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旭沒殺成是小,被郭況撞破才是大事。陰興當時雖然拿了陰識的令牌,但是守衛還是少不了要盤問一番。陰興聲稱老家傳來消息,弟弟陰就得了重病,要立刻趕回新野,守衛們這才放行。那時候是想得簡單,得手之後可以暫時回新野住上幾天。只要卓旭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這事情就跟陰家聯系不上。可是現在,一旦查起來,陰興的嫌疑是最大的。
「公子還是按照計劃回新野吧,屬下帶著一部分人追蹤卓旭。」冷塵發現事情已經跟他們計劃的月兌離太遠,這要是給二公子按個劫殺將軍的罪名,陰家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偏偏陰興不是那種知情識趣的,被郭況的手下的打敗,正一股邪火沒地方發,要不是還殘存著一點理智,這會兒早就跳出去找郭況拼命了。「我親自帶人追,你找幾個人在城門附近盯著,看郭家那小子是不是回去了,咱們先在這附近找找,卓旭受了傷,不會走太遠。要是遇到郭家的小子能避就避,實在是避不了就送他們一起上路。」
冷塵見陰興的臉色,知道勸也無用,趕緊派了個人改了裝束悄悄地回府。在第一波受傷的人回去之後,陰識就應該有準備了,只是消息怎麼傳回來就成了問題,他這會兒細細的交代了路線,才把人放了回去。也難怪陰識看重他,此人不僅箭術精妙而且心細如發,的確難得。
陰興身邊這會兒就剩下五六個人了,走在路上倒也不是那麼引人注意,而他們很快就到了之前遭遇郭況的地方,知道他們不可能帶傷上路,就在附近找找看有什麼地方適合落腳。
而正被人四處追殺的卓旭,此刻服了巫醫的藥,睡得是天昏地暗。郭況看他那個睡法覺得很不踏實,方望在一旁笑道,「公子不必擔心,等到晚上他就會醒過來,倒時候毒也就清了。」
「多謝先生。」
郭況覺得這方望是個很特別的人,倒是有些意思與他結交,只是這人談起了天文地理五行術數的時候滔滔不絕,而對一些事情又不肯多說半句,這讓郭況有些模清頭腦。而在一旁的梁蕭卻想起一個人來,那個先是打算說服隗囂稱帝又立了西漢孺子劉嬰的平陵人方望,會不會就是他。如果是他的話,這樣一個人怎麼會甘心做個江湖郎中。
「幾位公子,請過來用早餐吧。」方老伯有些局促的過來請大家。
方望知道現在生計艱難,方宏家里哪有隔夜之糧,于是就告辭回去了。等到郭況他們到了前廳,就見桌上擺了一盤干菜團子,一大盆幾乎見不到高粱的稀粥,「公子,家中實在是沒有糧食了,請將就用些吧。」
「老伯,這才二月里就這麼艱難,可怎麼熬到秋收啊?」
「哎,熬到秋收又怎麼樣,眼看著就要麥子就要熟了,不知道哪位將軍就帶著兵過來收了,今年連麥種都要沒有了以前我們的日子也還算好過的,可是亂軍送走一批又來一批,搶來搶去,家里就什麼都沒有了。」方老伯邊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老伯」郭況從來不知這世道竟然艱難到了這種地步,這還是洛陽城郊,天子腳下,別的地方不是更加難以想象。
「讓公子見笑了,這些飯食雖不可口,卻也干淨,是拙荊一點點收拾出來的,幾位公子請慢用。」方老伯說完,轉身就要出去。
郭況忙把他叫住,「老伯,請等一等,我的隨從身上帶了不少的干糧,我讓他們拿給你。」
「公子,這怎麼可以。」方老伯連連的推辭道,「沒什麼可招待的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可以留下你們的干糧。」
郭況不理他的推辭,吩咐下面的人留了不少的干糧。「老伯,等我們回了京城再給你們送些糧食來,不管怎樣先熬過這個冬天。」
方老伯自然是千恩萬謝,連帶著方大嬸也跟著一起出來道謝。梁蕭奇怪的問道,「老丈家里怎麼只有你們二位,左右的廂房看起來都是有人住的,現在怎麼一人也不見。」
「不瞞公子,東西廂房是我兩個兒子之前住的,他們都被抓了壯丁,跟著哪位將軍大王都不知道。」老丈說著拭了拭淚,「他們一走就是好幾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拙荊每天打掃,就像他們還在的時候一樣。」方老伯說著連方大嬸也跟著落了淚。
郭況親眼瞧見這世間的疾苦,倒是理解了鄧奉一怒之下反叛的心情。不由得想起那個倔強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找到她的哥哥,能不能平息這場戰亂。
