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氏的情況,劉秀其實一直都是注意著的,听說皇後把她勸好了,心里頭一陣陣的悵然若失。此刻,也無心再看任氏的冷臉,踱著步子到了長秋宮。
郭氏原就猜著劉秀不會像他表面上那麼不在意陰氏,這麼一來,也就什麼都清楚了。她笑著對劉秀說的,「陰貴人病了這些日子,按理說臣妾早就應該去探上一探。只是之前覺得心里頭別扭,這才拖了些日子。不過,事情既然已近過去了,臣妾也不會總是記在心里頭,當管理的地方自然不能疏忽了。」
「通兒,難為你遇事竟能夠這樣豁達,可惜陰氏她……」郭氏坦然說了之前心里頭別扭,倒讓劉秀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了。
「想來貴人日後會明白的,陛下對她的好實際上是超越了名分的。而臣妾為了陛下做什麼都願意。」做戲當然是要做全套,任何的事情,其實只要習慣了,也就自然了。郭氏現在就極自然,弄得劉秀反覺得自己之前都是小人之心了。
郭氏冷眼瞧著劉秀在長秋宮里扮慈父,心思卻都放在里陰家那邊,陰識這回可是太奇怪了,到現在都是一點動靜沒有。
讓郭聖通念念不忘的陰識,現在可是焦頭爛額。陰家太夫人自從知道了銀興的死訊就一直哭鬧不止,直說是有人故意為之,嚷著要開祠堂,如果不是陰就一直壓著,早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了。
陰就和陰興、陰麗華可是一母所生,在大宅門里,其實也只有一個母親生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兄弟姐妹。雖然他能夠相信陰興的死跟陰識沒什麼關系,但是心里也一樣是有疙瘩的。那時候要宣布二哥的死訊,他就一直不同意,後來沒了辦法,也只能被動接受,可是弄到現在二哥居然在府中被人殺了,這是他怎麼都接受不了的。
「就兒,你攔著我干什麼,如果不是他,你哥哥姐姐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而他現在還安安穩穩的掌管著陰府,你讓娘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也許是兒子的死和女兒的幾近被廢,讓這個精明的老太太徹底失去往日的心智。也許是被人叫慣了太夫人,讓她漸漸忘了真實的處境,以為自己仍然可以為所欲為。也許,還有很多別的原因,但不管是什麼,陰就覺得眼前這個母親很陌生,也很讓人頭疼。
「娘心里難受我都知道,我又何嘗好受,可是二哥的事情哪里能夠擺到台面上說?」陰就很是無奈,從小到大,他這娘就偏心姐姐和二哥,結果現在這兩個人弄成了這樣,也怪不得老太太難過。
「我可憐的興兒。」
「娘」
陰就費盡口舌勸了半天,太夫人就是哭嚎不止,陰就實在沒有辦法,恨不得一頭撞死了干淨。「娘,二哥的事情跟大哥絕沒有關系,你就不要再說什麼開祠堂的話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咱們全家可就都沒命了。您好歹看著我的份兒上,不要跟大哥鬧得那麼僵。」
「就兒你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把冷塵打發出去找那楚家的女人,你弟弟怎麼能夠就遭了毒害。」
「娘,誰能料到自己家里還能出這樣的事兒?姐姐那邊亂子更大,大哥幾天都沒出書房里,咱們家這一關能不能過去還不知道呢,您就別再提什麼楚家的女人了。」
「我的傻兒子,你怎麼就是不明白,那陰識去找楚家人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你姐姐,要不是他冷眼旁觀,你姐姐何至于就到這一步了。」
「娘,您想得太多了,大哥就算是找楚家人了,也不可能不管姐姐的。姐姐出點什麼事兒,對咱們家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大哥不是那種沒成算的人。」
陰識在書房里已經三四天了,因為跟太夫人的院子隔得並不是很遠,那邊的吵鬧聲偶爾能傳過來幾句。陰識煩悶的揉了揉額頭,當然,他並不擔心這兩母子真的回新野去開祠堂,他有把握讓他們活不到那天。可是,他也是真的沒了頭緒。又不敢像從前一樣上個請罪的奏章,今時不同往日,一旦這樣做了,皇上極有可能就坡下驢,真把陰家一擼到底,那樣他們可沒什麼指望了。
陰識依然記得他祖父對他殷切的寄托,陰家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現在竟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再多的努力,都會輕易的被那個女人破壞,而他永遠都擺月兌不了她。女人該死的嫉妒心,已經完全把她的理智燒光了,她自己不小心也就算了,卻連累了整個陰家
