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為後 第二卷 好風憑借力 第二五三章 歸去(上)

作者 ︰ 醉臥風陵

沈風本意是留在宮里照應著皇後,但是皇後放心不下太子,對此非常的堅持,沈風無法,只能依皇後之言,臨去之前把曾經跟著郭況的馮舸弄了進來,這一群人里頭,他最放心的也就他了。

郭氏對馮舸來與不來倒是無所謂,她連著幾天都沒怎麼說話,大丫頭們知道是什麼事兒,也不敢相勸。眼見著事成定局,雁南悄悄地囑咐墨滌給太子收拾行裝,恰好被郭氏撞見,便說道,「也不用帶太多的東西,不過是幾件常服也就是了。你去把趙普給我找來。」

趙普早就覺出這幾天的不對來了,殿上就沒人敢說笑,皇後身邊的宮女更是連大氣兒都不敢出,這事兒肯定不小。他一向十分的乖覺,平時哪有什麼事兒是他不打听的,偏偏這一遭卻什麼都不問,實在是覺得非同小可。既然沒人跟他提他也就安心的當聾子。而皇後娘娘這會兒派人來找他,大概就是跟這事兒有關。他略定了定神兒,信步上了大殿。

「你在本宮身邊已經有幾年了,本宮現在有件大事要你去辦,你可敢承擔啊?」趙普如今已經不是半大孩子了,跟著大長秋做事也是有模有樣的,郭氏怕女乃娘或者墨滌跟著太子會把他嬌慣壞了,所以才想到了趙普。

趙普心里早就有準備,他跟皇後、跟長秋宮早就緊緊的拴在一起了,現在皇後用他,哪有不應的道理。就算是把性命都搭上,也只能怨自己運氣不好。

「太子不日就要拜嚴光為師,並且會隨他一同離京。太子此番是出去學習歷練的,本宮並不打算讓宮女嬤嬤們跟去服侍,就準備派一個內侍貼身照應著,這個差事說容易也算容易,說難也挺難,你可敢承擔啊?」

趙普原本以為是什麼為難的事情,本是硬著頭皮答應的,听皇後這樣一說,可是喜不自勝,這一番伺候好太子,他以後再也不用羨慕大長秋或者是中常侍了。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趙普怎麼能不好好把握。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好太子。」

「你辦事我倒是放心,只是有一樣你要記著,太子雖然是主子,但是嚴先生是太子的師傅,不僅僅是你要敬著,也要約束著太子尊敬于他。平日里要多勸導太子听從師傅,不可以往邪路上引他。」

「娘娘,奴才萬死也不敢帶壞太子殿下,求娘娘放心。」

「恩。」郭氏點了點頭,「你平日里的為人我倒是信得過,只怕你們出了宮失了約束。你要記得,梁侍中會跟你們一起,他說的話就等于是我說的。」

「奴才遵旨。」

「還有一點,嚴先生的心思與常人不同,他不會因為彊兒是太子就對他另眼相看,我也不敢保證太子就一定不受委屈,如果有了什麼齟齬,你可要讓太子明白尊師重道。你是他身邊的人,出了宮以後可能就是他最親近的人了,有些話可能師傅們都不好說,你說得就更有可能听進去。你為人伶俐,這幾年也讀了些書,道理我相信你能明白,所以才這樣特地的囑咐你。」

「娘娘這樣看得起奴才,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會把太子伺候好。只是奴才听說嚴先生是個極迂腐的人,他如果對待太子過于嚴厲了,那該如何是好?」

「做師長的,總沒有害晚輩的道理,太子如果不能理解的時候,你要好好勸導于他,不好處理的事情,就去詢問梁侍中,以他為準。」

趙普得了準話,趕緊下去收拾,郭氏還要面臨最大的難題,那就是太子,她醞釀了好幾次,到了跟前又開不了口,以至于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說。郭氏正為難,中常侍過來請太子,卻原來劉秀是讓太子過去拜師的,有了這麼個引子,郭氏覺得還好開口一些。

