何嘗不是保住自己在男人心中地位的最佳做法?相比起虛無縹緲的名聲,她更看重的還是路易。畢竟,她的命運完全因為這個男人而改變了,離開這個男人,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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