「大爺,三公子過來了。」一個書童走到他身邊,輕聲的說道。
「請他進來。」
這是陰興死訊傳來之後,兄弟二人第一次面對面的談話,氣氛十分的沉悶。陰就行了家禮就站過了一旁,見大哥也不說話,只好自己先開口。
「大哥,母親她心痛難忍,有些過激的話請你不要放在心上。」面對長兄,談這樣的話題,陰就有些瑟縮。
「我哪里會放在心上事情總是跟我有關。」
「大哥這麼說的話,小弟就要無地自容了。」
陰識是真的覺得累了,不想听他解釋或者是試探什麼,直接問道,「你來找我有事吧?不少字」
陰就瞧了瞧陰識的神色,很清楚繼續說這個也是自討無趣,「我想過來問問,貴人的事情,大哥到底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能有什麼打算,還不就是上奏請罪?」
見陰識說得不以為意,陰就有些著急,「大哥,貴人現在落到這步田地,咱們要想辦法幫幫她呀?」
「現在能有什麼辦法可想,皇上厭著貴人,也厭咱們家,老老實實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再有什麼舉動,只怕連現在那點臉面都保住不。」
「這件事情,貴人縱然有錯,也總不至于就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就算是有千般不是,總歸還是骨肉至親,大哥要想辦法救她這回啊」
「貴人其實並沒有什麼錯,她不過是被陷害了而已,現在,沒有誰能救她。」
「什麼?」陰就之前也有猜測過,但從來不像陰識這樣肯定。「大哥確定貴人是被陷害的?」
陰識點了點頭,這個弟弟算是那母子四人里面最有腦子的,也許更能明白陰家現在的處境。「貴人在宮里做這麼大的事情,她那幾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多少都會有消息傳過來。可是我之前什麼都沒听到,等我收到消息,宮里已經傳的不可收拾了。」
「任貴人的事情也不是貴人做的,巧慧沒那麼大的本事。」陰就立刻肯定的說道。
「可是,又有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弄出那種藥來?」
「也許任貴人根本就沒中毒呢?」陰識覺得這樣的可能行就更大。
「不管怎麼樣,咱們只要查清了真相,不就可以還貴人一個清白了嗎?」不跳字。陰就突然興奮起來,就好像看見曙光一樣。
陰識何嘗不想這樣,但是,「跟真相沾著點邊兒的,都讓皇上杖斃了,咱們去哪兒查?」
「是陰謀就不可能沒破綻,也許這件事跟二哥的死還有關呢?」
陰興是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人殺死了,府里當天失蹤了一個啞僕,二管家為了不驚動官府,只是以失竊的名義四處搜尋,不過,卻是毫無收獲。
是誰布了這麼大的一張網?從宮中到新野,把整個陰家都罩了進去。「會是她嗎?」不跳字。陰識自言自語道。
「誰?」
「皇後。」
陰就愣在了那里,他進京這麼些天,听到很多關于皇後的傳言,但是大抵都是些溢美之詞。而宮里面,皇後又很不是貴人的對手,他從來沒想過那個女人會有這樣深遠的計謀。
「她怎麼會知道二哥沒死,還派了人去新野?」
陰識當然也搞不清楚皇後是怎麼猜到陰興詐死的,還直接就派人到了新野老宅,不過他可以肯定,這件事情除了皇後不作第二人想。「一定是她,皇後能用的人,肯定是河北人,到了南陽口音自然不對,所以那人才裝啞巴的。」
「這麼說的話,就是上次截了嫂子車的那伙人干的」陰就馬上就想起了之前听說的事情。
陰識其實從來沒有放棄過追查那些人,不過始終是一無所獲。「可惜找不出那些人的線索。不過,總跑不出漆里舍和真定府。」
「讓冷塵過去監視也就是了。」陰就提議道。
不過,陰識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冷塵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大哥還是要找楚家的人?」
「貴人在宮里獨木難支,找到楚家人,對貴人只要好處沒有壞處。」
「大哥,你的智謀我一向佩服,可是,這件事情怎麼看對咱們都沒有好處,楚家人一出現,貴人最大的優勢也就沒有了。」
「貴人早就沒什麼優勢了,而楚家人,是可以讓皇後失去優勢的。」
「大哥,我總覺得這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自損是不是一千根本就是陰識需要考慮的問題,就像是太夫人說的那樣,他早就放棄了陰麗華了,他要的是能夠受寵並且足夠听話的女人。很早之前,他就讓鄧氏秘密的找了些才貌雙全的女子,只可惜,她們在任氏的面前全部都要黯然失色。這楚家人,也許是唯一能夠觸動皇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