這時候自然是郭氏陪著一起過去,劉秀想說點什麼都讓郭氏岔了過去,他也就明白了郭氏還沒有跟太子講,也就把剩下的時間都留給了他們母子倆。

「彊兒從今天起便有了師傅了,以後都要听師傅的話,不可任性。」

「諾。」劉彊乖順的回答到。

「彊兒要跟著師傅生活一段時間,暫時見不到母後,你要听師傅的話,知道嗎?」。

劉彊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母親在說什麼,他本以為不過是多了個人教他念書而已,怎麼會是這樣,他還為來及反應,就听見他**繼續說道,「有些事情等你大了母後會跟你解釋,你要相信母後雖然不在你身邊,但是時時刻刻都在惦記著你。你只要听師傅的話,好好的完成學業,我們母子就能早日重聚。」

郭氏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劉彊本來還想抗議一下,見到母親落淚,也就住了口。他雖然懵懂,但是多少也能覺出母親的良苦用心,于是更加懂事,反而勸慰起母親來。郭氏心中愈發的難受,索性抱著兒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哭過之後還是要把兒子送走,劉秀像是補償郭氏的似的,見天往長秋宮跑,宮里的人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太子出宮的事情瞞得密不透風,長秋宮又是一切如故,她們就算是想破了腦袋弄不清個所以然來,最後只以為是皇後就要咸魚翻身。

耿氏疑心更甚,之前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皇上提都不提了,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她也不是非逼著皇帝要說法,只不過以劉秀對倉兒的寵愛,是應該不會這樣不了了之的呀,而更讓她擔心的是,他對倉兒的心似乎也淡了不少,雖然沒見到有什麼疏遠,但是母親的直覺,讓她感到非常的危險。可是不管她心里怎麼猜測,口頭上怎麼旁敲側擊,劉秀對視閉口不言,她也不敢表露太多,只把疑心都咽了進去。直到過年的時候,她才發現太子居然不在宮里,前後一聯想,心中漸有所悟。

郭氏知道這事情瞞不了太久,大半年的光景已經算是不錯的,就算是誰猜著了,也是難以尋到嚴光的蹤跡,對于太子來說已經算是安全了。郭氏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減少了跟外頭的聯系,但是念著兒子的心一天也沒淡過,竟跟著紅宛學起了女紅,四季的衣服鞋襪,每年都做,雖然太子穿不著,但是她也總是不肯歇下。

劉秀知道郭氏的用心,心中也不是不愧疚,只不過他的那點愧疚實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你既然都做了,何不給他送過去,雖不是多精致,但總歸是一片心意。」

「他現在什麼都好。臣妾也就放心了,給他送這些東西過去,怕會分了他的心神,反倒惹他想家,索性就這麼放著吧。」

「你這番苦心,彊兒可是體會得到才行啊」

帝後二人正說著話,小黃門進來稟告,竟然是大司空宋弘薨了。宋弘病了有些日子,太醫時常過府去探視,剛剛回話說是強了不少,卻沒想到竟然是回光返照。前一世宋弘因罪免官,因病而逝,這一世全賴郭氏周全,劉秀雖然時常的厭惡他,不過算是躲過了丟官棄爵的命運。然而,有些事情還是沒能躲過去。

「大司空位列三公,陛下還是換件衣服過去祭奠一番才好。」

宋弘經常的勸諫劉秀,雖然每次他面上都說大司空公忠體國,甚慰朕心雲雲,實際上心里不滿堆積已久,郭氏生怕他最後的關頭給宋弘個沒臉,趕緊勸他前去祭奠。

劉秀的心胸也不是那麼窄,況且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給朝臣看的,于是點了點頭,「這人平日里聒噪的很,但是就這麼去了,朕也實是于心不忍。他家眷都不在京中,這身後之事還的朝廷操持起來。」

「大司空病著的時候就派人送信回鄉了,算著日子用不了多久也就到了,只是一時難有頭緒,還是得派個得力的人先支應起來。」

「你就放心吧,朕知道他雖然經常跟朕作對,為的也是國家朝廷,如今人都走了,該得的朕也不會少了他的。」

劉秀就算是想要薄待了宋弘,都還有一個人不可能答應,那就是大長公主劉黃。劉黃听說宋弘薨了,馬上換了一身素服跑到了大司空府上,只哭得是肝腸寸斷,也不在乎別人會如何議論。

