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為後 第二卷 好風憑借力 第二五九章 人非

作者 ︰ 醉臥風陵

太子那邊隨著蔡嬤嬤回了住處,剛剛坐定,蔡氏就帶著一院子的宮女內侍過來叩頭。劉彊看了看,大多都不認識。

蔡氏流淚說道,「殿下離宮這些年,很多人都調到了別處去了。墨滌姑娘前年出嫁了,進宮的時候都會過來看看,整理整理太子以前用過的東西。有兩位嬤嬤跟了五殿下,听說太子回來,都想過來磕頭,只不過怕這邊忙亂,請殿下閑時能宣她們見見。其他的人都是幾位皇子搬出長秋宮時一起才到這邊來的,在這宮里也有幾年了。」

太子心知留下的都是忠心再忠心的,就是這後來的,也一定都是老實巴交靠得住,于是,讓趙普按人賞了,囑咐了些用心辦事的話也就讓他們散了,獨留下蔡嬤嬤一個人在屋子里說話。

「嬤嬤照看了我這麼多年,本應該出宮享清福的,卻不料因為我的關系還要在這宮里操勞,我心里實有些過意不去。」

「殿下出去這幾年竟然生分了,難道奴婢出了宮就能不惦記殿下?」蔡氏笑著責備兩句,倒是更顯出幾分親近。

「嬤嬤一腔心血都放在我身上,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我還記得小的時候,我既不知道在母後跟前討好,更是不知道去爭寵,都是嬤嬤你幫著我,還教我在母後跟前要怎麼樣說話。」

「殿下快不要這麼說,都是奴婢那時候想得太多,反倒給殿下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擾。殿下出了宮奴婢才知道,皇後娘娘的心無時無刻不是跟殿下在一起的。」

「不管怎麼樣,我知道你是一心為我好的,既然你沒離開,以後的事情還得請你多費心。」

「奴婢我還沒有老到不中用,只要能動彈一日,就給殿下看一日的家。」

「那我先謝過嬤嬤了。」

劉彊欲起身行禮,卻讓蔡氏攔住。「奴婢雖然伺候了殿下幾年,卻不敢亂了禮數,殿下就不要折煞奴婢了。」

「嬤嬤對我名為主僕,卻情同母子。我雖然不能明言,但是時時刻刻都謹記于心。嬤嬤在宮里十來年了,有些事情也不用我多說,以後紛擾必不會少,嬤嬤心里要做好準備。」

「宮里的事情皇後娘娘沒有瞞著奴婢的,殿下的苦悶避著娘娘,奴婢卻都看在眼里。殿下只管放心,奴婢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幫著殿下得到你應得的。」

「嬤嬤何必說這樣的重話,我一走這麼多年,宮里好多人和事都不大清楚了,嬤嬤先揀要緊的跟我說說,我也好心中有數。」

「殿下,這些年面兒上的變化是不小,但是認真說起來,很多事情跟太子出宮的時候還差不多。六殿下和二公主還是這個宮里最受寵的,後來耿貴人又生了八殿下,陛下也還算是喜愛。李美人生了七殿下和三公主、四公主,陰貴人生了九殿下,一位新進宮的趙美人生了十殿下,今年還不到兩歲,前兒太醫又診出來孕相,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劉彊嘆息著說道,「這宮里可是夠熱鬧的了,也不知母後怎麼應付得過來。」

「殿下,娘娘這些年最惦記的也就是太子殿下您了,宮里的事情倒是不大放在心上。那些美人們時不時弄些個見不得光的勾當,只要不牽涉到長秋宮,娘娘一概隨她們去。就是那年趙美人生了十殿下就張狂起來,娘娘也都是輕輕的應付了過去。其實她們那些個爭斗最多的還是針對耿貴人,很少有誰敢把手伸到長秋宮,就因為這樣,耿貴人倒是在陛下心中留下個寬厚忍讓的印象,宮里宮外名聲也不錯。奴婢也曾經提醒過,但是娘娘都不以為意,奴婢覺得娘娘一定是另有打算,只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劉彊點了點頭,「母後不會無緣無故任由西宮做大,以後咱們會知道的。」

