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相信鄧嬋說的話,畢竟大軍一到就什麼都明白,她只身回宮,實在沒有必要說謊。
「紫蘇,你帶鄧姑娘下去休息,紅宛跟我去廣德殿。」
馮春進宮那一刻劉秀就應該是知情的,但是郭聖通還是要親自去一趟,把情況跟他說明。劉秀听了郭氏的話,緊緊地皺著眉頭。
「陛下,要不要把鄧嬋帶來您親自詢問?」
「不必了,朕會讓岑彭注意情況的。」劉秀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疲憊,也許,鄧家對他來說可能真的很難處置。
郭聖通走上前去,輕輕地替他揉了揉額頭,「陛下,臣妾常听母親說,十指尚且不齊,何況世家。好歹鄧奉還算是個好的,嬋兒這姑娘也是很有志氣。陛下就不要憂慮了。」
「通兒,朕只是在想何曾虧待過鄧家。鄧奉謀反還可以說是一時意氣,而且以他的性格也確實做得出來。那鄧羲又為了什麼?他們打敗吳漢也算出了一口氣,繼續這樣鬧下去于南陽百姓又有什麼好處?」
「陛下,區區鄧羲怎麼能夠代表鄧家。而且,臣妾听說這幾年鄧羲一直都在南陽,他到底有什麼想法只怕駙馬都未必了解。鄧奉謀反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咱們都還不知道,只是現在鄧嬋身體極差,所以才撿著要緊的東西先問了,陛下晚些時候要有空去長秋宮,就可以知道實情。」
劉秀點了頭,讓郭氏先回去。大軍出征在即,他還有很多別的事情。郭聖通也巴不得趕緊離開,廣德殿里燃著的燻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以前最愛蘇和香的味道,因為跟西宮比節儉,所以這些也都省了。在長秋宮私庫里挑出一些稀罕的,都送給了兩位公主。而且,劉秀一向不喜歡燻香,廣德殿里今天有些怪。
「娘娘,鄧嬋心緒很焦慮,奴婢請中宮藥長給開了副安神湯,現在已經睡下了。」
「那也是個可憐的人,你好好照顧她吧,估計晚上陛下會親自過來問話。」
「諾。」
郭聖通覺得此刻有些頭重腳輕,她現在已經快五個月的身孕了,之前都非常的小心,一些孕婦的正常反應她都自己忍著了,從沒宣過太醫,可是現在,她感到心中一陣一陣發慌。
「快去宣太醫令。」
眾人不知何故,頓時亂作一團,青染慌忙的把她攙回內室。很快涂太醫就到了,仔細給皇後請了脈。「娘娘脈象強勁,沒什麼不妥。可能是這些天有些勞累,精神不濟,不如多多休息,藥物還是不用的好。」
郭聖通對涂太醫還是很信任的,可是心里面那股煩躁勁兒就是去不掉。青染服侍著把大衣裳換下來,「娘娘略躺會兒吧,可能是這些天太緊張了吧?不少字」
郭聖通依言側身躺下,青染看她神色依然不對,就坐在旁邊的腳踏上守著,主僕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慢慢的郭氏合上眼楮,好像睡著了,青染輕輕的放下帳子,一回身的功夫卻見皇後雙眉緊鎖、滿臉大汗。
「娘娘醒醒,娘娘。」青染輕輕的推醒郭聖通,趕緊找了帕子給她拭去汗水。「娘娘可是做惡夢了。」
郭聖通慢慢的把氣喘勻,過了半天才說了聲沒事。青染哪里敢信,「娘娘,要不要把太醫請過來看看。」
「不用了。」太醫令都看不出問題來,估計還是自己心中有事的緣故。郭聖通撫著青染的手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床邊,伸手推開了窗子,一縷涼風進來,覺得舒服了一些。
「娘娘,許美人今早送來一罐綠豆沙,說是親手做的,很能清熱去火的。奴婢之前嘗了,比咱們熬的湯要好的多,奴婢讓人送點進來如何?」
郭聖通輕易不吃別人經手的東西,許氏也大概知道一些,但總是不避嫌,做些古古怪怪的東西往這兒送。次數多了,郭氏也不再那麼防備,有時候也嘗些她弄的新鮮東西。但是這會兒,她是一點胃口也沒有,直到晚膳的時候,也吃不下什麼。
眾人知道皇後有些不對,都在身邊陪著,許氏听了消息也趕了過來,郭聖通笑道,「你有這個功夫,何必一天到晚往我這兒湊,皇上那邊也該去露露臉,真的是準備在我這兒隱居起來不成。」
「我可不去露那個臉,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丟臉了。」
