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廢除政府貸款政策確實是一件有助于緩解財政赤字的好政策,可我認為這件事應該需要一點時間,至少不是立即取消。」艾吉永公爵突然開口說。
「為什麼?」因為提出反對的是艾吉永公爵,所以路易並不敢向對泰雷神父那樣不在意。這位艾吉永公爵雖然只是外交大臣,可作為三巨頭之首,再加上杜巴麗夫人、黎塞留公爵等人的支持,他的存在不容忽視。
「殿下,每年發放的貸款確實是和收回的利息相差很大,政府也因此而背負了巨額的負擔,但是,每年的財政收入中,收回的利息就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收入項目。若是取消放貸,借債人就可能因為資金鏈斷裂而破產,致使還不出錢,政府就會喪失一筆巨大的收入,到時候反而會造成更大的赤字,債務問題也會越加嚴重。」
「我明白了。」路易听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也明白了他說這話的目的。
表面上這是一個在政府每年收回的利息、借貸的錢和取消放貸後的損失之間的數學題。每年放貸,確實會造成政府對銀行的巨額債務,但同時,收回的利息則能夠保證彌補財政支出中的不足。相反,一旦取消放貸政策,不少企業會破產,政府就會憑空少了一筆收入。在債務不減、開支增加的情況下,收入若是少了,那反而會造成財政危機,最後只會向銀行借更多的錢。
這就好像政府每年都在喝慢性毒藥,而且已經令身體上癮,難以放下。如果繼續服用,最後一定會死,但若是立即停用,身體會因為不適應而立即崩潰。
這樣的話確實很有說服力,就連路易也開始感覺可能是自己的想法欠成熟,然而,腦筋一轉,他突然疑惑起為何會是艾吉永公爵提出這件事。艾吉永公爵雖然有著顯赫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紅衣主教黎塞留公爵的旁系後代,可這個人卻從來沒有在內政外交上顯露過來自那位偉大祖先的一點點遺傳。這個人如今提出如此深奧的辯證題,卻沒有說出任何相關的數據,很顯然,這不是什麼良好的建議,僅僅只是政治上的不合作。
「你說的很有道理。既然這樣的話,剛才的命令撤銷。」路易無奈地只能取消之前發布的命令,這不是因為這道命令之後的危機,而是因為如今的形勢還不容許他與內閣中的強勢人物產生矛盾。
要解決財政問題,本來就不是簡簡單單地撤銷放貸如此簡單。所謂開源節流,開源方面,有著洛林、阿爾薩斯的成功,路易知道該怎麼辦。無非就是推動工業,增加生產力和產品競爭力,走上全面工業化之路。至于節流,最好的辦法就是降低甚至取消宮廷的不必要開支。當然,還有一點就是改革稅制,取消繳納給地方貴族和教會的年貢、什一稅等國王收不到的錢。只不過,這麼多的辦法都不是立即可以實行的,至少要先有了實力才行。
「財政的事情就先這樣吧等到今年的預算做出來後再商量。」路易神情坦然,心中卻想法頗多,他在想著如何能夠繞開內閣,將權力完全收在自己手中,就像一個多世紀前的路易十四那樣。
「殿下,奧地利、普魯士、俄羅斯的外交官相繼發來問詢函,詢問波蘭國王斯坦尼斯瓦夫一世去向。」艾吉永公爵見到前一個話題終止了,于是便搶在王儲發起新話題之前開口問道。
「對了,波蘭現在怎麼樣了?那三個國家現在佔了波蘭多少土地?」路易問。
艾吉永公爵回答道︰「普魯士去年佔領了西普魯士後就沒有動兵了。至于俄羅斯,已經佔領了華沙,現在正南下克拉科夫。奧地利人還在圍攻克拉科夫,不過只是包圍,並沒有展開攻擊。」
「命令在波蘭的孔弗朗軍團剩余一部回國,就說是輪換休整。」
「這……這恐怕會遭受奧地利的反感」艾吉永公爵神情擔憂地說。
路易偷偷白了他一眼,心中卻覺好笑。世人皆知艾吉永公爵是一個堅定的反奧地利派,當年他之所以和親奧地利的舒瓦瑟爾公爵敵對,便是在這一問題上。這個時候,這個對法奧同盟不屑一顧的公爵,居然會擔心起來,只能讓人覺察出其中的不正常。
「我不是說了嗎?是輪換休整,不是撤軍。如果奧地利人問起來,就說開春之後,會有一支新的軍團過去。」路易說。
「那麼,開春之後派哪一支軍團過去呢?據我所知,似乎只有萊茵軍團處于空閑狀態。」艾吉永公爵說。
「為什麼軍隊的事情你會如此了解呢?我的外交大臣。」路易冷笑著,身上散發出的寒氣,令包括艾吉永公爵在內的眾大臣都不禁心寒。
「我……我是听陸軍大臣說的。」