「正是了,之前奴婢以為娘娘扶持著李美人,就是為了壓制了耿貴人的,可是沒過多久娘娘的心就淡了,想來是另有打算的。」

「也許是母後已經想清楚了,父皇寵愛耿氏的根由,不在美色,而是在于劉倉吧」

劉彊突然之間插了這麼一句,對于蔡氏來說卻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是了,娘娘那段時間沒少提起六殿下。」

「且不必管他,跟我說說其他人吧。」

「二殿下還是老樣子,您見了就知道。因為許美人的關系,皇後娘娘對三殿下也算是另眼相看,三殿下雖然入學沒有多早,但是許美人教導的很好,行事很有分寸,心思也簡單。四殿下這幾年越來越陰沉,對皇後娘娘很是尊重,跟他的生母陰貴人倒是不親。」

劉彊听了心生警覺,哪有兒子跟自己的親娘不親的如果他在長秋宮過的好也就算了,偏偏他在長秋宮是最不受寵的「為什麼?」

「好像是因為陰貴人把心都放在有病的九殿上,又嫌他是在長秋宮長大的,對他很不上心的緣故。」

「老九什麼病?」

「癇疾。」

劉彊在宮里的時候對陰氏是沒什麼印象的,很多事情都是出宮以後听沈風和梁蕭說的,他對這位陰貴人可沒什麼好印象,也不覺得她像是一個無私的母親。「如果僅僅因為老四是在長秋宮長大的她就嫌棄他,那麼有癇疾的兒子反倒不嫌棄,不是有些說不過去嗎?」。

癇疾是沒有可能治好的,能活到幾歲都不好說,陰貴人為了他嘔心瀝血,還真不太能夠說得過去。

「不過陰貴人這幾年真的像是改了性情,一心一意只為了九殿下。即便是陛下憐她母子另加了些恩賞,也都給陰貴人拒絕了,只讓賞賜給貧病孤苦之人,說是給九殿下積福呢。」

劉彊還是覺得不對勁,要是為了這個原因就不親近自己的生母,他更不可能真的尊重從來都不怎麼喜愛她的皇後,「母後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倒是不清楚,娘娘很少主動提起四殿下,只不過宮人們都是這麼說的。奴婢倒是覺得四殿下倒在其次,剩下的年紀也小,太子最應該擔心的人反倒是五殿下。」

「莊兒?他怎麼了。」

「五殿下剛回宮的時候還不太曉事兒,就把皇後娘娘當成了親生的母親,長秋宮管的也嚴,他一直都不知道實情。後來搬到這兒,就有人告訴了五殿下他的身世,皇後娘娘可是動了真火,使出了雷霆手段把宮里面好頓整治。而且五殿下跟咱們二殿下的感情十分好,二殿下凡事沒有不護著他的,雖然在陛下跟前不受寵,但是在宮里,誰也不敢得罪他。」

劉彊有些不解,劉莊在母後哪兒再怎麼受寵,關乎大位的事情,母後也不可能含糊了過去,他實在不明白何以蔡嬤嬤要特意提到他。

蔡氏將太子從小帶大,只要一個眼神她就知道太子需要什麼,「殿下是不知道,但凡什麼東西五殿下看上的,二殿下沒有不給他弄來的。而且皇後娘娘對五殿下也是有求必應,二殿下闖了禍娘娘從來不護短,甚至要比別人罰得更厲害。但是不管五殿下做了什麼,娘娘都護著,誰要是敢在五殿下面前說三道四的,娘娘一律重罰,也不管是宮女還是妃嬪,有些時候,就連陛下都沒有辦法。這宮里看起來是六殿下最受寵,但是耿貴人管得嚴,咱們二殿下像是個霸王,卻什麼都听五殿下的,所以奴婢要給殿下提個醒,千萬不要小瞧了五殿下。」