劉秀先是勸慰了一番,然而劉黃什麼也听不進去,整個人傻了一樣,就知道哭。後來劉秀看著實在是不像,強行讓人送回了公主府,回宮與郭氏說起這事兒,亦是不勝唏噓。

「本是一段良緣佳話,現在卻弄成了這樣,臣妾還是去看看長公主吧。」

「也好,有些話朕也不好說,你還是要好好勸勸皇姐,這個宋弘,生前就沒讓皇姐舒心過,死了更是給她添堵。」

「陛下,現在何必再說這個,臣妾趕緊去趟公主府上勸勸要緊。」婚姻之事本該你情我願,宋弘多年來在劉秀的威壓之下還能保持本心,這一點讓郭氏尤為敬重,現在人都沒了,郭氏也不願劉秀詆毀宋弘。

劉秀點頭應了,還是滿心的焦躁,劉黃的樣子讓他很是擔心,他現在都顧不得想什麼皇室的名聲,只要大姐無事就知足了。不得不說,劉秀還是很顧著手足之情的。

郭氏到了劉黃的府上,公主家令一臉的為難。

「公主在房間里?」

「娘娘,公主回來之後就一直身體不不適,現在房里休息,還請娘娘見諒。」

「不要緊,本宮過去看她。

「娘娘」

郭氏也不理會他,起身就往劉黃的房間里去,只見劉黃雙眼紅腫、面色憔悴,听到有人進來不過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歪在床上無聲的哭泣。

郭氏自行坐到床邊,「大司空已經去了,公主何必如此自苦?」

劉黃也不行禮,木然說道,「娘娘怎麼也說這樣的話,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但是宋大人生前也沒領會你這番苦情,現如今他人也去了,你也該放放才是。」

「如果能放下,我何必苦了這麼多年,他自詡君子,對得起天地君親,我真後悔沒當面問問,他如何對的起我這番苦意。」

「公主,大司空如果有知,也一定不希望公主現在這樣。今日公主的情形,陛下十分擔心,為了大司空,為了陛下,公主也該好好保重才是。」

劉黃並不理會郭氏的這些說辭,反而問道,「我听說宋弘的家眷要進京了,我倒是想要見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讓他這樣念念不忘。」

宋弘的妻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郭氏想了半天,漸漸的有了印象。很早以前就听說大司空的夫人在老家奉養雙親,教導子女,平日里都穿著粗布麻衣,並且親自下地種田,勤儉持家,日夜操勞,根本就不像是當朝大司空的夫人,跟鄉間村婦沒有任何的差別。這世上除了宋弘,郭氏不相信還有第二人能為了這樣的夫人而拒絕長公主的美意。

「公主,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你們之間的事情,從來都不是她能決定的,那是大司空不忘舊情,不負糟糠。若是大司空沒有這種節操,我想公主也不會對他用情如此之深了。」

「娘娘」

劉黃哭倒在床上,哀哀淒淒,郭氏听著也跟著傷心,陪著她淌了一會眼淚,眼見著也不是那麼回事兒,還是得勸勸。

「公主,大司空還有很多身後事要料理,他在京中無黨無派,更沒有親戚。就算是宋夫人來了,也是兩眼一抹黑,即便是有心,恐怕也是難以周全。陛下對大司空的心意,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很多事情還得公主看著,不管怎麼說,也要把大司空最後的一件事情辦妥當了才是啊」

劉黃听了才勉強打起精神來,「娘娘說的正是這個理兒,我今天在府上瞧著,也有諸多不像樣的地方,只是我心亂如麻,一時看得見這頭兒,又看不見那頭的,不知道大司空受了多少委屈。」

郭氏知道宋弘一生清廉節儉,就算是死後有知,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的委屈,只不過這樣劉黃能夠暫時把心思往別處挪一挪,也就算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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