郭聖通也知道她這個脾氣,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可是,就算不為劉秀,這宮里的女子還是得有個孩子才能傍身,而許氏自從失去孩子就完全變了。可是,郭氏自己還有一大堆的爛攤子,也管不過來那麼多,略勸幾句也就算了。
沒過多久,劉秀到了長秋宮,許氏迫不及待的告退了。那個退避三舍的樣子,讓郭氏有點忍俊不禁,而劉秀卻全沒注意到。
「鄧嬋人呢?」
「臣妾這就派人去叫。」
鄧嬋比上午的時候明顯多了幾分精神,不過臉色依然很差。她以前也可以叫劉秀一聲三叔,但是,現在更多的卻是畏懼。
「你哥哥可有什麼話讓你轉達?」
「回稟陛下,民女的兄長自知罪孽深重,心中早已經後悔莫及,本想著將功折罪,誰料天不從人願。如今他失手被擒,也只讓民女帶話說,‘鄧羲有位軍師,精于術數,陛下千萬提防。他再不會做背叛之事,情願一死以贖前罪。’」鄧嬋說到後面,眼淚止不住就下來了。
劉秀嘆了口氣,說道︰「你哥哥在南陽的威望不是鄧羲比得了的,鄧羲一定是希望借他來發動南陽的百姓。他們總算骨肉之親,就算你哥哥不肯,未必就會下毒手,你先不要哭了。」
「你可了解鄧羲的那位軍師?」能讓鄧奉特意提醒的人,應該是非同一般。可惜,鄧嬋不曾見過,鄧奉被擒之時也沒有任何的準備,所以沒有給她留下更有價值的消息。
「那你又知不知道,鄧羲因何而反?」這個問題對劉秀還說還真的很重要,鄧家的兩個後輩,都是杰出的人才,本來可以對朝廷大有貢獻,現在卻先後背叛了他,他不知道下一個謀反的會是誰。
「回陛下,民女听哥哥說,鄧羲在幾年前就踫到了那個軍師,而他說鄧羲是天命所歸。為此,鄧羲在南陽偷偷經營了許多年,跟南陽匪盜多有聯系,就連陛下接陰貴人進京的時候也沒有同行。不過,之前他們都是暗中聯絡,直到他將我哥哥激反。由我兄長做了前軍,他們合圍了大司馬吳漢,這才使得大司馬大敗而回。那時我哥哥才發現情況不對,但是悔之晚矣。」鄧嬋這個時候可沒敢全說實話,那軍師說的可是鄧家是天命所歸,鄧羲對此深信不疑,可是這句話會讓鄧氏全族遭遇滅頂之災。
鄧嬋略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民女絕不敢為兄長月兌罪,事情的真相陛下的人到了南陽一查便知。民女還沒到南陽的時候,兄長就在家中閉門不出,等民女到了以後,就一同謀劃著掃滅董?將功贖罪,但是還沒等動手,就被鄧羲識破,帶著人要捉拿我們兄妹,只有民女一人逃出。」
又是讖語!這些江湖術士到底要害死多少人。這跟陷害劉揚一模一樣的手段,讓郭氏憤恨不已。而她也知道這些東西在劉秀的心中是多麼的重要,讖語一出,只怕鄧羲再也沒有任何希望,能不能連累到鄧氏全族都不好說。而鄧嬋看著劉秀的臉越來越黑,心里不停的祈禱鄧奉的計策可以成功,不然,鄧家恐怕真的要大禍臨頭了。
劉秀陰沉著臉從長秋宮過來,這讓陰麗華很是高興,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麼,但她從不會放棄落井下石的機會。未成想,劉秀不過想來她這里尋求一下安慰,跟郭氏一點關系也沒有。劉秀心中納悶,「麗華看來又誤會了,朕哪有什麼需要原諒皇後的,謝她都來不及。她就是這樣善良,還是不要說鄧羲的事情了吧,不然她可怎麼承受得了。」
卻不說這兩個人雞同鴨講,長秋宮里鄧嬋長跪不起。
「娘娘大恩大德,鄧氏無以為報,民女願進宮服侍娘娘,為奴為婢絕無怨言。」
「姑娘不可妄言,雖然現在鄧奉的事情還沒有結果。但是,姑娘總是功臣故舊之後,現在于朝廷也有大功,怎麼可能讓你進宮做奴婢。再說寧平公主那里也不會答應的,你大概還不知道,公主為了你的事情,長秋宮的門檻都要踩爛了。」
「公主的情誼民女知道,只是娘娘的恩情鄧家不能不報。娘娘要是定要將民女送回公主府,民女也只能求公主把民女再送進宮來,哪怕只在長秋宮外做粗使婢女也心甘情願。」
鄧嬋的執著郭氏有些始料不及,但是讓她進宮為奴婢明顯是不可能,正思量著如何解決,就听鄧嬋在下面說,「娘娘最近可否有些精神恍惚的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