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听皇後這麼一說,也是大驚失色,兩位貴人可是都懷有皇嗣,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是塌天的大禍。他急忙辭別了皇後,跑去前面跟皇上稟報。
劉秀本來是要起駕回宮了,听了王遠的回報嚇得魂不附體,馬上下了御輦往後殿沖去。還沒進殿門,就听見任繯的斷斷續續的申吟。
「參見陛下。」郭氏帶著一干人等給劉秀請安。
劉秀恍若未見,隨意揮了揮手,腳下半分未停,直接往任繯身邊走去。
「繯兒,你現在覺的怎麼樣?」
任繯疼痛其實已近緩解了一些,不過仍然滿頭是汗,對劉秀的廢話根本就不予理會。
「陛下,貴人疼痛不輕,就讓她好好休息吧。」郭氏心里頭嘆息,小老婆甩臉子,她還得跟著圓場,這皇後當得,還真是不容易。
任氏的氣劉秀也是受慣了的,此刻又是心痛欲裂,當然是半點也不以為忤。郭氏過來解圍,也不見他有多少感激,「這是怎麼回事,兩個人怎麼就撞在一起了。」
「臣妾當時在她們前面,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開始的時候是听見陰貴人說了句‘怎麼會這樣’,臣妾覺得奇怪就問了問,貴人說沒什麼,也就過去了。隨後就听見任貴人喊疼,當時陰貴人倒在地上,任貴人也歪在一邊,到底是什麼情況可能只有她們二人才能說個清楚。」
現在這個樣子能問出什麼來,只有他們能夠平安無事就算萬幸了,「王遠出去看看,太醫什麼時候能過來。」
王遠早就派了小黃門在外面盯著,劉秀這麼一說,他趕緊親自跑了出去。外面天寒地凍的,就算是中常侍也不是那麼好挨的。
「你們幾個往前去迎著,趕緊把太醫接過來。」中常侍叫了幾個小黃門,去官道上迎接。
劉秀自然是比王遠更覺得時間難挨,他的兩個愛妃現在情況都很危急,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終于把太醫們盼來了,這些人還一個一個緊緊皺著眉頭,讓他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過了很久,太醫令才出了聲,「陛下,陰娘娘只是疲勞過度,休息休息就沒事兒了。但是任娘娘就比較嚴重,臣等開了房子,先吃上兩劑,眼下的問題是任娘娘現在不宜挪動,但是這四親廟可能不適合休養。」
四親廟是為了祭祀而建的,雖然廟宇廣闊,但是陰冷潮濕,顯然不適合孕婦的休養。劉秀聞言心中也是十分的焦慮,「將貴人挪回宮去會怎麼樣?」
「回皇上,貴人現在已經動了胎氣,任何的晃動都有可能加重病情。」太醫令低著頭答道。
「既然是這樣,就把這間後殿布置起來。這里牆壁堅厚,只要籠上火盆,遮上簾子,也不會那麼陰冷。再命建德殿的宮人過來伺候幾天,等穩當了在回宮去。雖然倉促之間可能會比較簡陋,但是總好過讓貴人冒險。」
劉秀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他還沒忘了另一位愛妃,「那陰貴人呢?」
郭氏可是嚇了一跳,如果陰貴人也留在這兒,那任貴人可就未必能活著回宮了,她急忙說道,「陛下,後殿雖然不小,但是加上兩位貴人的侍女,可就有些狹窄了。現在任貴人在這兒已經不是很方便了,如果陰貴人也留在這兒,恐怕二人都沒辦法照顧周全。」
「那陰貴人可能挪動?」
「陰貴人並無大礙,只要醒了就沒事了。」太醫們也是很奇怪,陰貴人怎麼還不醒,他們也不能說貴人已經醒了,只得含糊混過去。
郭氏確定陰麗華現在一定是醒著的,只是她自己不睜眼,別人也都沒辦法,「太醫有什麼辦法能讓貴人趕緊醒過來?」
