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之間的暗潮洶涌,除了幾個心月復,沒有人知道,但是宮里頭的人,大多鼻子都很靈敏,沒幾天就有很多人覺察出情況不對來了。紅綃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再也出不去長秋宮。劉禮不明所以,還以為是皇後發現了什麼,連著幾天不見紅綃,竟跑到長秋宮來探听消息了。
郭氏這會兒沒心思應付他,讓他請了安也就退下了。劉禮突然之間覺得氣氛很壓抑,好像是要變天了,就連劉英除了每天去宗學,一步也不出宮。他想了想,還是去看衡兒好了。
「母妃,衡兒怎麼樣了。」
「昨天孔太醫來了,給開了新的方子。你舅舅派人捎信兒過來,皇後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兩個人于是不再談論劉衡,面上都帶出來幾分喜色。
「皇後終于露出她的真面目了,但是父皇看起來很平靜,咱們應該怎麼辦,是不是再給她加把火?」
劉禮想要最快速度的除掉皇後,但是陰氏的心思此刻顯然不在這里,她自詡為原配,卻讓皇後壓制了這麼多年,心里的恨意不是一時就能散去的。「皇後藏的太深了,沒有確鑿的證據你父皇也不好動她,但是你父皇既然起了心,廢了她也不過是一早一晚的事兒。當年就是為了能讓皇後對你好點,我才狠下心多年都不去看你,但是她對你還是不冷不熱的,就連那個犯婦的兒子都越過了你去。這些也就算了,可她卻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兒,讓你小的時候見我就哭,害的你父皇都覺得我不是個好母親,好在又有了衡兒他才看清了誰是真正對孩子好的人。」
「母妃,這些都過去了。」這些話劉禮听了太多遍,這時候實在是沒那個功夫听她絮叨。
陰氏似乎沒發現兒子的不耐煩,面上仍然是帶著喜色,「是啊,都過去了,如今祝阿侯順利的接掌了執金吾,卓旭也不再負責京城的防務,皇後的勢力也不過如此。」陰氏說著笑了起來,她仿佛可以看見皇後被打入冷宮,她和她的兒子們,永世都不得翻身。
「我總覺得事情太過順利了,這些年皇後做事滴水不漏,為了太子公然的跟父皇作對,她的手里不會只有這麼一點點依仗」
「她雖然是皇後,但是也不過是深宮里的一個婦人,你父皇是什麼人,豈能讓她算計去了。她最多是指望著太子立下戰功,你的父皇就動不了他。卻不料她這麼一弄,徹底犯了你父皇的忌諱,長秋宮那點勢力一下子就連根拔起了。皇後、太子,說起來好听,還不都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情。」
陰氏越笑越張狂,看得劉禮微微的皺了皺眉,「但是我還是覺的有些不對,咱們應該在幫助父皇一把,讓他徹底下定決心廢了那對母子。」
「對不對的都不用咱們操心,不管太子此番是勝是敗,你父皇都不會再容他們母子,咱們要對付的是西宮的那一位。只有趁亂把這兩頭都除了,才是你的機會。」
「西宮那位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以後怎麼辦咱們還得要好好的想一想。我也知道就算是這次扳倒了皇後跟太子,父皇心中的繼承人也不是我。」
「說不得就只能舍了你這個傻弟弟了。」
「母妃」劉禮的計謀並不能稱得上善良,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親弟弟身上,听了陰氏的話,頓時大驚失色。
「你不用勸我,我都已經想好了,與其咱們娘兒三個永遠低人一等,不如舍了他給你博個前程。」
劉禮本有些意動,但是一想到劉衡天真無邪的樣子,他實在狠不下那個心,「母妃不要說了,我的事情會跟舅舅商議的,你只管照顧好衡兒吧」
陰氏有些慍怒,什麼都不要她管,什麼都不要她做,就好像她是個累贅似的,難道她作為母親就真的舍得自己的兒子嗎?
