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簡的家門口躺著一個身負重傷的男人,可把那出門采買的老僕嚇得不輕,他本欲不管,卻被那人拽住了衣角。
「老伯,我在城外遇到了劫匪,好容易逃得性命,現在身無分文,渾身無力,請老伯給口水喝吧?不少字」
劉伯彎下腰來,「你這樣子我怎麼敢收留你,還是到衙門去吧。」
那男子冷笑著說道,「老伯,我已經身無分文,到了衙門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那些衙差除了欺壓良善,也確實做不出別的來。他家少爺就是莫名被關押了,現在都不知道人在地方,可能連生死都不好說。劉伯很是同情他,卻仍然不敢收留。「不是我不留你,只是你這樣子,我也是要惹上官非的。再說,我家主人現在不在家,我一個下人哪兒敢擅自做主。」
那男人也不予老伯為難,他費力的說道,「老伯,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您給我口水,我有點力氣就離開。」
劉伯見他臉色蒼白,嘴唇干裂,實在是于心不忍,「那好,你等等。」
劉伯轉回房間,取了杯熱茶,本以為那人緩和一下就能走了,卻不想他暈倒在他懷里。這樣的天氣,他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如果放著不管,恐怕是性命難保。劉伯思量了一下,還是把他背回了房里,他也沒有余錢請大夫,只能簡單的幫他包扎了一下。好在那人傷口雖多,但是都不是很深,不至于傷及性命。
家里多了一個人,劉伯也不便出門,只把一點余糧熬了粥,小火慢慢煨著,等那人醒了好給他吃。那個人睡到天色將晚才醒過來,拱手謝了謝,踉踉蹌蹌就要出門。
「天色晚了,你又有傷在身,還是在這兒休養一夜吧。」
「多謝了,只怕給老伯添麻煩。」
劉伯嘆了口氣,「沒什麼麻煩的,這宅子現在就我一個人。」
「在下姓馮,人稱三郎,不知道老伯如何稱呼?」
「老朽主家姓劉,你就叫我聲劉伯好了。」
「劉伯,我看你神色愁苦,可有什麼為難之事?」
劉伯豈止是有為難之事,簡直快要沒有活路了。不過他一個外人,自身都難保了,還哪能管得了別的,「哎,沒什麼的,公子不用多慮。」
「老伯叫我三郎就好了,我家原有些余錢,奈何匪患叢生,家財難保。本以為洛陽乃是天子腳下,就帶著點錢財過來尋個安身之處。誰料想還沒到洛陽城呢,就被洗劫一空,如果不是會點拳腳功夫,只怕性命都撂這兒了。」
劉伯心中感慨,不要說百姓了,他家小主人還是天子宗親呢,還不是生死不明!「哎難怪我瞧著公子的言行舉止不似常人,可是這個世道,哪有百姓的活路公子躺下吧,我給你拿點粥過來。」
馮舸也不跟他客氣了,「麻煩劉伯了。」
他躺下的時候,牽動了傷口,微微有些疼痛,「嘶,這幫家伙,下手還真夠重的」
馮舸就這樣在劉簡家中養起傷來,偶爾也幫劉伯干點活,不過他身上有傷,也不能亂動,大多數的時候,還是陪著老人聊天解悶。漸漸地,劉伯有話也就不再瞞他,他家小主人是什麼身份,又出了什麼事情,馮舸了解的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我去公子當差的地方打听,什麼都問不出來,他們還警告我,如果在胡亂打听,性命也不保。我也沒有辦法,只能替少爺守著這個家業,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真是豈有此理,這些人欺人太甚,待我去幫劉伯問個明白。」
「三郎不可,你哪里知道這里面的厲害。」
「劉伯?」馮舸故作不解。
「那四親廟是供奉皇家先祖的地方,哪里是你能擅闖的。」
「哎」馮舸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可惜我在京城舉目無親,竟然半點忙也幫不上。不過劉伯你不是說,你家公子是宗室子弟,現在滿京城都是劉氏宗親,你就找不到人幫你嗎?」不跳字。