太醫令也是心知有異,明明貴人脈象平和,提神醒腦的藥也用了,貴人偏偏就是不醒,他也是沒有辦法。太醫令人老成精,早就看出這中間的問題,陰貴人把任貴人撞得這麼嚴重,如果自己半點事情沒有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過關的。「娘娘,請恕下官無能,陰貴人只要休養好了,自然就會醒過來。」
郭氏自己下的藥,當然清楚有什麼效果,陰麗華頭暈不適是真的,但是昏迷不醒絕對不可能。
郭氏趁著劉秀全部注意力都在任繯那邊的時候對太醫令言到,「阿九和阿奴兩個藥童上次出宮辦藥,就一直沒有回來,可是有什麼變故。」
郭氏突然提起兩個徒兒,太醫令有些心驚,「回娘娘,他二人學藝不精,臣命他們在家苦心研讀,所以就沒在進宮服侍。」
「本宮倒是覺得那兩個孩子已經很是出眾了,太醫令不必過于自謙,明天本宮就下旨,命他二人擔任中宮藥長。」
「娘娘,萬萬不可啊,他二人年紀尚輕,不足以擔此大任。」
「太醫令,他二人與本宮有恩,就算是能力不足,也可以慢慢磨練。這也是本宮格外加恩,太醫令就不要推辭了。」
老太醫實在沒有辦法,卻怎麼也不能答應,難道這就是淳于家的命?不,他一定要保住這兩個孩子,他只得狠了狠心,說道,「娘娘,微臣有辦法讓陰貴人醒來。」
「即然這樣,那涂太醫不妨一試」沒想到那兩個小藥童這樣有用,這可還多虧了尹善。郭氏心里雖然高興,還是得滿面愁容的往任繯那邊走去。
「陛下,兩位公主也辛苦了半天了,不如讓她們都回去吧?不少字」
郭氏就是在一大早上的時候墊了兩口桂花糕,現在已經是餓的前心貼後心了。紅宛雖然早料到這樣的情況,隨身帶了些點心,只可惜,她現在也只能在殿外面候著,解決不了實際的問題。這邊趕緊把公主們打發回去,等著任繯服了藥,也就可以回宮了。
劉秀現在半點也覺不出餓來,也想不到別人都是跟著受罪,郭氏讓他的姐妹回去,他不過是覺得方便建德殿的宮人進來伺候罷了。「皇後說的是,皇姐和皇妹就回去吧。」
劉黃此刻疑心重重,她可不相信事情會有那麼湊巧,本想跟著看個究竟好跟皇上弟弟說道說道,當然是不願回去,「兩位貴人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離開。」
劉伯姬哪知道她大姐的心思,她可是又冷又餓,早就想離開了,「大姐,後殿狹窄,咱們在這兒不但幫不上忙,反而耽誤了大事,不如先回去,等過兩天貴人們都大安了再去宮中探視。」
「是啊,皇妹說得也有道理。朕知道你心里惦記著,不過,朕看你的臉色也不是很好,還是回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劉秀這才注意到劉黃臉色不佳,趕緊催促她回去。
劉黃無奈,只得跟著伯姬一起告退。臨行之時,還不忘往陰氏那邊看了一眼。
涂太醫正站在陰氏身邊,跟不愛湊熱鬧的孔太醫商議病情。
「看這脈象,貴人已經沒有大礙了,只不過為什麼一直不醒,實在是令人不解。」
「這樣,我再給陰貴人看看脈象,你去瞧瞧任貴人的藥。給貴人煎藥的藥童眼生得很,你去看著點別出了差錯。」
「大人沒看出來?那不正是楊太醫的藥童,跟他師父一個德行,任貴人的事情恨不得把腦袋削個尖兒。」
太醫令干咳一聲,「不可胡言,過去看看吧。」
太醫令很是欣賞孔韜的為人,一心栽培他,把自己很多獨到的見解都與他分享,當然是不願意他卷入不必要的口舌是非當中。
等到孔太醫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太醫令迅速的取出一個銀針,細如牛毛,針頭亂顫。他瞧了瞧沒人注意這邊,迅速的刺向了陰氏的百會穴。
