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異常的安靜,陰麗華全副精神都在保胎上,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陰太夫人也只埋怨了幾句兒媳不夠小心,當務之急還是得想想對策,不過,她似乎完全忘記了是她非要讓陰鄧氏去的上苑,陰鄧氏這會兒是有苦也說不出。
「皇後要是下了狠心,不用等到皇上回來,那個小許氏就完了,到時候我們多少張嘴也是說不清的。」太夫人轉而怒視著陰鄧氏,很是恨鐵不成鋼,「你說你怎麼會那麼莽撞,你踢她干什麼?」
陰鄧氏委委屈屈的回到,「母親,媳婦兒是被陷害的。她當時跪在我的腳邊,狠狠的掐了一把,我當時一痛抬腿要躲,結果她順勢就倒了下去,還是她自己蹭到了我的鞋,留下一個印子。」
這種小伎倆原是騙不過她的,只不過這幾年陰識太過相信鄧氏,後院的女人都任由她處置。但凡是起意生事的,無不讓她發賣出去,而陰識從不過問,實在是不需要她多費什麼心。也許正因為這樣,她的警惕性就下降了太多。再加上從來沒有把許氏姐妹瞧在眼里,一時大意才上了當,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陰鄧氏耳朵听著婆婆嗦,心里卻盤算著怎麼能讓夫君知道消息。原本內侍黃門出宮極方便,要帶話兒也容易。這會兒皇後把後宮管的死死的,還有那個王梁,偏偏把皇後的話奉若神明,一點都不肯通融。可怎麼辦才好?
陰家婆媳還在想著計策的功夫,皇後已經擬好了奏章,連同兩位許氏的脈案,讓卓旭送往宜陽。「卓將軍即刻啟程,不可耽誤。到宜陽之後,先看看戰況如何,要是戰事緊張就暫時把奏章壓下,要是戰事順利就呈到御前。」
「諾。」紫蘇交給他的東西沉甸甸的,而他的心里頭也一點不比手上輕松。皇後這是要參上陰家一本了,以駙馬和陰識的關系,他怎麼也不好袖手旁觀。
卓旭走了之後,紫蘇的神情有些復雜。「娘娘,他畢竟是駙馬的人,只怕會走漏消息吧?不少字」
李通雖與陰識交好,但是畢竟現在還不是陰黨,卓旭在宮里權柄不小,正好要借著這件事情逼他們表明立場,郭聖通心想,你們總是惦記著要左右逢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而至于會不會走漏什麼消息,其實根本就不重要,宮里面這麼多人看著的事情,早晚都要傳出去。這件事情也不會動搖到陰麗華的根本,對于陰家來說也許不過需要舍棄一個女人,或許皇上僅僅是申斥一番,對他們沒有任何實際的損害。
「現在就要看李通的態度了。」
「娘娘,您是說他一定會泄露給駙馬知道」紅宛驚問道。
這件事卓旭必定是要跟駙馬通個消息的,而後面的事情只怕就是駙馬的決定而不是卓旭的了。紫蘇想起那個在南城施藥時的身影,臉色也就越來越差。可是把一旁紅宛嚇得不輕,「你沒事兒吧?不少字」
紫蘇搖了搖頭,但是臉色還是沉得厲害。郭氏也不知何故,還以為是她擔心走漏了風聲,「你不用那麼擔心,即使是他們扣下了中宮奏章也沒什麼要緊,咱們這兒還有兩個人證呢。你臉色這麼差,還是下去歇著吧,紅宛過去陪陪,今兒晚上映心值夜就行了。」
紫蘇這會兒心煩意亂,也不推辭,離了正殿回到自己的住所。紫蘇的房間里即使一天沒人,但是炭火也沒有斷過,雖不是多麼的溫暖,但總是比外面要強些。紅宛見她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的,一會兒加碳一會兒倒茶,大冷天兒的到忙出了一身的汗。
「紅宛,你就別忙了,我沒事兒的。」
「還說沒事兒,剛才在殿上你那個臉色嚇死個人。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又不敢讓娘娘知道?」紫蘇在這些個宮女里面心思最通透,紅宛向來都很佩服她。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猜對地方。
「我哪兒想到什麼了,就是覺得陰家跟蒼蠅一樣趕不走,心里有些膩味罷了。還勞你過來照顧我,這可怎麼過意的去,你還是回去歇著吧,明天還不知道有什麼事兒呢?」
紫蘇隨口敷衍著,紅宛倒是當了真了,「哪是你一個人膩歪,她們在一天咱們就沒一天消停日子過。不過現在好多了,你想她剛進宮那會兒,給咱們娘娘多少暗氣受。娘娘這會兒看著是想明白了,心里不定多委屈,只不過是沒法子罷了。」
紅宛在紫蘇旁邊坐下,撅著嘴,自顧自說道,「想想看,娘娘身邊也就咱們幾個能說話兒了,可惜咱們還幫不上什麼。」