「陸軍大臣?」路易將注意力轉向了陸軍大臣身上。這位掌管陸軍的大臣,是艾吉永公爵的親密盟友,不過也是一個軟柿子,因為他一改舒瓦瑟爾公爵時期的優待陸軍政策,縮減預算,而導致了部下的不滿。
「陸軍大臣還真是了解萊茵軍團的情況啊」看著一臉無辜的陸軍大臣,路易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冷冷地說,「我想你可能忘了,萊茵軍團是洛林公爵直屬的部隊,它好像不歸你管」
「殿下,我……」
「我听說陸軍的各個軍團不僅缺少槍支彈藥,還缺乏新的軍裝,你這個陸軍大臣是怎麼當的?」路易一點也不給這位不知名的陸軍大臣以開口辯解的機會,將心中積壓地怒氣一股腦地就發泄在了他的身上。
「殿下,他……」艾吉永公爵剛想開口替手下解釋,可一下子就被從王儲眼中射出的銳利光芒而震懾住了。
「公爵先生,你難道忘了你的職責了嗎?你是外交大臣,不是陸軍大臣,並不是攝政王」路易咬著字根,語氣一點點加重,特別是在「攝政王」三字上,是盡顯王者威儀。
艾吉永公爵原本就是一個繡花枕頭,雖然在謀劃人的權謀之術上有些經驗和手段,卻缺少真正的王者魄力,這一點也是他與那位以紅衣主教身份擔任首相的祖先差別最大的地方。因此,在遇上了王者威儀盡開的路易面前,他也只能束手待斃,不能言語。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陸軍大臣。」
攝政王的話沒有人敢反駁,自然,他們不是震懾于路易的攝政王身份,而是震懾于他身上的不容任何人挑戰的王者威儀。
「波蘭的事情就先這樣,撤回我們的人,法蘭西人沒有必要在遙遠的東歐拼命。」
「那……」艾吉永公爵小心謹慎地問,「那應該怎麼回復他們,他們問的畢竟是波蘭國王。」
「既然是波蘭國王,又為什麼來問我?」路易沉聲反問一聲。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的。」路易也覺沒有什麼意思,所以也不打算再繼續為難艾吉永公爵,這個公爵畢竟能力不足。他接著說︰「以法蘭西名義,向普魯士、奧地利、俄羅斯和波蘭大使發出調停函,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怎麼做吧?」
「不我會」艾吉永公爵急忙搖了搖頭,而後還冷不禁伸手擦了擦額頭,雖然額頭上並沒有汗水。
「還有,發出公告,詢問普魯士、奧地利、俄羅斯三國波蘭國王的情況。」
「殿下,這……」艾吉永公爵遲疑地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今天就到這里。」說著,路易便起身離開了王座,踏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了那一眾大臣。
「公爵先生,你看這位殿下……」莫普官湊到了艾吉永公爵身旁。
「年輕氣盛,和國王陛下完全不同。」艾吉永公爵深吸了一口氣,裝作無恙地說。
「我看攝政王殿下可不只是年輕氣盛,他倒是有一點太陽王陛下的影子。」莫普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你這是什麼意思?」艾吉永公爵覺察出了其中的不對勁,不禁警覺起來。雖然面前之人是昔日共同對付舒瓦瑟爾公爵的盟友,可說到底與他之間也僅僅是利益聯合。隨著舒瓦瑟爾公爵的倒台,他們之前聯合在一起的理由也已經煙消雲散。現在,誰都不能確定這位昔日的盟友還是不是如往常般可靠。
「我並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以為一個女人可以保住你現有的富貴,除非這個女人是彭蒂耶夫公爵的掌上明珠。」
「你是在嘲諷我嗎?」艾吉永公爵不禁怒上心頭。
「不用如此生氣。」莫普得意地笑了笑,說,「我要是你的話,不是拿著禮物去結好科西嘉女公爵,便是去尋找一個能夠將攝政王殿下的注意力從女公爵那里吸引過來的女人。」
留下這麼一句傲慢的話,莫普便笑著離開了。
「這只老狐狸」艾吉永公爵恨恨地朝著莫普的背影罵了一句,但心中也不禁盤算起來。他同時也意識到確實不能夠只依靠杜巴麗夫人一個人。
他不禁後悔起之前听從杜巴麗夫人的要求,對攝政王提出的政策進行阻撓。他也為此害怕起來,擔心會因此而被記恨,最後失去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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