一行人將就著用了早餐,梁蕭就派梁煥回城就報信,先是到郭家報個平安,再回梁家報個案。洛陽城外發生的事情,正好是洛陽令當管的。
梁統听說城外有劫殺禁軍的惡徒,點齊了人馬四處搜捕。結果不但是半個人影也不見,就連被害者的尸體也沒有。可惜梁煥報了信兒就回去復命了,梁統就是想問也沒人可問。他帶著人往回走,正好踫上駙馬李通在城門巡視。
兩人打了招呼,李通奇怪的問道,「梁大人帶著這麼多人在城外找什麼?」
「駙馬,犬子剛剛差人回報,昨天夜里有人在西門外劫殺宮中的禁軍。我就趕緊帶人出城搜捕,結果什麼也沒見到。」
梁統的公子雖然紈褲,不過也就是斗雞走狗一類的,並沒有什麼大的惡行,李通對他也沒有太多不好的印象,而這樣的大事,諒他也敢信口開河。急忙問道,「公子是怎麼說的,報信的人在哪里?」
「報信兒的人回去犬子身邊了。說是城門校尉卓旭被人追殺,正好被犬子和綿蠻侯救下,而其他的人,都已經被人殺了。來人武藝高強,只怕還要下手,可是我帶著人在城外搜了好幾遍,什麼也沒看見。」
李通听到卓旭兩個字,腦袋「嗡」的一聲就炸開了,他馬上意識到是自己害了卓旭,而那下手的人一定是陰識,現在也說不清心里是悔還是恨,訥訥的問道,「那卓旭怎麼樣了,他現在在哪兒?」
梁統一時沒想起李通和卓旭的關系,也沒注意到駙馬的臉色,兀自說道,「卓將軍受了傷,還中了毒。听說已經解了毒,等到晚上醒來也就沒事兒了。他們落腳在一個村子里,不過听他們的意思,卓將軍有要事要辦,並不打算返回城里。」
「哪個村子?」
梁統這才想起來,他其實什麼都沒問。那會兒一听說有這樣的猖獗的匪徒,馬上就帶著人出城了,連他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安全都沒注意。「當時急著捉拿賊人,竟沒問仔細,應該是在城西一帶。」
李通知道卓旭走的哪條路,提馬就往前走,梁統不明所以,趕緊在後面跟上,「駙馬,您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找卓將軍,你帶著人在附近繼續搜尋。」李通心知找到線索的希望不大,但是也不能不去試試。陰識,我好心幫你,你卻要害我兄弟,這筆賬,咱們早晚要算
「駙馬,城西幾十個小村子呢,您怎麼找啊?犬子晚上應該就會回來,讓他到府上去把情況稟明吧」梁統在後面喊道。
見李通頭也不回,梁統很是困惑,還是旁邊的部下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大人,駙馬和卓將軍那是過命的交情。卓將軍出了事兒,駙馬能不著急嗎,咱們還是趕緊去搜尋搜尋吧」
梁統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駙馬剛才看起來那麼緊張。」
這位皇帝定都洛陽以後,這城里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這位大人是那位將軍的兄弟,那位將軍是這位大人的子佷,這位是皇帝的叔叔,那位是娘娘的舅舅,梁統實在是鬧不清楚到底多少人有親戚關系。現如今越來越多的功臣故舊住到京城里來,他這洛陽令可不像以前那樣好當,連蕭兒都說自己早晚要在這個關系上吃虧。
「走吧,咱們再到附近搜尋搜尋」
梁統帶人往林子里探了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而李通也到了昨天雙方遭遇的地方,經過大半天的人踩馬踏,血跡已經不再是早上那麼明顯,但是,李通還是從一灘一灘的暗紅中,看到了當時情況的慘烈。他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來,「你們分成兩隊,在林子里找找,任何可疑的東西都不要落下。還有,仔細看看有沒有新番的土。」
陰家的人要掩埋尸體應該不會走的太遠,而郭況和梁蕭要找地方給卓旭治傷也不會走的太遠,他叫過身邊一個小校,「你去打听打听,離這兒最近的村子在哪兒。」
沒過多久,果然有人在路北的林子里發現了地上有翻動過的痕跡,李通趕緊命人挖開。沒用幾下子,就看到了青色的禁軍服飾。大家的心都狠狠的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幾個人搬了出來。李通一眼就瞧出是昨天跟著卓旭出城的人,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