「我家公子跟當今皇上從七世祖那里開始就不是一支了,這次能夠在京中某個差事,還是因為我家少夫人跟宗正大人的表妹有親,我去宗正府上求助,連門兒都進不了。」
這家還有個少夫人,竟然沒有人知道,「那劉伯怎麼不請少夫人去問問?既然是親戚,總不能連少夫人都不見吧」
劉伯這會兒提起他家少夫人,更是心酸難耐,「我們進京也就一個多月,可是這段時間我們根本就見不到少夫人的面兒。」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不守婦道,扔下你們跑了。」
劉伯急忙打斷他,「不可胡言,我家少夫人賢良貞靜,斷不是那種不知廉恥的人。她一到京城,就被接進了宗正大人的府上,本以為我們安頓好了他們就會送少夫人回來,誰知道過了好些天也沒消息。我中間我要雇車去接,我家少爺卻不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相信我家少夫人。可憐少夫人懷了身孕,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清楚公子的處境。」
劉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馮舸可是清楚了。劉簡那麼死硬扛著,恐怕為的也是這位少夫人。馮舸也是可憐這老家人,把消息傳了出去,自己陪他又住了兩天。
沈風覺得劉簡的夫人也不一定就在宗正家里,恐怕陰家也有份兒。一個孕婦,時刻都需要人家的照顧,想來不會藏到別處。
「統領,就怕她們把這女子藏到了別處,或者早就被滅了口。」
「劉簡在廷獄的時候那麼強硬,應該就是知道自己夫人的處境,他到暴室以後明顯不安了很多,估計就是得不到夫人的消息了。咱們先想辦法打探吧,找到人才有機會。」至于滅口,沈風也有些擔心。
沈風在宗正家里抓了個內院伺候的丫頭,沉聲問道。「劉簡的夫人在哪里?」
「什麼劉簡的夫人,我不知道啊。」那丫頭雖然驚慌,卻不敢高聲。
「你們府上一個月之前來的孕婦,她在哪兒?」
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那丫頭哪敢說謊。「前幾天還在的,後來被人接走了,我不是隨身伺候的,實在是不知道詳情啊?」
「你最好不要撒謊,否則……」
那丫頭感覺到刀刃在她的臉上慢慢滑過,差點尖叫出來,「奴婢不敢,大爺饒命啊。」
「我現在還不能放了你,只有證實了你說的話,才能放你回去。」
怎麼證實啊?那丫頭想問也不敢開口,只得木木地點了點頭。
陰府的戒備明顯比宗正府上要嚴得多,不過內院還是比較容易進的。陰識的侍妾都跟著回鄉送太夫人了,各屋都只有幾個丫頭看守。
沈風轉了一圈也沒見一個人影,正想進屋里去抓個人出來問問,就听見有一個丫頭嘀嘀咕咕的走了出來,「不知道哪兒來的野女人,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等我們如夫人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以為自己有了身子就了不起了,也不去照照鏡子。」
瞧著她過來的方向,不知什麼時候亮起一盞油燈,想來就是那兒了。他抬手把那丫頭擊暈,推門進了房間。
「可是廚下已經沒有熱水了?」
問話的人听著沒人回答,以為是丫頭還在賭氣,「我原也不想麻煩姑娘,只是出了一身的汗,實在難受的緊,也不用太多的水,只要能擦擦就行了。」
「劉夫人」
她听到是個男人的聲音,張嘴就要大喊,沈風趕緊上前捂住嘴,「夫人別慌,我是來救你的。」
宗正始終都不放她回家,後來又把她弄到這個地方,她就是個木頭也能察覺出情況不對,對沈風的話也就信了幾分。
沈風見她平靜下來,趕緊收了手。「失禮之處,請夫人見諒。」
「是妾身無狀,敢問公子,是我家相公請你來的嗎?」不跳字。