劉彊總是覺得蔡嬤嬤是擔心的過了頭,他雖然不明白母後何以會如此寵愛那個犯了事兒的貴人留下的兒子,但是他卻不認為劉莊對他能有多大的威脅。任貴人的事情他听梁先生說過了,如果她沒死,一定是這宮里最大的威脅,但是她已經死了,雖然不知道緣故,但是他父皇對此一直懷恨在心,她的兒子又能有多大的作為。

「太子不可掉以輕心啊」

「我知道了,嬤嬤放心吧?听說輔兒去了舅舅府上,這麼久不見回來,嬤嬤覺得是什麼緣故?」

「二殿下是個閑不住的,皇後娘娘又不放心他去別的地方,因此就只能去綿蠻侯府上。傳信的人過去的時候應該是到中午了,五殿下怕熱,中午一般不出門,有可能是為了這個緣故要等上一等。」

「哦」劉彊點了點頭,眼中透出些失望的神色。他這次回宮,最迫切想要見到的人,除了自己的母親,就是弟弟劉輔了,但是回來很久,也沒等到劉輔的蹤影,心中就有些失落。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母親和弟弟為什麼要那麼重視劉莊,直到某一天他留意到了劉莊看向父皇的眼神,才知道自己母親的心。

「殿下,二殿下和五殿下回宮了,剛剛到了長秋宮,想來很快就過來了。」

趙普最知道劉彊的心思,派了個小黃門時刻打听著,有了準信兒就趕緊過來回報。劉彊听了果然高興起來,急忙讓人準備劉輔愛吃的點心。卻不料蔡嬤嬤卻吩咐準備了些別的,「這幾年二殿下的口味都改了,還是奴婢命人去準備吧。」

劉彊恍然失笑,才真正明白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嬤嬤去吧,不可簡慢了。」

劉輔和劉莊來的倒也快,這邊剛說完話,他們就到了。雖然離開的時候年紀很小,但是他對劉輔他還是有印象的,至于劉莊,只能憑猜測了。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劉彊起身扶起,「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見外。」

「太子殿下游學多年,今日才回宮,弟弟們喜不自勝,拜見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劉莊越過劉輔率先說著,太子瞧了他們一眼,見劉輔不以為忤,于是笑著說道,「剛才內侍們通報五弟跟著二弟一起過來了,想來這位就是了,從小沒怎麼見過,沒想到竟然長的這般俊秀。」

劉莊平日里最不願意別人贊他相貌,只不過說的人是太子,他也就忍了。劉輔倒是有些擔心的看了看他,見他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氣似的。劉輔跟自己的哥哥還是有很多話要說的,但是很快就有各宮的兄弟們過來見禮,也就不是那麼方便了。

劉彊設了宴席,仔細的觀察著他的那些兄弟們,劉輔沒大變樣,性情也跟之前差不多,有些魯莽,也有點霸道。劉英曾經是在長秋宮一起長到了七八歲,後來跟著許美人搬了出去,就很少能見面了,再見之時,竟然有些不認得了,看得出來他心態很好,開朗豁達,不像劉禮,總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其他那幾個年紀都太小,劉彊也不必一一的仔細觀察,只有劉倉,讓他有些看不透。

剛剛十歲的孩子,言談舉止卻無不沉穩得體,放在這群兄弟,倒讓劉彊覺得他是個哥哥,也不知他是天性如此,還是得了陛下的教導。

「太子殿下離宮之時,臣弟尚不知事,懂事之後方知道皇兄游學在外,心中不勝向往。現在哥哥既然回來了,外面的世界可是要好好講給弟弟們听听,弟弟以茶代酒先敬哥哥一杯。」

幾句話的功夫,稱呼是變了又變。劉彊舉起杯,笑著飲了,「因你們年紀都小,孤特意讓人備了些果子酒,並沒有什麼烈性,但是你們似乎都還是只喝茶,可是各位的老師約束得緊了?」