針灸之術是不會很疼的,但陰貴人突然受驚,還是禁不住輕呼了一聲。
「娘娘醒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太醫令把銀針收在袖子里,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陰氏心中雖然疑惑,但是也說不出什麼,「多謝太醫。」
「娘娘現在感覺如何?」
「本宮頭很暈,渾身沒有力氣。」
劉秀听了這邊的動靜,不得不離了任繯,起身過來,「麗華醒了感覺怎麼樣?」
陰氏很清楚劉秀這麼長時間一直都在任氏身邊,心里委屈的很,眼淚不知不覺就下來了,「讓陛下擔心了,臣妾現在好多了。」
「太醫趕緊在看看,貴人可有什麼不妥。」
涂太醫湊上來給陰氏搭脈,過了一小會兒,微笑著言到,「回稟陛下,陰娘娘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只要安心靜養就可以了。」
劉秀這才放下心來,「那依太醫之見,現在是不是可以陰貴人送回宮去。」
「可以的,貴人早點回宮與身體也是大有好處。」太醫令算是徹底領會了皇後的意圖,自然知道話該怎麼說。
「既然這樣,王遠出去傳令,派一隊羽林郎護送貴人回宮。」
陰氏心中忿忿,面上一點兒也不敢露出來。「陛下為了臣妾興師動眾,臣妾實在是于心不安。現在臣妾也沒什麼大礙了,跟陛下一起回宮就好了。」
「麗華不要顧慮那麼多,這殿中陰冷,不適合休養,為了孩子你還是先回宮吧」
任繯那邊還沒個結果,陰氏怎麼舍得走。「陛下,臣妾沒關系的。」
劉秀感念陰氏明理懂事,「你不要多管,回去好好休養要緊。任氏現在情況不明,你在這里怕是照料不到。」
陰氏嘴里一陣陣的發苦,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排在了別人的後面
陰氏任何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郭氏的眼楮,是啊,她是什麼時候排在別人後面了?以前她雖然是個貴人,但是宮里還不是什麼都以她為先,就連朝堂上,她的父親都可以越過皇後的父親得到爵位。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陛下,貴人現在用不下去藥」
劉秀听到月影的回報,毫不猶豫地扔下了陰氏,快步地任氏那邊去了。
郭氏看著陰氏發呆的樣子有些好笑,「現在任貴人情況緊急,皇上惦著也是應該的,貴人可不要往心里去。」
陰氏知道她這是說給皇上听的,趕緊答道,「臣妾不敢」
郭氏附在她耳邊低聲的說道,「貴人心里有想法,本宮也能理解。畢竟之前,皇上心里都是以貴人為重的,只不過以後嘛,還會有更多的任繯,貴人還是看開點吧。老老實實把孩子生下來,將來也有個依靠。」
陰氏給她氣的血氣上涌,她咬著牙說道,「多謝娘娘提醒」
「貴人客氣了,還是回宮好好歇著吧。回頭等著任貴人說清楚是怎麼受的害,貴人可能就沒那麼好的命繼續休養了。」
「你,」陰氏怒瞪著郭聖通,「不過是意外而已,皇上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貴人這麼自信?那咱們不妨邊走邊看吧」郭氏起身離開,命人傳了巧心進來服侍。
「你們一路要當心著點,貴人身體不適,可禁不起折騰,有什麼不妥的要趕緊回來稟報。孔太醫一路上跟著,確保貴人平安回宮。」
劉秀听到郭氏在外面吩咐,心里感激,今天如果不是皇後當機立斷,只怕這兩位都危險了。
「繯兒不要鬧了,把藥喝了。」
任繯哪里是故意的,是真的一聞藥味就想要嘔吐,一口也喝不下去。對于劉秀認為她是爭寵胡鬧,心中更是氣憤。