看來她是不了解情況,「你相公現在身陷牢獄,是你家老僕此前救了我的性命,他拜托我來找你的。」
「我家相公怎麼樣了,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時半刻我也說不清楚,只听說他是受了冤枉的。他自己並不怕死,但是卻十分惦記你,所以劉伯才讓我來找你的。」
劉張氏聞言心中大亂,「我們夫妻在京城孤立無援,請公子援手救救我相公吧。」
「劉伯說你與宗正大人有親,還想請你去求情呢只可惜他進不了宗正府的大門,想必夫人是有辦法的。」
劉張氏現在無比後悔認了這門親,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夫妻現在還可以在家過安生日子。「我既然被他們軟禁,還哪兒敢指望他們幫忙。只是妾身實在想不通,我們夫妻有什麼值得圖謀的。」
「夫人跟劉伯都想不通,在下更是不明白了,此事容後在想吧。在下本來以為夫人在劉府,沒想到竟然到了陰府,這里戒備森嚴,我一人出去倒還可以,帶上夫人恐怕被人發現。」
陰府,劉張氏怎麼也想不到是哪個陰府,「妾身沒有關系的,公子快走吧,被人發現就不好了。麻煩轉告我夫君,妾身一切安好,讓他不用惦記。公子既然有這樣的本領,還請設法救救我的夫君,妾身縱死九泉,也心甘情願了。」
「我既然找到了夫人,過幾天安排妥當了自然會設法相救,夫人稍安勿躁。只不過明日劉伯去探監,劉兄還是見不到夫人,怕是要胡思亂想,倒是不利于我們為他設法。」
劉張氏想了想,從枕頭下面模出一支白玉簪子,「這是我家祖傳之物,我相公自然認得,你帶給他看,他就會相信你說的話。」
郭氏鄭重的把千辛萬苦得來的白玉簪遞給了中常侍,「大人可要善用此物」
「奴才明白,只不過他會為了一個女子承認這麼大的罪嗎?」不跳字。
「劉簡應該明白,這件事情他承認與否都是死罪難逃,他硬扛著不說,肯定是為了保什麼人。而他從小父母雙亡,跟著一個家僕相依為命,能夠值得他舍命相護的,也就只有他的妻子了。況且,他的妻子現在還懷了身孕。」
短短幾日,皇後竟然能把劉簡的底細查的如此清楚,這可是王遠始料未及的,「請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
「過兩天再去審吧,你前腳出了長秋宮,後腳他就招了,到時候又成了是非。」
王遠也不願意皇上知道他跟長秋宮走的近乎,自然小心說道,「奴才明白,娘娘不過是關心任貴人因何沒有回宮。」
「是啊,任貴人怎麼現在還沒有回宮啊?」
「回娘娘,日前任光大人回京,親自去拜見過任貴人,當天貴人情緒有些低落,除此之外再沒發現別的。可是,就在那天夜里,貴人就發了高燒,至于什麼原因,尚無人知曉。」
難怪劉秀也不追究劉簡的事情了,感情兒是沒顧過來。「趁著這會兒沒事,一起去廣德殿吧。」
「奴才遵旨。」
劉秀一邊煩心怎麼對付張豐、彭寵,一邊還要煩心任繯的病情反反復復,旁的事情,統統都顧不過來。
「皇後上殿何事啊?」
「任貴人在宮外休養多日了,卻一直沒有回宮。臣妾心里惦記著,問了中常侍他也說不清楚,所以臣妾想要請旨出宮去看看。」
劉秀這才發現中常侍還真是耿直,先是得罪了任繯,現在把皇後也得罪了,他還是得幫著開解一二,「也不算他說不清楚,任氏的病本來就有些奇怪。她前天夜里發了高燒,這幾日總是反反復復的。朕命太醫在那邊看著呢,你就別去了,天氣這麼冷,再把你給折騰出病來。」
「這麼說來還是殿中寒冷,才讓貴人做了病,還是應該盡早讓貴人回來才是。」
「朕自有安排,通兒就不用管了。」
劉秀是去過幾次的,那殿里可是收拾的半點不覺寒冷,任氏住了幾天之後,更是應該習慣了那里的環境,怎麼會突然發起了高燒。而月影是他信任的人,對任氏不說十二萬分地盡心,也不會有半點疏忽,哪里還至于凍出病來?難不成,是任光提了什麼讓她為難的事。只可惜月影當時不在身邊,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