「我們如今都只是在宗學里念書,跟大臣和宗親家的孩子一樣,先生也是尋常教法,並不曾過分約束。只是在入學之前都搬離了自己的母親身邊,是母後憐我等年紀幼小,特意囑咐過不可飲酒,還嚴令身邊的宮人不可引導。如今弟弟雖然都大了些了,但是感念母後慈心,也都不曾違抗。」

劉倉現在的年紀跟太子離宮的時候差不多,但是已經入學多年,受了系統的教育,又時刻得到劉秀的提點,就算是比起劉輔來,也都更有皇子的氣度。

「既然是母後的懿旨,為兄也不好逼迫,幾位弟弟盡管隨意。」

「殿下出宮求學,不知是是從哪位名師啊?」劉英跟劉彊也生分了許多,過了半天才出口相詢。

對于劉彊來說,現在也沒什麼可隱瞞,劉英既然問了,他也就實話實說了,「我是隨著嚴光先生讀書的,嚴先生當初離京,見我還可堪教導,才勉強帶我同行。這幾年隨著先生也見了不少名山大川,可謂收獲良多。」

劉英的眼中閃出一抹艷羨,「嚴先生離京的時候我母妃倒是說過可惜,那段時間再去找太子就沒得見,過了年才知道不在宮中,卻不想早早就已經離開了。」

劉禮對那時候的事情也有點印象,他可是就住在長秋宮的。太子在宮里的時候他還有個人關注,後來太子走了,劉輔不欺負他就算不錯,又來了個劉莊跟劉輔通同一氣,更加沒人理他。雖然有很多的兄弟,也有同母兄弟,但是劉禮無疑是孤獨的。之前他的母親差人替劉衡給太子請安,竟沒有半句話帶給他。

「早先桓先生授課的時候就提起過嚴先生,雖然只在京中盤桓了數日,但是學識氣度無人能及。太子師從于他,想來收益匪淺,日後若有時間,一定要向太子好好請教。」

「你們在京中都是跟隨名師學習,又能得到父皇的教誨,想來學問也不能平常,日後我們兄弟要多交流才是。」

劉彊正說這話,瞥見一個小丫頭來找趙普,看樣子像是長秋宮的人。劉彊不動聲色,繼續與他們閑聊,等到席散了,才把趙普叫道一邊,「剛才可是長秋宮有事吩咐?」

「正是,皇後娘娘才把奴才叫過去了,讓奴才轉告殿下,一定要稍安勿躁。」

「可是跟陛下有關?」

「是的,原本太子殿下回京,又是學成歸來,乃是萬千之喜,理應大肆慶賀,祭告祖先。但是陛下說現今戰事吃緊,一切從簡,命太子好生休息,不得外出。」

「算不得什麼,你只管回復母後無礙的就是了。」

「奴才是這樣回復的,又把太子這幾年在外面的歷練都跟皇後娘娘講了,娘娘也就放了心,吩咐奴才好好伺候,另外領了些賞錢,還有些讓奴才帶了些各色物件回來,給太子賞人用的。」

「恩,你只管收著吧,雖然離開這麼長時間,但是事情應該怎麼辦我想你不會忘記的。」

「太子放心,奴才絕不敢誤事。」

劉彊點了點頭,眼中漸漸有些陰沉。就是他能夠理解他的父親是並不是因為他本身如何而不喜歡他,但是事到臨頭也還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雖然梁先生跟沈師傅教了他很多,也最大限度的彌補了他的缺憾,然而父子天性,不是能夠輕易抹殺的。

「殿下?」

「沒事的,給各宮帶回來的東西你去送吧,有些拿不準的你就去問問母後,缺了什麼請她斟酌著添上。」

「諾」

沒一會兒,蔡嬤嬤叫了小丫頭過來請太子沐浴,突然之間這麼多鶯鶯燕燕的,劉彊還有些不適應。

「你們都退下,叫趙普進來服侍。」

「這……」那丫頭有些猶豫。

「怎麼了?」

那丫頭看起來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劉彊深知趙普忠心,也就不再多問,「你下去吧,不必叫人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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