「娘娘,皇後娘娘讓人找來了蜜餞,您一口氣把藥喝了,再把蜜餞含上,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是啊,乖乖听話,把藥喝了。」劉秀很少這樣低聲下氣的哄誰,現在哄任繯都養成了習慣,多肉麻的話都說的順順當當的。
郭氏听著倒也不泛酸,就是有點苦,前世今生,都沒見過這樣的劉秀。
好容易挨到起駕回宮了,紅宛急急忙忙的把點心遞到車輦里去,「娘娘快墊一口吧,之前給尹大人請他拿給您,但是他說拿進去也吃不了,可把奴婢急死了。」
「不要緊的,那時候那麼慌亂,皇上都餓著呢,別人誰敢?」
「娘娘凍壞了吧,那水袋里的水是奴婢剛剛要來的,還是熱的,娘娘趕緊喝一口。」
紅宛這樣的替她著想,把心里那一點微微的苦澀也去了個干淨。
任繯就這麼在宮外住下了,劉秀很不放心,隔天就過去看一次,很快她的情況就穩定下來了,反而是陰貴人越來越糟。
陰麗華雖然從來都沒聞到過青木香的味道,但是,她根據自己的癥狀也清楚是中了什麼毒。她也不指望太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陰識身上。
巧心是第一次了解青木香,以前雖然在太夫人和夫人的言談之中听到那麼一句半句的,但是卻不知道那東西如此歹毒。只不過她還不知道,她主子這是自食惡果
「娘娘,現在大爺還沒回來,咱們可怎麼辦啊?」巧心早就不覺得皇上有用了,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了她家大爺。
陰識已經回來了,要沒有他也設不下那樣的毒計。不過事情最終沒有成功,她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紕漏。陰識派進宮的女子最近也不與她聯絡,她整天東想西想,也沒個答案。「我把實情告訴你,你可不要慌張。大爺已經回來了,不過沒有正式通報到朝廷。」
「娘娘怎麼知道?」巧心掩口驚呼。
巧心雖然是陰氏的心月復,但是因為陰識覺得她不夠伶俐,所以之前的事情一直都瞞著她。等到後來,她跟著陰氏吃了那麼多的苦,陰氏心里是不把她當外人的,只不過陰識的看法她也無法左右,最近的事情依然是瞞著她的。「前段時間,有個浣衣局一個宮女過來給我衣服,你當時沒在殿上,她告訴我的。」
具體的情況陰氏不想多說,也是不願意讓巧兒傷心。巧心心中狐疑,什麼宮女能直接到殿上來見貴人,就算是她不在,也該有別的宮女攔住的。「那娘娘準備讓我作什麼?」
「等會兒我去跟皇後娘娘奏請,讓你回府去拿一件東西,你回去之後找大管家見到我大哥,跟他說我中了青木香的毒,請他想想辦法。」
「諾」
陰麗華也知道青木香歹毒,而陰識當時全力研究了毒藥,至于解毒之法,恐怕他也不一定知道。「但願大哥能想到辦法」
「娘娘,奴婢有一事很不明白,娘娘這段時間都沒有出過宮,怎麼會中了毒呢?」
「這宮里有一個位手眼通天的人物,上次任貴人的事情應該也是她做的,只不過咱們抓不到什麼證據罷了。」
「就算是再怎麼手眼通天,也不能害人于無形啊現在多虧了貴人識得這種香料,換了別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巧心的確是不夠伶俐,她也不想想她家貴人養在深閨之中,又跟她形影不離,怎麼會知道這麼詭異的東西,還說的有鼻子有眼,頭頭是道。
「咱們也只能嚴加防範了,以後這宮里任何的香料都不要用了。」
陰氏這麼一說,巧心突然想起去檢查香料盒子,每一塊都細細地聞過,沒有任何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