劉禮見她臉色難看,好聲的勸了幾句,「西宮那位不可小覷,耿家雖然都沒了實權,但也不是咱們能動得了的,萬事都要仔細盤算,不能走錯一步。」
「我知道,長秋宮現在水都潑不進,西宮那小賤人更是有樣兒學樣兒的,我會見機行事的。」
劉禮最怕給母親說這個見機行事,但是知道勸也無用,索性隨她去吧。他要了出宮的令牌去找陰就,一面還在後悔就不應該去見他的母妃,他總是能在他母妃的身上感受到一種瘋狂,這種瘋狂可能會把他和舅舅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輕而易舉的毀掉。
「陛下現在疑心重的很,再說皇後稱病,足不出戶,就連劉輔和劉莊都每天在長秋宮侍疾,我們很難下手。稍有不慎,反倒讓皇後借機月兌身了。」
「可是我們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太子得勝歸來吧?」
「你不要把主意打錯了,在陛下心里,這場戰爭的重要程度任何事情都比不過。你可能還不太了解,這一戰算是精銳盡出,現在的朝廷也已經不能跟十幾年前相比了。」
「這話是怎麼說,現在就差公孫一處沒有平定,怎麼反倒不能跟十幾年前相比。」
「陛下立國之初,可謂猛將如雲,但是現在死的死,傷的傷,余下的或者年過半百,或者是疾病纏身,就只剩下耿弇,卻是功高震主,只求自保。太子這一戰若是不勝,公孫述極有可能發兵向東,到時候就恐怕整個國家都要震動。你不要說幫皇後點把火,就算是她自己放了火,陛下都會顧忌到前方的太子幫她滅下去的。」
「那咱們應該怎麼辦呢,太子如果得勝回來,那還了得?」劉禮有些心急,這是他隱忍了這麼多年,唯一的一次機會,他絕對不能就這麼放棄。
「陛下這一次被皇後算計,心中積怨已深,太子的功勞越大,陛下的心中就會越多忌諱。廢掉太子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時機而已,不要心太急。」
「舅舅的意思,現在時機還不到是嗎?」。
「是的,現在對于陛下來說,沒有什麼比一統天下更重要的事情。」
劉禮嘆了口氣,顯得有些沮喪。
「你要學會忍耐。」
「舅舅,我覺得我已經夠能忍的了,我的母親才應該是皇後,我才應該是嫡子的。」
陰就很怕他像自己的姐姐那樣沉不住氣,鄭重的對他說道,「禮兒,你要記著我說的話,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應該,任何一件東西,你想要就得自己去爭取。這幾年我也看明白了,以郭氏的心計,你的母妃就算是做了皇後,也坐不穩那個位置,倒不如現在這樣子還能有點機會。你要知道郭氏現在的一切,也都是她一點一點忍耐,一點一點爭取得來的。她當年為了得到皇帝的信任,可是把太子都舍了。你再想想你的父皇,又是挨過了多少苦難才有今天。你要想得到那個位置,現在的這一點忍耐並不算什麼。」
劉禮知道自己舅舅說十分有道理,雖然他也有些不平,不過還是低聲說了句,「我知道錯了。」
「你小小的年紀,能做到這樣已經不易了。只不過你要知道,在離皇權最近的地方,沒有誰能夠不勞而獲。就算是太子,也不過是表面風光,他心里的苦處,我想你也能夠體會到一二。這場斗爭,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和一方勢力,為了最後的勝利,任何的忍耐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多謝舅舅教誨。」劉禮這會兒是真的听進去了,「是我驟見曙光,一時失了分寸,日後的事情但憑舅舅做主。」
「我一定會盡我能力幫你,只不過你今後不要常常到我這里來。郭氏現在還是你的嫡母,不管她真病假病,你都要經常過去問候。」
「恩。」劉禮點了點頭,「其實我今天已經去過了,長秋宮雖然煎著藥,但是我覺得皇後可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皇後這是在向陛下示弱,她是要給太子爭取時間。」
「那我們該怎麼辦,可不能讓她再蒙蔽父皇了?」
陰就微微笑了笑,「這次她怎麼爭取都沒用了,陛下已經不可能在容忍他們了。」
「為什麼?」舅舅如此篤定,一定是有道理的,肯定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陰就立時把眼楮瞪大。
「因為陛下懷疑之前京中作亂的人,根本就不是公孫述派的。岑彭、來歙和吳漢三個人遇刺的時候都是深夜,賊人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模進軍營,一刀直中要害。但是在京中作亂的人用的都是飛刀,雖然中招的人不少,但是大都不能致命。陛下覺得如果是公孫派了人,不會手下留情。況且那人對京城的情況太熟悉了,所以陛下懷疑就是朝廷上的人所為。」
劉禮的眼楮越瞪越大,「不會是皇後吧?」
「這很難說。但是鄧奉說他重傷了賊人,咱們誰也沒見著,後來果然一切都平息了,這看起來就更像是故意為之。鄧奉跟郭氏的關系可是非同尋常,陛下心里怎麼可能沒計較。」
「那我們真的不用擔心太子了。」
劉禮放心了,陰就卻並沒有那麼放心。皇後跟太子一日沒有被廢,那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一次,他們可不能再失手了。來歙、岑彭都能死,劉彊為什麼不能,但是這樣的事情,他不想讓劉禮知道。