兩個人相對嘆息了半晌,可是什麼都解決不了。然而,紫蘇的心里卻明白了不少,不管卓旭怎麼樣,他們都沒有可能。她注定要一輩子在這深宮里陪伴皇後娘娘,又何必在意那麼多。
想想現如今的郭聖通,還真是不如從前那麼隨心自在。那時候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可以哭,而現在總是帶著一副溫和的面具,像是沒有真實的感情。郭主上輩子為了她操碎了心,這輩子郭氏什麼也不讓她知道。原來還有個弟媳婦兒表姐妹,現在竟成了丈夫的小妾,整天就想著怎麼去爭寵,哪里敢用真心去待她。雖然多了許氏姐妹在宮里,然而許柔然再好,皇後也不敢對著她表露太多。這麼看起來還真是越發的孤獨了。
卓旭收拾妥當出宮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他走在寂靜無人的街上,心里面想著皇後娘娘的吩咐,還有那個女子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在宮門附近盤桓了許久,不過,腳步最終還是轉向了公主府。
李通听了卓旭的話,覺得是疑點重重。就算別的全不考慮,陰夫人大家閨秀,怎麼會對有孕的宮女動粗,而且還被那麼多人當場看見?李通于是問道,「當時是你親眼所見?」
「恩,我今天帶著人在宮里巡視,在長秋宮附近看見紫蘇姑娘領著一幫內侍到處在找許宮人,後來我就跟著一起找,在上苑先是听見了哭喊聲,後來親眼看見陰夫人把許宮人踹倒。」
「你說陰夫人聲稱那人不是許宮人,是許美人假扮?」他有些不相信陰夫人會有這樣的詭異的想法。
「是的,但是長秋宮那麼多人都堅持,我也不好偏听陰夫人一面之詞。」
「你看清那女子的長相沒有?」
卓旭憨憨的搖了搖頭,「皇上的後妃,我哪兒敢細看。」
李通拿過皇後的奏章,果然是跟卓旭所說完全一樣,不曾增減半句。再取過太醫院的脈案,里面有孔太醫最早的診斷,還有開了一半的方子,可見是藥方還沒開完,許宮人的情況就惡化了,再後面就是太醫令的方子。另一份是美人許柔然的藥方,診斷是明明白白的,誤服紅花過量。用的藥李通看不明白,但是寫的清清楚楚要注意保暖防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會出去陷害陰夫人。
李通皺著眉頭,這些東西可是鐵證,許美人的事情也許還可以摘出去,許宮人的事情可是無從抵賴了,他想了半天趕緊把東西給卓旭包好,另外拿了出城的令牌,「你就照著皇後的話去辦,現在城門應該已經關了,我帶著我的令牌出去。」
卓旭好像是松了口氣,他願意听從李通的決定,但是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想法。宮廷斗爭,本不是他們該摻和的事情,皇後身為一國之母,在這件事情上又沒有偏頗與誰,真的為了陰家在這上面做什麼,他自己都覺得問心有愧。還有那個明**人的女子,明明出身卑微,卻敢跟公侯夫人針鋒相對,這回的差事要是真的辦出了什麼岔子,估計她再也不會用那種輕快又調皮的語氣對著自己說,「給卓將軍請安哪」
卓旭出城不久,李通就連夜去了陰識府上。他雖然坐不了什麼,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能知情不告。無論如何,看在這麼多年交情的份兒上,通個消息總是應該的。而且,李通相信,以陰識的精明,只怕是早就得了信兒的。宮里的兩位陰夫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李通進了正廳,就瞧陰識的神色有些不對,估計著他已經知道了情況,不過,他人都到了,總的問個清楚。「次伯,可知道宮里今天出了事?」
陰識也看出來李通是來報信的,就沒打算瞞他,「哎,家門不幸,出此毒婦,等到皇上回京,陰某自當以死謝罪。」
「次伯這是說哪里話,這里面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夫人一向賢德,斷不會如此行事。」
陰識當然知道他的夫人是被人算計了,而他更關心的是,宮里頭下午出的事兒,李通怎麼怎麼快就得了消息。他可是比誰都清楚現在宮禁有多麼的森嚴,更何況駙馬近日都在外城巡視。于是,流淚嘆息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次元既然連夜來告訴我,只怕是陰家的名聲已經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